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滿山獸、禽盡低頭

西遊歷寅會2126年帝堯56年。

小重華6歲。

其母握登氏病故。

半年後。

鰥夫瞽叟迎娶有虞氏部落西南角一寡婦,一年後,生子,取名爲象。

“重華,還不快去做飯,你母親和你弟弟都餓了半天了。”

“父親,我放下這捆柴就去。”

“快點,沒有聽到你弟弟象都餓哭了嗎?”

“是,父親。”

此時的重華已經8歲了,個子比同年人更高,從遠處看,隱約是一個青年人的體態,費力的扛着一捆柴,滿頭大汗的走進了小院,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就被瞽叟一陣訓斥。

重華有些傷心的望了望自己的瞎眼老爹,想起自後母進門,瞽叟就對他不如從前了,等到同父異母的弟弟象出世,他的待遇就更差了,不僅小小年紀就要幹各種活計,稍有不對,就被動輒訓斥,甚至於責罰捱打。

瞽叟看不見的是後母抱着弟弟象,好整以暇的坐在窗邊,笑嘻嘻的看着這一幕,見重華看來,還對着他挑了挑眉。

重華垂下頭,一邊擦汗,一邊走進廚房,開始忙活燒火做飯了。

“夫君,快來看看呀,象又哭了。”

“哦,來了,來了,這是怎麼了?”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辰了,我們捱餓沒關係,但象才這麼點大,哪裡經得起呢?”

“已經讓重華去燒了,馬上就好。”

“唉,不是我抱怨,我嫁過來也不是爲了享福的,該我忙的我絕對不偷懶,可是現在我剛爲夫君你生下象,伺候這個小祖宗已經夠我受了,你幫不上什麼忙,也只有靠象的哥哥多費點心了,夫君,你說是吧?”

“是,是,夫人說的很是。”

瞽叟有些羞愧的說道。

他這個老瞎子,能臨老再娶,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再加上媳婦一進門就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他哪裡敢高聲說話,自然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夫君你也不要怪我多嘴,這些都是家常瑣事,誰都能做,重華也八歲了,看着也是一個大小夥子了,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只怕是不用心,或者不喜歡我們娘們倆呢?”

“他敢!”

瞽叟聞言暴怒,摸到自己的手杖重重一敲,叫道:“象是他弟弟,你是他母親,他膽敢不敬,我饒不了他!”

“夫君,這可行不得。”

後母裝模作樣的勸道:“我可聽說了,重華可是生有異象的人,以後指不定多榮華富貴呢,對他我們只能好生供着,要不然等他哪天發達起來,我們只怕不僅享不了福,還要受罪呢。”

“哼!”

瞽叟聞言,下意識的放下豎着的手杖,冷哼道:“他再怎麼厲害,我也是他的父親,自軒轅黃帝至帝堯,已歷四代天子,禮儀倫常已定,他膽敢不孝,我放過他,世人也放不過他。”

後母暗自撇了撇嘴,見瞽叟對重華還有些父子之情,或者說瞽叟對重華未來可能帶給他的榮耀富貴還有些期待,就知道不好做的太過,明智的選擇緩上一緩,只是不斷用言語來敲打,讓瞽叟不斷遷怒重華,削弱那僅有的一絲父子之情。

作爲後母,又有自己的親兒子,她怎麼看重華怎麼不爽,一心想要除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瞽叟雖然又老又瞎,但到底還有幾分家產的,想到日後重華會分薄屬於她寶貝兒子象的家產,她就滿心怨毒。

“不急,不急,等到象長大,還有十多年,我不信憑我的手段,還除不掉你。”

後母心中暗暗算計之時,重華終於端着飯菜進來了。

“父親,母親,吃飯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十年後。

“重華,回去吧,天都快黑了,農活哪裡是一天兩天就能幹完的,更別說就靠你一個人來做這麼多田。”

“是啊,要我說,瞽叟也太過分了,有了幼子就不顧長子的死活,這麼多年來,都是重華一個人在養着這個家,他們不僅不幫忙,還動輒打罵。”

“想想都覺得奇怪,都是瞽叟的兒子,重華這般勤勞孝順,而象那個孩子卻那般的桀驁不馴,偏偏瞽叟卻視象爲寶,視重華爲草,難道真的是眼瞎的緣故嗎?”

