“等等,你說什麼?”安娜愣了一下,擡頭看向巴巴羅薩。
“看起來你並不知道?”巴巴羅薩趴在船舷上鼻樑微微輕頂,太陽鏡下的眼眸相當熾熱地看向海平面那邊越來越接近的陰影,“事情的起因是兩年前在印度洋的航線上,一艘從斯里蘭卡港口出發,目的地未知的貨運船不知原因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上。”
安娜怔怔地看着巴巴羅薩,沒有發現桌前的其他幾個人都已經走到了船舷邊上眺望遠處,看着那越來越接近的陰影,目光逐漸明亮了起來。
巴巴羅薩眯眼笑着說,“有目擊者稱那艘貨運船失蹤的原因是遭遇了巨大的風暴,被巨浪從下往上頂斷了龍骨,所有的貨物都丟失在了海底,隨後兩年內不斷有着打撈船在那條航線上徘徊,試圖尋找那艘失蹤的貨運船,但卻都無功而返。”
“按理來說,像是這樣的海上失事,想要打撈沉沒的運載物幾乎是難如登天,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們親愛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不惜花費難以想象的巨資,在這兩年間不斷地投入人力物力進行着大海撈針的舉動。”
奧古斯特開口了,“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那條失蹤的貨運船上運載貨物的價值已經高到了遠超這兩年投入的打撈資本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遊艇發出了鳴笛聲,遠處也響起了准予靠近的鳴笛迴應,呼嘯的汽笛聲在大海上漂泊,一種格外孤曠的感覺在心中油然而生。
安娜終於看清了遊艇靠近的那巨大陰影是什麼,那是一艘下錨停泊在海面上的巨型打撈船,沉重的起吊臂屹立在兩側,紅漆的鋼鐵巨物上可以見到不少人影忙碌地奔波在太陽暴曬的甲板上。
“大海上想要找到一艘失蹤的貨船,聽起來真是大海撈針,不過很幸運的是,某位大海的寵兒剛好掌握了這艘貨運船的沉沒地點.只不過礙於一些阻礙的緣故,導致我就算有能力也不能去將沉沒在海底的那些東西給撈起來。”巴巴羅薩略感遺憾。
這位寵兒毫無疑問就是巴巴羅薩自己,而阻礙.
“維特爾斯巴赫家族。”一旁的納希莫夫聲音沉悶地說,“那的確是一羣強大又麻煩的傢伙,如果被他們發現屬於他們的東西流落到市場上,恐怕會勃然大怒吧?如果沒有門路和渠道,你有命去打撈起來那些東西,也沒有命將它變現爲財富,更別說花出去。”
“所以,在獨守這個價值千萬乃至上億美元的秘密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該如何活着將那些沉沒在海底的小寶貝們給變現。”巴巴羅薩手肘靠在船舷護欄上,十指微微相觸碰支撐,望着那隨着海浪沉浮的打撈船幽然說,“所以,我需要一些外援,一些能幫助我吞下,消化掉這些寶貝的渠道。”
“放心吧,只要東西到手,阿拉伯皇室的內部總有人會出高價購買這些稀罕寶貝,而這些東西一旦落進了他們的收藏庫裡,就絕對不會再輕易地流到市場裡去,維特爾斯巴赫家族再神通廣大也只能吃下這個悶虧,根本無從查起。”阿卜杜勒看見早已準備好的打撈船,明白了他們終於到地方了,心情也是大好,轉身和巴巴羅薩握了握手。
他不缺錢,但缺一些真正有價值,有價無市的稀罕收藏物,而這些東西纔是他們這個階層的人互相之間真正稀罕的東西,他準備用沉船下打撈上來的那些文物古董作爲資本去置換下一屆王儲繼承權的順位資格。
“俄羅斯那邊也有寡頭對於你提交的那一批文物清單很感興趣,幾位俄羅斯軍界和政界的大人物已經提前預定了裡面的幾項,希望到時候打撈上來的時候能對得上號。”納希莫夫緩緩說道。
“歐洲的王室聚會也等待着名單上列出的那幾件文物出現在拍賣會上,他們願意出高價購入。”蕾娜塔淡淡地說道。
“德國的貴族們從不缺錢,只要有合適的稀罕物品,他們總願意一擲千金,且收藏品永遠會留在保險庫裡,除非德國再一次戰敗被瓜分財產。”奧古斯特認真地說道。
每個人都對這批文物古董有着自己的想法,也因爲這些想法他們都被巴巴羅薩聚在了一起。
“等等。”安娜驟然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每一個人的臉,“你們難道不是爲了亞特蘭提斯來的嗎?你們湊齊黃金交給海盜,難道不是因爲你們認爲他掌握着進入亞特蘭提斯的方法嗎?”
