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巨石平坦的平臺上,一層薄薄的霧靄擴散瀰漫成一團烏雲,隔擋了衆將士的視線與搜尋,他們就像踏在舉步維艱的懸崖小心翼翼地探步前行。
唯有看見,那彷佛暮色降臨一匹匹呲牙猩目孤傲的野狼,它們飛馳縱橫在平原之上,揮出利爪,鋒芒畢露地準備獵殺它們鎖定的那一頭頭“鹿羚”,一口封喉。
但十一國君卻看得仔細,他們臉色驚變,大吼揮臂道:“你們都傻了嗎?!趕緊反擊啊,反擊啊!混蛋,趕緊殺啊!”
他們跺腳一聲聲地嘶竭吶喊,混入那轟隆隆的海嘯聲,卻得不到任何迴應,此刻只見天地交際之處紅霞翻滾,似紅雲在燒,上下通紅一片,就像在表示即將不詳的預兆。
而十一國兵馬如墜身於迷霧夢縈當中,他們雖然能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喊起,也能夠聽到國君那急切咆哮的聲音,能聽到他們聲聲命令的喊叫,但是他們卻真的什麼都沒看不見,只覺眼前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士氣一緊張,軍型便亂了,他們辨不清前後左右,卻一急便自相踐踏,死者無數,引來一場混戰。
各自逃着性命,誰肯回身廝殺,正奔走間,靳軍已悄然持器追至近,他們眼中的帝國士兵,在原地打轉一身毫無防備,靳軍一道道身影躍起,跨上他們的脖子上,彷彿暗夜收割的死神,刀起人頭落。
“呃——!”一聲聲悶哼,來不及驚恐尖叫,便已消失匿跡。
靳軍截殺了一陣,但無論別人怎麼喊,怎麼指引,十一帝國的軍隊就是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在原地打轉,一個個都急得暈頭轉向,像是無頭蒼蠅般無處可躲。
“路在哪裡?”
“爲什麼我們什麼都看不到,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啊啊啊~靳軍在哪裡,狗孃養的!老子殺了你們!”
隨着時間的退移,十一帝君的軍隊遭到單方面的屠殺,不知不覺已損大半,他們焦頭爛額,情緒幾近崩潰,他們慌不擇路,很多人直接甩掉大部隊,一路不辨分位,奔至到了惡魔城的峭壁間,不少人揚馬翻地跌進深谷海中,人相喧嚷,喊叫嘶鳴。
“啊——”
“救命啊!”
午時時分,海潮水勢滔天,望下流衝去,所有墜落之人俱溺於水中,死者極多。
十一國君帝們像一個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朝着上前顛顛撲撲,亂碰亂撞,海平面呼嘯而來的洌風吹得旗幟忽地拋到西邊,被風一刮,搖搖晃晃,發出唰啦啦唰啦啦的響聲。
“瘋了!給寡人快回來!別跑了,回來啊啊!”
“該死的!他們究竟怎麼了!?”
“你們聾了還是瞎了,寡人叫你們站住!他們爲什麼一個個就跟被攝了魂似的,辨清方向,就跟鬼打牆似的,什麼都看見?!”
明明有寬道大路,但他們卻就像在走獨木橋假的,擠得水泄不通,喘氣的人就像驚惶的馬,駭得要死,只頭腦一衝一股筋地跑,他們身後追一片嗒——嗒——嗒響亮的腳步聲,後退不得,只能顧着逃命。
他們心底驚疑不斷,只覺詭異驚悚,卻又尋不着痕跡,心痛地看着他們的軍隊就像撒豆子一樣掉落山崖,哀乎不已。
蒼帝卻穩而不動,他觀察着那方平臺,與穆梓易道:“這可是惡魔城的陷阱?”
穆梓易與白問謹相視一眼,齊齊搖頭,道:“陛下,此等詭異現象,我等從末見過。”
歌笑嫣看着那惡魔城中那飄渺的那一抹白影,眼底陰鶩頓起,不屑地哼道:“妖人,妖術!”