“嗨!這還想不通!枕邊風唄!瞽叟這麼大年紀還能再娶,肯定對重華的這個後母疼愛有加,言聽計從啊,這個後母對繼子的不善,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過這個後母實在太過分了就是。”

“說的是,重華這個孩子真是可憐,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小小年紀,扛着厚厚的一捆柴,幾乎將他身子完全埋沒的畫面。”

“這個瞽叟真是太短視了,難道他忘記了當年重華出生時的異象,要是以後重華激發了血脈神通,去帝都平陽做了大官,甚至繼位天子,看他還有沒有臉去安享富貴。”

“這有什麼有臉沒臉的,以重華這個溫和孝順的性子,瞽叟和後媽那麼對他,甚至連弟弟象也百般欺負他,你可曾見他紅過半次臉?

再說,你還真的將當年的笑話當真了?血脈都是一代代稀釋的,到了重華這一代,已經是軒轅黃帝八世孫了,哪裡還有可能激發什麼血脈神通,當初說說也只是取笑而已。”

衆人感嘆着重華的遭遇,卻不知不覺中將重華純孝的名聲傳揚開去。

四嶽中的東嶽之長,正是姚墟有虞氏這邊的部落聯盟首領,聽說了重華的孝行,派人賞賜了許多財貨,以嘉獎之。

“這是我的,這個也是我的。”

象看到這些財貨,一下就撲了上去,大吵大叫着。

“這是大人賜給重華小兄弟的。”

宣旨官見狀皺眉,心中替重華不平,冷着臉吩咐道:“來人,將東西送到重華小兄弟的房中,沒有重華小兄弟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

“是。”

別看象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但那是對重華,對瞽叟和他母親,遇上宣旨官這樣的大人物,他卻非常識趣老實,見宣旨官發話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重華小兄弟,大人可是非常欣賞你呀,說不定哪天會親自招你去東嶽呢,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大人過譽了,多謝大人。”

宣旨官走後。

後母眼睛紅紅的看着重華那堆滿了財貨的房間,很想直接霸佔了,但是又擔心引起大人物的關注,心中早就盤算開了。

是夜。

後母拉着象,攛掇着瞽叟,嘀嘀咕咕了一晚上。

“重華,你去將破舊的倉房補一補吧。”

瞽叟吩咐道。

“是,父親。”

重華一臉恭敬的答應下來。

“父親,母親,他上去了。”

象見重華上了屋頂,在那裡修補,一臉興奮的跑到房中,提醒瞽叟和後母。

“夫君,快去吧。”

後母見瞽叟有些猶豫,不由對着象使了一個眼色,哭泣道:“我可憐的象啊,都怪娘沒用,沒有辦法給你攢一副家業,眼看着你漸漸大了,以後娶妻成家該怎麼辦呀?”

“母親。”

象何等機靈,這些手段這些年來已經使過了無數次了,吃定了瞽叟會就範,事實上,這十年來的枕頭風,早就耗盡了瞽叟最後一絲父子之情,不然瞽叟也不會昨夜應承下來象和他母親的毒計。

只是事到臨頭,到底有些不忍罷了,如今被老婆兒子一激,瞽叟也狠下心來,跺了跺手杖,咬牙道:“象,扶着我,我們過去。”

“是,父親。”

象大喜,竄到瞽叟的身邊,殷勤的扶着瞽叟,帶他偷偷來到了倉房下面。

“火!”

瞽叟吩咐道。

“父親,給。”

象從廚房竈下抽出一根火把,遞給瞽叟,低聲爲瞽叟描述着方位,瞽叟拿着火把,毫不猶豫的點燃了倉房。

“哈哈,這下所有的財貨都是我的了。”

象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哈哈大笑道。

“是我們的。”

瞽叟不滿道。

“哼!”

自以爲大功告成的象又恢復了桀驁不馴的性子,聞言輕哼一聲,也不搭理瞽叟,轉身就往重華的房間跑去,想要清點一下自己的收穫。

“你,你!”