全場寂靜。
“你是指將大量黃金通過獻祭的方法投入大海,召喚來風暴與藏在風暴中的亞特蘭提斯島嶼嗎?”巴巴羅薩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道。
安娜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後發現奧古斯特,納希莫夫以及阿拉伯王子都面面相覷,最後看怪物一樣看着自己。
在這羣人中唯有蕾娜塔多看了安娜一眼,什麼都沒說。
“親愛的,亞特蘭提斯從來都只是一個幌子。”
巴巴羅薩擡手拍了拍安娜的肩膀,看着有些發怔的女孩耐心地解釋說道,“的確,傳說亞特蘭提斯上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但你我都知道的,那只是傳說,鏡花水月。”
“亞特蘭提斯是假的,但維特爾斯巴赫家族分外重視的沉沒在大海中的貨運船,那整整一船價值連城的文物,那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價值千萬甚至上億美元的財富,我這都還是往保守裡說的.奧古斯特先生,那染血的三十枚猶大的銀幣現在在黑市上求購的價格是多少來着?”
“六千六百六十六萬美元,一個瘋狂的耶穌教徒出的價格,聽說背景是歐洲某個辛迪加的老東西,虔誠地相信上帝存在,屢次向梵蒂岡申請收購聖物都被拒絕了,有些魔怔,但他的手裡幾乎掌控着大半個歐洲的煤礦來源,財富龐大得驚人,雖然不是石油辛迪加,但也足夠可怕了。”奧古斯特淡淡地說道。
“六千六百六十六萬美元,線上直轉,換成黃金可以壓死一個人,這還只是那艘沉沒的貨船上的其中一件寶物,要知道,我手中可是有整整一張文物清單。”
巴巴羅薩摸起桌上的一枚銀幣彈起,然後落到手中攥住,咧嘴說道,“維特爾斯巴赫家族這兩年來一直監視着這片海域,試圖尋找到那艘貨船沉沒的地點,所以任何在這片海域上的行動都需要一個由頭,一個正當的藉口——一羣瘋了,試圖尋找亞特蘭提斯的海盜?這個藉口看起來很荒謬,但的確是一個完美的幌子,能讓他們對我們提不起重視的心。”
安娜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巴巴羅薩壓根就不想尋找亞特蘭提斯,這艘遊艇上估計除了她自己以外就沒有人相信亞特蘭提斯的存在!他們都是奔着維特爾斯巴赫家族沉沒的文物貨運船來的!
那些之前在淺灘上的黃金,根本就是在向巴巴羅薩購買上這條打撈文物倒賣的黑船船票!他們根據出資黃金的多少來決定文物最後打撈起的收益!
“那你爲什麼要把我帶上船?”安娜忍住了想揪巴巴羅薩領口的衝動問道。
“那是因爲.我的確認識你媽媽。”巴巴羅薩看着這個女孩說,“關於這一點,我的確沒有騙你,芙洛拉和我的確是舊識,同樣也多虧了她,我才能知道這艘貨運船沉沒的地點。”
“你什麼意思?”安娜瞳孔有些顫動,死死盯向巴巴羅薩。
“我的意思是很抱歉,我知道每個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家人平安無事,但你媽媽的確是死了,死在了那場風暴裡,隨着那艘貨輪一起沉沒了,大概屍體已經被海鳥給啄食完了,迴歸自然這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結局。”
安娜快步上前,擡手就去扯巴巴羅薩的領口,但他動作纔剛剛出來,就被巴巴羅薩身旁的納希莫夫擡手摁住了手臂——在交易完成之前,他們這些人是不允許巴巴羅薩出任何意外的,就算巴巴羅薩死,也得死在當初提供給他們的清單上所有的文物都被打撈起來後。
巴巴羅薩攤開雙手看着被隔開的安娜說,“我沒跟你說過嗎?我跟你媽媽喝過一次酒,我很欣賞她,她也很欣賞我——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們看對眼了,只是單方面的性格和脾氣上的欣賞。所以我們互換了聯繫方式,那大概是我覺得我人生裡做得最對的事情。”
“我媽媽纔不會跟你這種滿口謊言的人渣有什麼關係!”安娜肺都快氣炸了,死死盯住巴巴羅薩,滿腔怒火快要噴出眼睛。
“巴巴羅薩先生,其實我們也挺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艘沉船的位置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搜尋了兩年都沒有找到的地點,你是怎麼知道的?”奧古斯特看向巴巴羅薩問道。
“有人告訴我的。”巴巴羅薩悠然回答,“當時那條船尚未沉沒,不過即將沉沒的時候,那條船上的某個人告訴我的。”
安娜的臉色略微發白了,因爲巴巴羅薩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看着她,眼眸中充滿了憐憫。
“當時那條貨運船上有着一位隨行的女性,隸屬於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考古學家,在遭遇風暴海難的時候,她預感到了貨船會傾覆,所以提前通過衛星電話向我致電,雖然信號不好,但她還是及時地發出了她所在的座標經緯度。”巴巴羅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