“若是有國師在,想必就能夠看得懂她玩得是什麼把戲了。”穆梓易皺眉道。心底只覺迷霧縈繞,暗窺陛下那依舊鎮定從容的神情,他心中便也淡定了許多,微垂下頭,暗暗思索。
這時,天空的異彩漸漸已逝,又恢復成流失之地那抹不乾淨的灰色天空,接着那一羣盲頭蒼蠅的士兵一個個如被雷劈一樣,瞪大眼睛震愕地纔看清眼前一切。
他們倒吸一口冷氣,看着那高聳垂直成九十度的懸崖,颶風捲殺馳騁,令他們腳步虛晃,險些被卷落,他們俱一頭冷汗,心臟直突突地跳,嚇得都快吐了出來了。
衆人都一頭霧水,全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只覺一切既荒謬又不可思議,眼前分明空曠無一物,但是剛纔他們確實什麼都看不見,只覺被一團煙霧遮了眼睛,如盲人摸象。
“剛纔那是陣術吧,我們怎麼沒有看過這種陣術,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高臺之上,隱於暗處的神武族人亦感到驚奇。
華韶清冷如白玉的臉龐暈着一層淡淡柔和的光澤,他低聲道:“她倒是膽大的很……”
夏合歡與公冶看得一愣一怔的,他們從來不知道靳長恭還有這種本事,而暗帝神情卻有些不大對勁,他面如雪紙,目光也冷酷,也很執拗,就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剛做了一個很堅定的決定。
戰役依舊還在繼續下去,即使十一國的兵馬他們已經恢復了視態,但是眼瞅着現況已經不由得他們選擇了,緊迫緊張的局勢令他們明白,屬於他們的戰局早從一開始便已經徹底潰不成軍。
因爲他們心神受創,如一盤散沙,靳軍便排成一個大大圓圈,擴大包圍圈如狼包圍着一君瑟瑟發顫的羊,構成一個大大的束縛卻把他們那個圈不住地壓緊,收縮。
雖然十一帝君的人馬受驚不淺,卻也不能坐以待斃,他們亮起武器又斫擊起來,兩方打鬥鏮鏮地作響,刀劍軋軋地叫,劍在斫着,槍在刺着,從單方面的屠殺變成了一場壓着打的新的混戰……
“回來!趕緊撤退!”
“別再打了,通通給寡人回來,撤退!”
但無論他們怎麼喊,都已經無法制止眼前的事情,十一帝君此刻又悔又急,一隻只像熱鍋上的螞蟻撓頭轉急,就在他們絕望自己的軍隊將被全面被剿滅乾淨時,一道如干旱時恰逢雨霖的魔魅嗓音不急不徐地響起。
“靳軍聽令,全數停下來。”
這把聲音就像是一個開關,一按下去,靳軍那邊果然就地地停止了擊殺的動作,而不少十一國的士兵則粗喘着氣死,呆呆地僵在當場,有些頭頂一把刀,死裡逃生的人腳步一滑跌倒地地,久久無法回神,茫然瞪着眼睛。
秦帝、陳君等人愣怔怔地看着站在高臺之上,黑衣白裘,眸目一彎,色轉皎潔,令人無限遐思,卻又是令人心底發寒的靳長恭。
“衆位帝君,可是有話要對寡人說呢?”
靳長恭翩然縱身而起,隨即她腳底躥出一頭銀灰色的巨狼,巨狼約有三米長,那龐大的身軀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裡,便能夠別人巨大的壓力,巨狼馱着她優雅地漫步前行,這場面既華麗又震撼。
“你……究竟對他們做了些什麼?爲什麼他們突然變成那樣?”看着駕馭一頭巨狼的靳長恭,一直強勢的秦君都勉不了一陣發虛,最後還是梗着脖子才問出這麼一句。
“那只是一種小小的手段罷了,難道你們還有興趣再試一試?”靳長恭懶洋洋地擡眸,紅脣輕勾,卻不增柔媚,反添一股寒進骨子裡的森然。
十一帝君下意識地趕緊搖頭,他們緊張地看着自己那遺留下來被圈束起來的士兵們,失措道:“靳帝,你想怎麼樣?你既然已經贏了,又何必趕盡殺絕?”
“寡人其實也不想的,這一切都是你們逼寡人的不是嗎?”靳長恭乘着雲狼走到靳軍前面……
“我們……”
她起聲打斷他們,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圜轉餘地,不然,你們試着說服一下蒼帝,若他願意承認就是他利用了神武帝國之事製造了輿論,並且謀害我等四國,那寡人便放了你的士兵,畢竟寡人曾經也說過,這只是我與蒼帝之間的私人恩怨,與你等無干。”
“這——這——”他們躊躇地猶豫着,暗暗覷着蒼帝,只覺心驚不已。
那張天神一般英偉的面旁,根本沒有半點動搖的情緒。
蒼帝巋然不動,歌笑嫣,穆梓易,白問謹等人卻冷然地俯視着他們,那神情更令衆帝君心底泛起一陣陣涼意。
然而,卻也激起他們心底那一股子怨氣,只因這一切都是蒼帝的錯誤纔會令他們淪落得如此的境地,現在不僅是損兵折將,這接下來的事情,弄得一個不小心出個好歹,估計他們全部也都會被交待在這裡了。
想起剛纔他們的軍隊落入靳軍手中,蒼帝亦是無動於衷,完全沒有要施於援手的打算,這根本就是將他們當成一枚試探靳帝深淺的棋子!
“靳帝,能不能商量一下,這事兒就是你跟蒼帝的事情,我們便也不再插手了,並且再也不參與消失宮殿的所有事議,這樣一來你看能不能放了……”
“當然——”靳長恭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擡下巴,獰眉喝道:“不行!”
