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瀉,銀輝滿地,微風吹,羅幔舞。
冷傲嵐躺在牀榻上,一動不動。
明黃的錦被卻映襯着她的臉,更加慘白如雪。
月光朦朧的覆在她的臉上,增加了一抹神秘的美態。
一隻大手覆上了她白皙的臉龐,輕微的嘆息從嘴角溢出。
宮誠煜守在她的牀榻前,他在江南剛一聽到她出事的消息就立即趕來了,誰知還是來晚了一步,她已經昏迷不醒,而且這一昏迷就是整整半個月。
太醫說她是潛意識不想醒來,又或者是不想面對一些人、一些事。
她誕下了孩子,不過是個死嬰,這個消息他已經下令全宮封鎖了,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將來他們一定會有很多孩子,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遺忘掉這些不愉快清醒過來的。
掀開錦被,宮誠煜脫去外衫,躺了進去。
“陛下——”冷傲嵐輕聲呢喃。
宮誠煜渾身一震,擡眸看她,她卻是仍未醒來,是自己在做夢嗎?
昏迷中,冷傲嵐只覺得有具滾燙的身體壓上了她,鼻尖檀香味縈繞,她似有意識:“陛下,你回來了?”
她的眼角有淚滑出,似無盡的委屈,呢喃:“陛下——”
宮誠煜擡起頭,看到冷傲嵐睜開的雙眼,心下一顫:“依房,你醒了?”
“陛下!”冷傲嵐伏進宮誠煜的懷裡,眼淚止不住:“孩子……沒了……”
宮誠煜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孤知道,別怕,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柔聲安慰了一番,宮誠煜叫來太醫爲冷傲嵐把脈。
“怎麼樣?她現在還有沒有事?”他着急的追問。
太醫站起來,朝宮誠煜作揖:“回陛下,妝妃娘娘的性命已經無礙了,只是娘娘身體虛弱,需要調理很長一段時間方可恢復。”
“嗯。”宮誠煜點點頭,沉聲吩咐:“娘娘的身子就交給你了,你負責開藥,讓她的身子早點好起來。”
“是,微臣遵旨。”太醫拱手。
“依房,還有哪裡不舒服?”宮誠煜摟着她的身子,嗓音輕柔的問。
冷傲嵐眨了眨澄澈的大眼睛,隨即又搖了搖頭。
宮誠煜揮手,示意太醫退下。
“依房,孤好想你。”他坐到牀榻上,將冷傲嵐緊緊的擁入懷中。
“陛下,臣妾也想你。”冷傲嵐臉色緋紅,羞赧道。
宮誠煜深深的笑了,他揉着她的長髮:“依房,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冷傲嵐木然的搖搖頭,歪着小腦袋看着他。
“沒關係,孤會讓你愛上孤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宮誠煜輕吻着她的紅脣。
冷傲嵐似懂非懂的點頭:“好啊!”
宮誠煜心中激盪着,捧住她的臉頰,眼中情意流轉着:“依房,你知道嗎?這次孤遠下江南去平亂,身邊出了奸細,差點全軍覆沒。”
“陛下,那你有沒有受傷?”冷傲嵐立即緊張的問。
宮誠煜輕輕的搖頭,眼中灼灼生輝:“當時,孤的心中只裝着你,奮勇殺敵,殺出了一條血路,才挽回了敗局。”
聽他這麼一說,冷傲嵐高懸的心才終於放下,她激動的抱住宮誠煜,眼角有淚滑出:“陛下,謝謝你爲了我活下來,謝謝你。”
宮誠煜挑眉,眼眸亮亮的看着她:“所以,鑑於你救駕有功,孤特意命人給你準備了一個獎賞。”
“陛下這次又要賞依房什麼呢?”冷傲嵐不解的望向他,自從她知道自己是他的寵妃之後,各種賞賜源源不斷,還有什麼是他沒賞給她的?
宮誠煜神秘的笑笑:“孤命人給你特別建造了一座宮殿,而且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他知道她在楚國的時候,也曾讓楚漣狂爲她修建避暑山莊,只不過修建宮殿勞命傷財對國力不強的楚國來說是吃不消的,但是他秦國就不一樣了,他宮誠煜一定有辦法達成妝兒心中所想。
“宮殿?什麼宮殿?陛下帶我去看看啊?”冷傲嵐站了起來,立即歡喜的叫道。
“傻丫頭,建造一個宮殿,哪有那麼快,何況孤要爲依房建造一個世界上最華麗的宮殿,還需要費些時日。”宮誠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啊,原來還沒有建造好啊。”冷傲嵐垂下眼睫,難免有些傷心失望。
宮誠煜立即輕哄道:“孤答應你,等阿房宮一建造好,馬上就帶你去看好不好?”
