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因爲敵人的一個小花招興師動衆。
以不變應萬變,纔是強者的風範。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他,只需要等着夕陽山防線被攻克的消息傳來。
防線一破,任何花招,都不過是一個不值一哂的笑話而已。
在等待夕陽山前線的消息時,貝利夫沒有再看作戰地圖一眼。雖然他一向以謹慎著稱,可他不是隨便被人一嚇就會縮回頭的烏龜。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在享受美酒的同時,他更願意將心思放在體會掌控一切的暢快和看穿對手小聰明的愉悅上,而不是去擔心敵人不可能擁有的兵力在不可能的時間內通過不可能通過的地方。
他一直對自己基於最基本的常識和多年戰爭經驗的判斷有信心。
直到,秀水河鎮和七星鎮的緊急報告傳來。
“元帥閣下!”一位蘇斯中將硬着頭皮打破了機艙裡的沉寂“我想,我們應該通知前線部隊儘快撤下來。如果七星鎮和秀水河鎮的華夏守軍與四九峰過來的敵人匯合,恐怕……”
這位陸軍中將像咬舌頭一般咬斷了自己的猜測。
貝利夫鐵青的臉,陰狠的眼神,讓他本能地感到心驚肉跳。
近十年來,爲了走出蘇斯帝國日漸貧瘠的土地,皇室厲兵秣馬,幾乎耗盡了國庫裡的最後一個銅板,榨乾了民間的最後一點財富。整個蘇斯都在一刻不停地準備着迎接這場戰爭。
蘇斯輸不起,貝利夫也輸不起。事實上,如果這場精心策劃的戰役無功而退,對貝利夫來說,和失敗沒什麼區別。
雷鋒島戰役,本就是蘇斯白蘇斯兩國最後孤注一擲的豪賭。
若是不能再短時間內奪取雷峰海域,等到華夏依靠他們的經濟優勢後程發力,等到他們的援軍,他們新造的戰艦,新造的機甲遠遠不斷地輸送到雷峰海域,蘇斯白蘇斯聯軍靠當掉底褲才勉強形成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可是,除了撤兵,貝利夫還能做什麼?
不管弗倫索鎮到夏洛克幾大戰區真實的情況是什麼,至少,前方部隊發回來的報告中,有超過十個裝甲師的華夏部隊穿過四九峰,迂迴至盆地西部的事實,是不容置疑的。
如果這支部隊真的是在二十多個小時內,擊穿了六大戰區迂迴到這裡,那麼,他們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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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將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無法再繼續想象下去。儘管一切都在告訴他這可能是事實,可他無論是感情還是理智,卻寧願去相信貝利夫端着酒杯微笑着告訴大家的分析。
這只是華夏最後的瘋狂而已。
那支名叫悍軍的部隊的到來,讓他們有一點力氣,玩上一個小花招。
雖然這個花招讓人不寒而慄,但它終究還是花招!中將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就在他要將自己徹底說服之前,一個念頭無法遏制地涌上來。
這真的只是一個花招嗎?
沉默的氣氛,如同夏季暴風雨前沉悶壓抑的天氣。
貝利夫走到電子沙盤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全力啓動自己的大腦。
他的手指,順着弗倫索鎮向北,直到夕陽山盆地的兩大重鎮。
那是一條直線距離超過三百公里,即便以機甲的越野能力,實際行進距離也超過五百公里的線路。
別說一路打過來,就算是以每小時六十公里的行進速度,走完全程也需要八個小時。
能完成這樣閃電般的戰略迂迴的,除了神,就只有魔鬼。
他不知道北澤憲和彼得洛夫究竟出了什麼狀況,怎麼將這支隊伍放過來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被嚇倒,更不能撤軍。
只要攻破夕陽山,一切幻影都會消失。
七星鎮和秀水河鎮,還掌握在自己手中。夕陽山盆地西部的大部分戰略要地,交通要道和城鎮,也都還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夕陽山,自己有二十個最精銳的裝甲師,有兩百輛裁決者。十個小時……不,或許只要六到八個小時之後,後面的預備部隊就能上來。
就算敵人完成了這次迂迴,他們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吃掉北方集羣主力。
三十個師,足夠崩掉他們的一口鐵齒鋼牙!
“記錄命令……”貝利夫解開領口,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負責記錄的參謀肅然立正,迅速打開電子記事本,凝神屏息。
“命令,七星鎮及秀水河鎮進攻部隊,就地轉爲防禦,務必堅守陣地,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敵人奪取兩鎮。”
“命令,預備部隊加快速度,務必於上午十點以前抵達這裡,過時未到者,以戰時玩忽職守罪,送軍事法庭審判。”
“命令,駐紮於五號資源公路沿線的部隊,中止前往夕陽山,改道增援七星鎮及秀水河鎮。參謀部要儘快拿出一個兵力分配方案來。”
貝利夫揹着手,接連下達了一系列命令,最後道:“另外,告訴朗曼和萊茵哈特將軍,我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聽到他們的好消息。”
“是!”參謀領命轉身。
貝利夫看了看地面的酒杯碎片,一腳踩上去,狠狠一蹴,玻璃碎片和金屬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讓人牙根一酸。
他做出了決定。
這一局,他會壓上手中所有的籌碼,一跟到底。無論如何,他也要看對方的底牌!