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十一帝君一個哆嗦。
“原本寡人倒是給過你們一番機會的,可你們偏偏就看不透,要給蒼帝白白賣身,事已至此,爲了令你們不置於全軍覆滅,光着腚子回國,何不求求你們那慈悲爲懷的蒼帝稍微幫你們一把?”負手昂立,靳長恭惡質地出了一個餿主意給他們。
的確只是一個餿主意,試想一下,憑蒼帝的高傲與身份,又怎麼可能爲了他等屈辱自己,降低自己的格調,名聲?
這擺明了就是一個令十一帝君左右爲難的主意,一時之間他們竟不知道該如何了。
“蒼帝,那個,你能不能幫——”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王君,忍不住真的朝蒼帝尋求幫助。
“靳帝!你就別在這裡挑撥離間了,難道你以爲我們真的會相信你的承諾嗎?”
穆梓易起步踏上橋,他手中的關武大刀一軍,那鐵鎖鏈的橋便“框檔檔”地搖晃響動,並且他身後萬軍齊相呼應,聲勢洶猛,聲聲震耳欲聾。
這廂靳軍眼瞧他們以威勢攝人,威脅他們主上,便亦同等氣勢同視,那飆升的殺意似眼肉無法辨解的黑色,朝他們絞殺攏罩。
“寡人與你們羅嗦一大堆,自是真心相待,畢竟殺了他們與寡人並沒有半點好處,可惜啊——”
靳長恭揉了揉呲牙想撲殺上前的雲狼,口中長嘆一聲,只見那脣邊惆悵的笑意瞬間冰冷似雪。
“那便動手吧!”
靳軍眼底一厲,抽刀刷刷,只見刀光劍影,他們就像演練上千遍的俐落,一個曲膝上前,像拔蘿蔔似的逮住敵軍腦袋,直割腦袋,人頭飛滾。
一切都在眨眼間完成,令人措手不及。
“不!住手!住手!”
“等一下!”
“別,別啊,有事好商量!”
十一帝君爭相驚喊,卻亦阻止不了那一場大屠殺。
他們似驚呆了一樣,許久,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屍體,眼底一痛,沉重地闔眸,顫抖着雙脣,似重擊一般,面色蒼白,踉蹌退後幾步。
“蒼帝,我等是爲你才如此,你也只需要一句話,況且那件事本就是你做的,不是嗎?”心底的怨氣已經掩飾不住了。
穆梓易錯愕一瞬,他沒有想到她竟在此刻殺了那些人,這根本就是有意將一切的錯推到蒼國頭上。
“你們分明是爲了蒼帝才作此犧牲的,奈何啊,你以一心向明月,但明月卻寧願去照溝渠,這都是蒼帝欠你們的——”靳長恭俯凝着那一片片無頭屍體倒落一地,緩緩轉眸看向他們,兔死狐悲了一句。
要說十一位帝君恨靳長恭嗎?
——答案那自然是恨的!
可是——他們卻更恨那蒼帝!
想來,他們選擇蒼帝與靳長恭爲敵,她有本事殺了他們的人,他們雖恨雖怒,雖震驚,卻也倒不怨,但是蒼帝那無情的作法,卻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怨恨的種子。
“蒼帝陛下,如今我等已經兵折人毀,亦無能力再陪你一道前行了,那便就此拜別,後會有期!”
“告辭!”
十一帝君臉色難看得要死,他們僵硬着扯了扯嘴角,朝着蒼帝拱了供手,便領着親衛要走。
惹不起這兩尊大神,那他們還躲不起嗎?這件事情他們參與了,不玩了!他們兩個狗咬狗,愛咋玩咋玩!
蒼帝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玉扳子,黑金眸閃着睥睨萬物的神色。
甚至看不到任何人影,卻聽到一聲刀劍晃動刷刷幾聲,一陣窒哼聲響起,地上便如數地推下數十人,他們每一個人的表情尚末得來及恐懼,僅瞪着眼睛,便倒地死了。
靳長恭一怔。
蒼帝就像從來末動一般,他隨意地扔掉手中染血的劍,再慢條斯理地從侍從手中拿起一塊白色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既然不能成爲乖乖聽話的棋子,那即使留着也是多餘的了。”
雷厲風行,殺伐果斷!
靳長恭呼吸一頓,指上關節緊緊地握住,臉上冷凝一片。
“蒼帝做事倒是絕,上一刻能是合作伙伴,下一刻就立即變得翻臉不認人!”
“呵呵~靳帝這可是在爲他們鳴不平?可是——這一切不都是你的目的嗎?寡人特地滿足了你,爲何好像並不太滿意呢?”
蒼帝甩掉帕子,深邃的黑金眸黑豹般威嚴地看着靳長恭,那隔着鐵索橋遙遙相望的兩人,毫不退讓的犀利眼神在空中交集。
“你以爲令他們對寡人有異心便能夠讓寡人動搖?還是你覺得斬殺了他們,便能對寡人產生影響?”
靳長恭暗吁了一口,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慵懶一笑地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的確,是寡人小看了蒼帝,被你反將一軍了。”
他簡直就是一個無所顧及,比她還要狂妄囂張之人,看來接下來他們之間只能是一場硬戰要打了。
有點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