“什麼?阿房宮?”冷傲嵐一愣,臉色瞬間大變。
她都叫他政了,他就是秦始皇,這個宮如果是阿房宮的話,按照歷史的記載,最後會被項羽一把火給燒了,不要,她可不要自己的宮殿被大火燒了啊。
“依房,怎麼了?難道你不喜歡阿房宮這個名字嗎?”宮誠煜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輕聲問道。
“嗯。”冷傲嵐肯定的點點頭,又眸色幽深的提議:“陛下,還是不要叫阿房宮了吧,不如叫惜月宮吧,就用我現在這個宮的名字,你說好嗎?”
宮誠煜扯起脣角:“好,只要依房喜歡,孤什麼都依你。”
“陛下——”冷傲嵐臉燒紅的躲進他的懷裡,兩人就這麼相擁着。
*
枝頭萬點妝金芯,十里飄香。
冷傲嵐趴在窗前,望着遠處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弧。
“依房,能擁有你,孤是何其的幸運!”宮誠煜側過臉來看着她,溫柔的爲她理順凌亂的髮絲。
“陛下,我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下哦。”冷傲嵐勾住宮誠煜的脖子,她來秦宮這麼久,還沒見過秦宮外面的樣子呢。
“依房不喜歡在這皇宮裡面嗎?”宮誠煜俊臉微沉了下來,心中劃過一抹不安。
“喜歡啊,可是整日困在皇宮裡,好悶哦,陛下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冷傲嵐一臉嚮往的問。
宮誠煜寵溺的颳了刮她的鼻子:“孤答應你!”
“謝陛下!”冷傲嵐歡喜的拍手,墊起腳尖,在宮誠煜的臉上吻了一口。
宮誠煜心滿意足的望着她,卻是又道:“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依房大病初癒應該好好待在寢殿休息,等身子調理好了,孤親自帶去出宮去轉轉。”
“啊,這樣啊。”冷傲嵐嘟了嘟嘴,滿心的惆悵,她好想現在就出去呢。
宮誠煜拉起她的手,溫軟的嗓音哄道:“依房乖,等你身子好了,想去哪裡孤都帶你去好嗎?”
“嗯。”冷傲嵐重重的點頭。
這時,門口響起桂公公的稟報聲:“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宮誠煜眉頭一皺,她來做什麼?妝兒上次生產有不少人都向他稟報,當日納蘭在場,後來妝兒就撞到了頭,還誕下死嬰,他總覺得事有蹊蹺,他還沒來得及找她問話,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陛下,讓皇后娘娘進來吧。”冷傲嵐微笑着說,只是覺得納蘭既爲陛下的皇后,陛下又整天待在她這裡,她心裡挺過意不去的。
“嗯。”宮誠煜勉爲其難的點點頭,朝門外道:“傳她進來。”
納蘭嘴角掛着淺笑,今天要面聖,她特意穿了一件華麗的衣裳,還特別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只是這樣也吸引不了宮誠煜的注意。
宮誠煜看都沒看她一眼,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冷傲嵐的身上。
此時納蘭走進來,剛要行禮,卻見着宮誠煜含情脈脈的望着冷傲嵐,在她耳邊說些什麼,而冷傲嵐也是一臉的嬌笑,她心底一寒,只覺得怒火中燒,眼前的這一幕極爲的刺眼。
極力壓制心頭的怒火,面上卻是波瀾不驚的表情,一個欠身:“臣妾參見陛下。”
宮誠煜頭也不擡,只是不耐的問:“有何事?”
納蘭犀利的目光向冷傲嵐望過去,宮誠煜眉頭一蹙,向納蘭投來警告的目光。
納蘭立刻收斂起眸中的鋒芒,她低首勾脣,道:“啓稟陛下,臣妾剛纔經太醫診斷,已經懷有身孕了。”
“什麼?你竟然懷了身孕?”宮誠煜面罩寒霜,站起身,厲聲質問:“大膽皇后,竟然揹着孤跟其它男子苟合,快說那個男人是誰?”