還沒有等象走到重華的房間,就見重華端着水,跑向了着火的倉房,原來是重華以兩隻斗笠做羽翼,從房上跳下,倖免於難。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三日後。

“重華啊,家裡用水很不方便,如今有條件了,你挖掘一口井吧,有了井,就不會出現前幾天那樣救火沒有水的難題了。”

瞽叟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重華沉默片刻,頷首道:“是,父親。”

一個月後。

水井已經挖得很深了。

重華在井下挖掘,瞽叟在象和後母的陪同下,來到了井口。

“動手吧,父親,這次一定可以成功。”

“好。”

瞽叟和象一起動手,後母在旁幫忙,三人將井邊挖掘出來的泥土往井裡填,想要將井中的重華活埋。

“欸……”

看着砸落而下的泥土,重華嘆息一聲,收起工具,不慌不忙的從旁邊早就挖好的通道走了出去,躲了一會,等瞽叟和象三人填滿了水井,鬧哄哄的要分割財貨時,才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走了出來,驚得三人目瞪口呆。

“這個該死的,怎麼就是死不掉呢,難道真的有天神保佑?”

“哼!我可不信這個。”

自認爲已經撕破臉了,瞽叟羞憤之下,比象和後母的殺意還大,咬牙恨道:“我明天就讓他進山林爲我取熊虎的心肝治病,那片山林可是禁地,妖族橫行,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來過,我就不信這樣他還死不掉。”

“夫君英明。”

“父親英明。”

象和後母眼睛一亮,對視一眼,齊齊拍起瞽叟的馬屁來,在他們想來,就算重華有天神護佑,到了妖族的地盤,就是天神也要隕落,更何況是重華區區一個平民呢,這次非死不可了。

次日。

瞽叟果然對重華說出了這番話。

重華沉默的更久了,場面一時間寂靜下來。

“咳咳。”

後母輕咳出聲:“重華啊,你父親的病需要熊虎的心肝才能治療,你作爲兒子,可要盡心盡力啊,要不是象還太小,我恨不得讓象去。”

“母親,父親,讓我和大哥一起去吧,爲了父親的安康,象願意付出一切。”

象裝模作樣的擠兌道:“如果大哥不敢去,象可以一個人去。”

“胡說什麼!”

瞽叟配合的訓斥道:“你纔多大年紀,怎麼能去,你大哥如果不願去,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夫君。”

“父親。”

後母和象‘齊聲悲慼’。

“父親,我去。”

重華終於開口了,聲音微顫道:“我這就去!”

說着,走出了房間,向着遠處的深山走去,沿途遇見鄉親詢問,重華將事情一說,衆鄉親氣憤的說道:“重華,你不能去,這是讓你去送死啊,那片山林根本沒有人活着走出來過,就是駐守姚墟的武備將軍也不敢深入,難道你看不出你父親、後母、弟弟是要你去送死嗎?”

有虞氏部落不大,瞽叟夥同後母、象,兩次想殺重華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因爲當事人不說,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瞽叟畢竟是重華的父親,但是現在親眼看見了重華去送死,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勸阻呢。

“我知道。”

重華微笑的說道:“父親有命,重華豈能不從,衆位鄉親,保重,如果重華無法回來,還請衆位鄉親多幫襯幫襯我父親、後母和弟弟象,重華告辭了。”

這番話說出,衆人盡皆默然,看着重華毅然遠去的身影,有人流着淚感嘆道:“人間至孝,無過如此了。”

“是啊!”

衆人無不贊同。

深山老林中。

重華手中握着柴刀,小心翼翼的行進着,剛剛走進去沒多久,就被聞着人味趕來的各種妖族圍了起來,一個個舔着舌頭,齜牙咧嘴的望着重華流口水,顯然將重華當成了美味佳餚。

一隻巨狼率先撲來,將重華重重撲倒在地,抓在重華身上的利爪刺破了重華的皮膚,一股股鮮血流了出來。

可這股鮮血流出後,沒有迎來萬妖搶食,等重華暈乎乎的站起身子,看到的是一副驚人的場景。

只見狼、虎、熊、貔等野獸趴在那裡,一隻只飛禽收起羽翼,落了下來,和野獸一樣,也紛紛對着他跪地趴伏,見他眼神掃過來,這些龐然巨物一般的野獸飛禽妖族滿眼的恭敬,對着他低頭朝拜。

“滿山獸、禽盡低頭……”

重華喃喃自語道,話音一落,一股玄妙的感覺襲上心頭,瞬間衝破某種枷鎖,無數記憶涌現,讓重華渾身一震,氣勢不斷提升,嚇得滿山的野獸飛禽叩頭不迭,等到氣勢穩定後,重華眼中的溫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冷漠。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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