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閣下,我軍側翼遭敵人忽然襲擊,部隊損失慘重。中部的2121師已經潰退。後方部隊失去聯絡。”
“將軍,2111師一團,於二十分鐘之前,遭遇敵人主力強攻,激戰之下,因陣地被敵人迂迴偷襲而失守,全團壯烈犧牲。”
“敵人主力,正快速通過一線天峽谷,逼近四九峰。”
彼得洛夫身體猛然一晃,眼前一團漆黑。
生在雷鋒島的這場戰役,在午夜來臨的時候,悄然無聲地轉變了風向。
在人類的視線之外,命運女神赤着光潔如雪的腳丫,踩着流淌着血液的碎石小路,翩翩而來。
她站在十字路口,沉思着。
天際光芒變幻,無數交戰的機甲,衝鋒的士兵和燃燒的火焰構成了一幅光怪陸離的海市蜃樓。
那是天神的啓示錄。
當微風拂動命運女神雪白的長袍時,她在十字路口轉向。
新的路口交纏的荊棘,在她雪白的足下散開,又在她的身後合攏。無數藤蔓瘋一般的生長,嚴絲合縫,遮擋一切窺看未來的目光。
然後,這一切便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漸漸化去。絲絲點點地消散,融入歷史之中。
一切都無聲無息。
這一刻,浩瀚的世界深處,一顆顆島嶼還在戰火中燃燒。這場人類之間的戰爭,還如火如荼。
戰機自陰霾的天空中掠過,宛若暴風雨下巡弋的禿鷲。
猙獰的機甲轟然闖入城市,如同鋼鐵叢林中嗜血的獸羣。
戰艦航行於寂靜的海面,在太陽的光芒中閃耀着錚亮的外殼,隱藏着自己漂亮外表下的殘暴。
士兵們在泥濘的陣地上拼殺,軍官們在低矮而潮溼的地下掩體內分析作戰地圖。
政客們在忙於算計,爭吵,指責。
城市化爲了廢墟,生命消逝於海面。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在發生。
直到很久以後,歷史學者們纔會緩緩合上厚厚的戰爭史,感慨命運的神奇。
他們會站在簾布輕輕拂動的窗前,看着城市盡頭或者遠山之巔那一輪火紅夕陽,想象在那一個夕陽西下的日子,那支改變歷史的軍隊橫穿六大戰區,挺進夕陽山盆地的身影。
再傑出的預言家也沒能對此作出預言。
就像當時的貝利夫無法知道,當他制定鳳凰城西線攻略的時候,一支由軍人和一羣自由世界的亡命之徒組成的部隊,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這羣標準的烏合之衆,在一個腦子不怎麼正常的方楚天的帶領下,在夜幕降臨時,給了他致命一擊。
晚上九點二十,悍軍第二裝甲師一團搶佔楓葉坡,封鎖了蘇斯第二十一集團軍的前進通道。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激戰,一團正面擊潰蘇斯2122師四個裝甲團後,隨即向東北推進,配合迂迴至蘇斯二十一集團軍東南方向的悍軍第一裝甲師三個整編團,向蘇斯軍發動全面強攻。
雖然彼得洛夫隨即命令部隊構建工事,就地展開防禦,可是爲時已晚。
這是一場在戰前就註定了結局的戰鬥。急於搶佔四九峰的彼得洛夫,給了虎視眈眈的悍軍太多的機會。
首先,他的後勤部隊還在上百公里以外,作戰單位不但沒有構築陣地的必要物資,就連機甲的能量和彈藥也不夠充沛。
其次,一直將速度視爲整個戰役關鍵要素的二十一集團軍,在長距離的急行軍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陣型拉長的情況。
當他們被奧尼爾的一團堵在楓葉坡東北的時候,整個隊伍前後延綿三十多公里,且組織混亂,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收攏成型。
如果是面對普通的敵人,彼得洛夫或許還有時間來糾正自己的錯誤,可惜,他遇見的,是一羣平均手速高達每秒五十五動,實際操控輸出高達每秒六十動以上的瘋子。
這些在戰鬥中不斷成長的機甲戰士,用閃電般的推進,粉碎了他的一切幻想!