他雖然不喜歡納蘭,但她畢竟是他的皇后,是他宮誠煜的女人,他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女人給他戴一頂這麼大的綠帽子。
“陛下!”納蘭委屈的看着他,掩面哭泣:“臣妾懷的孩子,是陛下的骨肉啊。”
宮誠煜聞言,瞠目結舌,他驚駭、不可置信的望着納蘭:“你胡說什麼?孤什麼時候寵幸過你?”
自從與納蘭大婚之後,他根本從未踏入坤寧宮半步,更不曾召寢她,她怎麼可能有機會懷上他的孩子?
納蘭撲通一聲跪倒在宮誠煜的面前:“陛下,臣妾哪敢騙你啊,這可是欺君之罪,臣妾懷的確實是陛下的親骨肉啊。”
宮誠煜怒吼着喝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納蘭顫動着肩膀:“既然陛下不肯相信,臣妾只有一死以示清白!”
納蘭說着就要朝殿內的柱子上撞過去,宮誠煜無動於衷,倒是冷傲嵐卻親自趕過去阻攔她。
“皇后娘娘莫要動氣,你跟陛下好好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何時懷了陛下的骨肉?”冷傲嵐輕柔着嗓音,好心好意的規勸。
宮誠煜和納蘭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似沒有想到她竟然是這麼大度的反應,難道她一點不介意其它女人懷了她夫君的孩子嗎?
納蘭吸了吸鼻子,跪到宮誠煜的面前:“陛下,難道你忘了那夜您出征回來,得知妝妃誕下死嬰昏迷不醒的事,深感悲傷,喝了許多酒……”
“所以你就乘機爬上了孤的牀?”宮誠煜怒不可遏,如果不是看在納蘭懷有身孕的份上,他真想扇她一個耳光。
他怎會有這樣不要臉的皇后,月傾妝又怎麼會有這樣陰險的妹妹?他記得那一日太醫跟他說月傾妝是撞破了頭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心中甚爲堪憂,除了擔心妝兒的身子,還擔心她會不會因此恢復了記憶,所以那晚就多喝了幾杯,沒想到…
納蘭惶恐,可憐兮兮的望着宮誠煜:“臣妾本來只是想照顧一下陛下,沒想到陛下竟是把臣妾當成了妝兒姐姐。”
“你胡說,孤爲何沒有一點印象?”宮誠煜極爲不肯承認,尤其是在冷傲嵐面前,感覺就像是自己背叛了她一樣。
“那夜陛下喝的酩酊大醉,自然什麼都不記得了。”納蘭極力的爲自己辯駁,低下頭,眼去眸中閃過的那一抹慌亂。
其實那一夜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只是單純在御書房陪了宮誠煜一夜,陛下嘴裡一直呼喚着月傾妝,她纔沒有心情去做別人的替身伺候他呢。
之所以陪他待一夜,不過是爲了製造一種假象,讓敬事房的太監有個記錄,她曾經跟陛下同牀共枕過。
其實在這之前的幾天,她早已懷上了身孕,不過她懷的孩子不是陛下的,而是那個黑衣人的。
她借腹生子,不過是想爭取一個維護她中宮皇后地位的機會,至少有了這個孩子,陛下就絕不可能對她說廢就廢了。
“是你!是你故意算計孤的是不是?”宮誠煜氣極的指着納蘭,抽起身邊的長劍,刺向她:“想不到孤的皇后是這樣有心機的女人?孤現在就殺了你!”
“不要啊,陛下,不要啊,臣妾真不是有意的啊,臣妾也不想破壞你跟妝妃姐姐啊,豈知這次始料未及,一次就、就懷上了!”納蘭連忙跪地哀求,聲淚俱下。
“你閉嘴!”宮誠煜一聲怒吼,眯起眼眸,雙手抓住納蘭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該死的,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孤已經讓你做上皇后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想窩藏禍心陷害孤?”
納蘭的肩膀就快被他捏碎了,她蹙起眉頭,滿眼淚痕的看向他:“陛下,臣妾真不是有心的,臣妾不想破壞你跟妝妃姐姐的!”
“哼!”宮誠煜重重的哼了一口氣,咬牙,眸中閃過一道陰霾:“別妄想生下這個孩子,拿掉她,否則,孤擰掉你的腦袋!”