……
斯提勒奮力將離子匕首送進身前的裁決者胸口,隨即向左前方一側步,手腕翻動間,裁決者黑色的機身上,頓時浮現一條恐怖的裂口。
裁決者呆呆地站在山坡上,如同一棵伐木人鋸斷的大樹,不甘心地晃晃悠悠,終於失去了平衡,轟然倒地。自裂口處舔卷的火苗越燃越烈,迅疾席捲全身。
火光,映紅了遊俠的透明座艙。
死裡逃生的斯提勒劇烈地喘息着,如同一隻乾涸池塘裡的魚,死命呼吸着座艙裡渾濁的空氣。
這是他擊殺的第四輛裁決者。
短短二十多秒的戰鬥,險象環生。
對手的手速實在太快,攻擊招式既狠且毒,顯然是一名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
從交手開始,對手至少有三次機會擊殺他,而他卻只有一次機會。
如果不是修習了機甲武學,如果不是這些年百戰餘生的經驗,如果不是沒日沒夜地咬牙堅持的那地獄般的訓練,恐怕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回想對手的離子光刀從機甲外殼上劃過時,綻放的耀眼光芒,斯提勒整個人都如同虛脫了一般,渾身大汗淋漓,頭髮緊緊貼在額頭上,嘴脣因爲座艙內糟糕的空氣而發白。
生死之間的差距,就在一釐米以內。
但是……
老子還活着!
他伸手摁了摁空氣循環系統的開關,毫無反應。擡頭看了看頭頂損傷系統的燈,狠狠一拳砸在控制檯上。
“滋。”熟悉的聲音在通風口響起,新鮮的空氣注入了座艙,呼吸隨之一暢。
斯提勒貪婪地呼吸着。
仗打到這個時候,這種程度,他已經不指望活着離開陣地了。
損傷系統閃爍的紅燈,昭示着座下游俠已是遍體鱗傷。機甲的一隻手齊肩而斷,電子輔助系統已經失靈。外掛裝甲裂成了掛在身上的破片,外殼上到處都是炮火痕跡和凹洞。
若是換一個地方,機甲傷成這樣,斯提勒早就可以撤退了。
可是,現在他不能走。
在他身旁,特種營還剩下不到一百輛機甲。即便有微型機甲保命,傷亡率也超過了百分之五十。有兩百多名來自華夏和*的戰士,永遠的留在了陣地前沿。
這些,都是悍軍的精英。他們的血,讓這個小小的山頭,即便經歷了北約軍十幾次強攻,依然牢牢地掌握在華夏軍的手中!
自悍軍成立以來,這支軍隊,還沒有讓人失望過!
以前如此,今天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樂觀向上,對一切滿不在乎的華夏人;受盡屈辱,要以這一場席捲人類的大戰爲契機,爲自己,爲子孫後代打出一個堂堂正正身份的*人,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是在華夏的土地上,這是華夏的陣地。可是,這又何嘗不是*的陣地?
對面,就是挑起這場戰爭,入侵自己的祖國,讓自己的親人同胞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生死大敵。
面對同樣的敵人,任何地方,都是悍軍的陣地!
這支軍隊,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爲的,就只有一個信念:以勝利,結束這場戰爭!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這個信念就不會消失。
只要還有一兵一卒,悍軍的陣地,就不會淪陷!這個團體,註定將成爲這場戰爭中的最強音!
能夠身爲其中的一員,能夠直面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敵人,能夠在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能夠在長弓海域一錘定音,能夠創造並見證這一路的奇蹟,是每一名悍軍戰士的榮幸。
幾發炮彈在身旁爆炸,透過瀰漫的硝煙和飛揚的塵土,斯提勒看見,一輛裁決者抓住一輛悍軍機甲,正拼命將手中的離子光刀往前捅。
“去你媽的!”
斯提勒一聲怒吼,傷痕累累的機甲在這一刻變作了一頭受傷的獅子,猛地飛起一腳,將敵人蹬倒在地,隨即合身撲了上去,扭打在一起。
這時候,什麼招式,什麼戰術,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搏鬥!
隨着周圍其他幾輛裁決者和遊俠的加入,場面頓時熱鬧起來。機甲拳腳在硝煙中翻飛,離子匕首和離子光刀飛舞旋轉,金屬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機士瀕死時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山坡上,數以千計的雙方機甲以同樣慘烈,同樣瘋狂的姿勢絞殺着。
一波波蘇斯機甲從陣地對面的山坡傾瀉而下,又漫上陣地所在的山頭。這些通體灰色,簡陋而厚重的鋼鐵巨人,擁擠在一起,推推攘攘,爭先恐後地衝向基層指揮官手指的方向。
一簇簇蘑菇雲在這灰色潮水中升騰。
覆蓋的炮火先是星星點點此起彼伏,後來便連成一片,急促地鋪陳開來,宛若一片連綿翻滾的紅雲。
不過,再猛烈的炮火,也無法阻止蘇斯人的瘋狂進攻。
灰色的鋼鐵洪流中,不斷有機甲化作翻飛的碎片,不斷有機甲倒下,消失在翻滾涌動的驚濤駭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