在悍軍的前後夾擊之下,二十一集團軍,就像是一條被釘死了七寸的長蛇,被一節節抖散了骨架。
黑暗中,軍官們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士兵們得不到明確的指令。
在他們身旁,除了炮火,就是同伴在烈火中倒下的畫面。
建制,在第一時間就被打亂,一輛又一輛試圖抵抗的蘇斯機甲,被敵人毫不留情的屠殺。潰退的士兵,則將混亂和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向後傳遞。
在將蘇斯軍攔腰切成兩截之後,拉希德命令一團向東北驅趕敵後衛部隊,二團和三團向楓葉坡方向強攻。
在具體的戰術執行方面,他進一步要求部隊不要顧及兩翼的潰兵,只集中力量粉碎敵人有組織的抵抗集團和陣地。
這個命令,宣佈了二十一集團軍的大潰敗。其後半個小時,悍軍幾乎是踩着潰散部隊的腳後跟向縱深突破。
蘇斯人緊急建立的陣地,組織的抵抗部隊,幾乎剛剛成形就被悍軍擊碎。加上通訊指揮等電子系統被幹擾,士兵們根本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周圍有多少敵人。
當前面的潰兵出現在視野中時,恐慌開始蔓延。
黑夜中的混亂和恐慌,是兩服致命的毒藥。可惜的是,這兩服藥,二十一集團軍都一點不剩地吞了個乾乾淨淨。
晚上十點,奧尼爾率領的一團徹底擊潰2122師,向東北的蘇斯集團軍臨時防線發動試探性進攻。
十點二十五分,一團尖刀連迂迴到楓葉坡東北四公里的蘇斯出擊陣地,切斷其主力與前線的聯繫,並摧毀了大半個出擊陣地。
隨着後方軍火庫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蘇斯防線頓時崩潰,抓住機會的奧尼爾趁勢揮軍直入,向敵人的縱深發動攻擊。
十點四十五分,一團佔領楓葉坡東北六公里的一個山頭,將二十一集團軍2111師的二團,三團及2112師的一個團,擠壓在一個寬兩公里長十二公里的狹長地帶。
十點五十分,從東北方向發動攻擊的悍軍第一裝甲師二團和三團,在相繼擊潰試圖阻擊的蘇斯2111師二團,2112師三團的兩個營後,完成了對蘇斯二十一集團軍前段部隊的切割。
十一點二十,奧尼爾所部與拉希德的悍軍第一裝甲師會師。
十一點三十,一個位於楓葉坡東北九里的五個山頭被攻克,上百名身穿不同於普通士兵的黑色制服,駕駛高級機甲的士兵,連同三輛指揮機甲在絕望中宣佈投降。
十一點四十,俘虜甄別工作完成,二十一集團軍司令彼得洛夫及以下主要將領被俘。
凌晨一點,戰役清掃工作完成。
當一隊隊走出機甲的蘇斯士兵高舉着雙手,在悍軍機甲的炮口下踩着泥濘土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臨時戰俘營時。
當力圖保持貴族儀態的彼得洛夫在蠻橫的悍軍士兵的推攘下,踉踉蹌蹌走進拉希德的指揮機甲時。楓葉坡西北五公里,悍軍主力,已經浩浩蕩蕩越過四九峰,挺進夕陽山盆地。
“咣!”
精緻華美的酒杯,跌落在指揮機甲堅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飛濺的玻璃碎片,在燈光下翻飛,反射着迷離錯亂的光,宛若一朵盛開的冰花。
貝利夫緩緩地垂下頭,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錚亮的黑色勒梅爾水牛皮靴上飛濺的點點猩紅的酒液。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寬敞而明亮的機艙裡,鴉雀無聲。衣着筆挺的軍官們靜靜地站在一旁,如同被美杜莎的眼睛凝視過後的石雕。
天網屏幕的光線,在變幻着。如同夜裡游泳池底的燈光,隨水紋的波動,在衆人的臉上身上輕輕盪漾。
可是,這如夢般的光芒,帶來的不是浪漫,而是一股讓人戰慄的徹骨寒意。
弗倫索鎮戰區七個裝甲師和一百輛裁決者機甲全軍覆沒,六大戰區被敵人一舉擊穿,兵力超過十個師的華夏部隊越過四九峰,席捲夕陽山盆地。
秀水河鎮告急,七星鎮告急……
精心策劃兩個月,敵百參謀辛勤工作,前後動員近百個師的兵力,消耗了天量資金和物資支持的作戰計劃,到最後,竟然……
貝利夫死死咬着牙。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雖然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就收到了他派出的通訊小隊自白蘇斯二十五集團軍防區飛奔回來報告的消息,可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華夏耍出的一個漂亮的小花招。
這些狡猾的華夏人顯然很明白,以他們捉襟見肘的兵力,根本無法破解夕陽山的危局。
他們的大部隊,已經被進攻弗倫索鎮的蘇斯白蘇斯聯軍所牽制,夕陽山,就只有還依靠那個低矮的小山頭抵抗的三個或者四個裝甲師。
那是他們在夕陽山的最後一點力量,除了爲他們爭取一點苟延殘喘的時間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於是,他們策劃了這一齣戲。
他們利用剛剛抵達雷鋒島的悍軍作爲機動兵力,集中力量,突破比利鎮,隨即掉頭向北,做出大部隊向夕陽山迂迴的姿態。試圖以包圍的威脅,逼迫進攻夕陽山的蘇斯白蘇斯聯軍主動後撤。
一旦蘇斯白蘇斯聯軍中計後撤,他們就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以各個擊破的方式,先穩定弗倫索戰區,然後回師增援夕陽山。
畢竟,他們手頭的預備兵力,還有整整二十個裝甲師。這些部隊分開來,毫無用處。集中到一起,又有足夠的時間的話,完全可以取得一線生機。
一定是這樣的!
當貝利夫在得到白蘇斯二十五集團軍遭遇攻擊的消息之後,趴在電子沙盤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做出了以上的判斷。
他堅信,早已經被他將兵力計算到極致的華夏軍,不可能擁有在二十個小時內殲滅弗倫索鎮七個裝甲師,並橫穿六大戰區的兵力。
那只是他們的一個花招。
說不定,就在通訊小隊離開白蘇斯二十五集團軍的同時,他們那所謂的向北迂迴的“大部隊”就已經撤了回去。
即便他們願意做得更逼真一點,他們也不可能通過白蘇斯二十五集團軍和蘇斯二十一集團軍的雙重阻截!
畢竟,那是兩個集團軍整整十四個師的兵力。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捏的軟柿子!
除了這個判斷以外,還有一點讓貝利夫氣定神閒。
那就是早在十個小時之前,他就已經命令指揮部掌握的十個預備裝甲師戰備集結。
只要再過十個小時,他就能在夕陽山盆地西面的地圖上,再放下幾個攻擊箭頭。
爲自己的作戰計劃,上一層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