納蘭心頓時涼了半截,立即跪地懇求:“不要啊,陛下,求求你,讓臣妾生下這個孩子!”
“剛纔你不是說是無心的嗎?既然是無心的,孤現在就命你拿掉這個孩子!你怎麼不情願了?”宮誠煜陰鷙的眯起眸子,胸膛裡起伏的厲害:“來人,端紅花湯來!”
納蘭心下一顫,連忙跟宮誠煜磕頭:“陛下,不要打掉這個孩子,求求你了,不要拿掉臣妾的骨肉!”
“由不得你!”宮誠煜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溫度,他接過桂公公遞上來的紅花湯,扣住納蘭的下顎,就要給她灌進去。
見到此狀,一旁閒着正在吃桃子的冷傲嵐,終於懶懶的開口了:“陛下,既然皇后娘娘這麼想要這個孩子,你就讓她生下吧。”
“什麼?!”宮誠煜跟納蘭又是一陣震驚,見冷傲嵐此時不溫不火的表情,他們突然又想起了以前那個月傾妝,難道她……恢復記憶了?
冷傲嵐走到宮誠煜的面前,微福了下身:“臣妾恭喜陛下,如今皇后娘娘懷有龍種,真是可喜可賀啊。”
宮誠煜俊顏一沉,納蘭懷孕,他無半天喜悅,只想着要拿掉孩子,給冷傲嵐一個交代,沒想到她竟然毫不在乎,居然恭喜起他來,他只感到心中一陣絞痛。
“依房?”他緊握住冷傲嵐的手,心中百感交集,只覺得對不起她,有濃濃的負罪感。
“如今陛下後宮空虛,陛下膝下又無半子,皇后娘娘若是能爲陛下誕下一男半女,實在是件喜事,陛下怎麼能責怪皇后呢,照依房說,應該嘉獎皇后纔是。”冷傲嵐甜甜的輕笑,看不出她臉上有一點的介懷。
宮誠煜更感愧疚,但是冷傲嵐說的也並不道理,如今他膝下無子,他的萬里江山後繼無人總是不行的。儘管他只想把他的江山給他跟妝兒的孩子,但若是就這樣扼殺了皇后的孩子,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們,一定會頗有微詞,到時候還是會責怪到妝兒的身上。
難得妝兒這麼懂事,不介懷,他又何必再計較呢?
權衡利弊,宮誠煜終於下定決心,不怒不喜的說:“好了,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納蘭心中一喜,知道宮誠煜這麼說,她肚子裡的孩子算是保住了,立即俯身行禮:“謝陛下。”
納蘭走後,諾大的寢殿裡又是一片安靜。
宮誠煜滿臉歉意的看着冷傲嵐,欲言又止:“依房……孤……”他還是不習慣,跟人道歉。
冷傲嵐情瞥了他一眼,不以爲然:“陛下,依房不會介意的。”
宮誠煜聽她這麼一說,心中一陣抽痛,他希望她是介意的,會爲他爭風吃醋。
“依房,孤以後不會再碰其它女子。”他向她承諾保證。
冷傲嵐聳了聳肩,揚脣輕笑:“陛下坐擁三宮六院,有妃子跟其它美人懷上陛下的骨肉也很正常啊,何況是皇后呢?再說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事,依房又怎麼會介意,責怪陛下呢?”
宮誠煜眉間成川,不知爲何,聽她這麼說,他的心反而很痛很痛。
很多事情是要用行動證明的,他不再多言。
夜晚,宮誠煜還在御書房批閱奏摺,他一向勤於政事,又折不過夜的好習慣。
冷傲嵐像往常一樣在寢殿裡跟星兒學刺繡,本來她也覺得這個刺繡沒什麼好玩的,不過宮裡實在太無聊了,她大病初癒,宮誠煜又不許她出去,只能做點刺繡打發時間了。
“娘娘,您太好心了,皇后娘娘並不是好人啊。”星兒一面給冷傲嵐泡茶,一面忍不住的說。
冷傲嵐淡然的笑笑:“呵呵,皇后統領六宮,自然免不了得罪人,星兒又是聽誰說了皇后的不是了?”
“娘娘,您有所不知,其實……”星兒急着想把納蘭調換嬰兒的事情相告,可是話到嘴邊,她又停住了,她沒忘記納蘭對她的警告,若是她將這件事說出去,她宮外的一家人性命都會不保的。
幽嘆了一口氣,星兒只能改口相勸:“娘娘,如今陛下獨寵您,都未曾去皇后娘娘的寢宮了,皇后娘娘心裡肯定會嫉恨您的,您對她可要防着點啊。”
“星兒多慮了,三宮六院這麼多女人,皇后娘娘要嫉妒恐怕都嫉妒不過來,她不是那樣的人,今天皇后還特意來拜訪我,送了我求子的荷包呢。”冷傲嵐不以爲然,似乎對納蘭的印象很好。
星兒下意識的蹙眉,納蘭皇后不是一向嫉恨妝妃娘娘的嗎?還特意過來送荷包,她有那麼好心嗎?
“娘娘,不管怎麼說,皇后娘娘這一胎若是懷上了龍種,誕下的是太子的話,將來對娘娘的地位總歸是個威脅,娘娘應該早做準備,趁着陛下這段日子一直來惜月宮,想辦法早日重新懷上龍種纔是啊。”星兒苦口婆心的規勸。
冷傲嵐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淡淡道:“懷孕的事急不得的,慢慢來吧,順其自然好了。”
星兒見自家娘娘說的雲淡風輕,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暗自爲冷傲嵐着急。
人家娘娘都是急着尋找偏方求子,怎麼娘娘一點都不着急呢?若是讓皇后真的誕下一個皇子,那往後這後宮裡安能有娘娘的容身之處?
坤寧宮
一處寂靜的園子裡,黑衣男子挺拔的身姿,立在一處繁花下。
納蘭屏退左右,偷偷跑過來與他回合。
她奔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後背:“你來了?我好想你。”
男子回過頭來,將納蘭一把抱進懷裡,輪廓分明的面容,更加透出一種讓人難以窺測的魅惑。
“怎麼?想我了?”他彎起嘴角,笑容裡透着一肌不易察覺的寒氣。
“嗯。”納蘭不顧羞澀的點點頭,更緊的擁住他:“今晚不要走,陪陪我跟孩子。”
男子擡起她的面,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親吻上她的嘴脣。
納蘭被他吻的一陣意亂情迷,主動解開自己的衣衫,想要將自己獻給他,男子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蘭兒,幫我做一件事。”他聲音沉着的說。
納蘭面色一僵,不依的嘟起了嘴:“又讓我幫你做事?難道你不是因爲想念我,纔來看我的嗎?”
男子低笑了一聲,親吻着她額間的碎髮,聲音異常的冷靜:“我也想和你一起,但是,現在還不行,要是讓宮誠煜知道我們的關係,以他的脾氣,一定會想方設法殺掉我,我們要是想永遠的在一起,就必須先除掉宮誠煜,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不受拘束的天天見面了。”
“如果我答應你一直爲你辦事,你會不會帶我離開這裡?娶我?”納蘭目光癡迷的問,撫上男子起伏的胸膛。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陰森,咬牙:“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我們遲早除去宮誠煜,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納蘭聽出男子語氣裡的恨意,頓時深感不解:“你爲什麼這麼恨宮誠煜?你跟他有仇嗎?”
男子抱着納蘭的手臂,明顯的顫抖了一下,隨即,輕聲一笑,低頭吻着她身上的肌膚,道:“我還不是爲了你,只有除去他,我們才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好。”納蘭在他的親吻下,失去了所有的思維,只是單純的想要把握住眼前的男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
男子迷起魅惑的眼眸,一定一句道:“所以到時你一定要幫我,我們很快就能取他的性命,永遠在一起了。”
半年後
冷傲嵐慵懶的依靠在御花園涼亭的欄杆上,擡頭凝望着這滿園的春色,漫天飛舞的花瓣撇落在花間小道上,好象鋪上了一層白氈。
如此美好的風光美景,讓冷傲嵐的心境愈漸寧靜安和,心情也更加明朗愉悅。
好久沒有來這園子裡散步了,她着實想念,聽說她生孩子的時候元氣大傷,出了好多血,數月來宮誠煜天天命人給她大補,各種珍稀靈藥和滋補膳食吃得她都快反胃了。
對於生孩子那次的過程,她着實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時自己腹痛劇烈,痛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被人告知自己誕下的是個死嬰,宮誠煜已經命人將那個嬰兒活埋了。
或許是逃避,或許是她天生對孩子沒什麼概念,儘管知道那個嬰兒是自己的骨肉,但她也不常過問,甚至連孩子埋在哪裡她都不知道。
宮誠煜其實是想讓她再給他生個孩子的,每每發現他眸底隱現的期望和渴望,卻又被他極力的壓抑和剋制。她知道陛下是想尊重她的意願。可是,這樣體貼溫柔的他,只會讓她更加心疼。
這幾日,聽聞秦國的鹽價被人操控,造成買賣不便,貨物價格紊亂。宮誠煜派人四下調查,這才發現這場紛亂背後是有個操控的。
鹽價是商價之根本,他相當重視,正巧以前也答應過冷傲嵐要帶她楚宮,藉着這次機會,他帶着六名大內侍衛和兩名宮女,和冷傲嵐一起出了宮。
一路碧水青山、飛瀑茂林,風景如畫。
冷傲嵐跟宮誠煜一起坐在馬車中,她望着四周的美景,她忍不住感嘆,心中甚是歡喜。
蒼山如海,血色的殘陽投射在女子毫無瑕疵的臉上,紅彤彤的像是天邊的晚霞,煞是迷人。
宮誠煜忍不住動情的摟住冷傲嵐的腰肢:“依房,你可愛孤?”
冷傲嵐眨了眨明亮的眸子,似茫然的撅起嘴:“陛下愛我嗎?”
“孤當然愛你了,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孤也會爲你摘下來。”宮誠煜親暱着她的面,十指扣進她的掌間:“愛一個人便是希望能永遠的跟她在一起,依房可願意跟孤長相廝守呢?”
冷傲嵐清澈的眸子,倒映出他期盼的臉,望着他俊美無濤的容顏,想着他如此出衆,集、富貴於一生,她應該要愛他纔對。
“好。”她點點頭,突然又響起了什麼,輕聲問道:“若是哪一天我厭倦了宮廷的生活,陛下會放我走嗎?”
“不會!”宮誠煜絕然的否定,將她更緊的擁住:“孤愛你,孤不能失去你,你剛剛不是說會陪着孤一起的嗎?孤要你永遠留在孤的身邊。”
“永遠?”冷傲嵐心裡忽然涌起一抹複雜,她隱約覺得有個男人曾經也這麼跟她說過,只是那個人是誰呢?她想不起來了。
宮誠煜見到她傷感的模樣,忍不住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他耳鬢廝磨着她的秀髮,妝兒,你是孤的,不管你將來會不會想起什麼,恨孤,孤對你都不可能放手!
馬車來到了集市上,宮誠煜將冷傲嵐抱下車,拉着她在集市裡逛着。
冷傲嵐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愉悅了起來,她眼裡充滿了新奇,在琳琅滿目的攤位上挑選着喜歡的東西。
“咦,那邊好像是在舞龍呢?”冷傲嵐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不遠處有個雜技表演,立即興奮的奔了過去。
“依房!”宮誠煜見冷傲嵐鬆開自己的手,一臉開心的跑過去,下意識的着急。
剛想追着她上去,忽然有個平板車在他眼前掠過,上面還堆着好幾箱的貨物,擋住了他的身子和視線。
“來來,讓一下來!”推板車的人吆喝着。
冷傲嵐一直望舞龍的那邊跑,突然回頭見宮誠煜沒跟上來,她又想要回去找他,誰知此時人潮擁擠,她反向而行,甚爲的吃力。
人羣中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啊——”了一聲摔在了地上。
宮誠煜聽到她的叫喊聲,也顧不得暴露身份,立即施展輕功飛了過去,只是當他雙足點地之時,回頭四下凝望,雙目猛的一瞠,冷傲嵐已經不見蹤影。
*
冷傲嵐被人敲昏了,只感到腦袋裡暈沉沉的,眼前模糊的一片。
她好不容易纔睜開眼睫,費力的支撐着身子一看,眼前如夢似幻,她置身於一個紫色的芙蓉帳中,四周有屏風圍住,屏風下面是水池,她的芙蓉帳被架空在水池上,底下有霧氣瀰漫上來,好像身臨仙境。
“這是哪啊?”她喃喃自語。
她不記得自己有來過這裡啊,皇宮裡好像沒有這處風景吧,而且她不是跟宮誠煜出了皇宮嗎?
“陛下……”她爬起身,向四周望去,喊道。
可是卻無人迴應。
冷傲嵐的心裡不免着急,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幕,糟糕,她該不會是被人綁架了吧?
陛下說過,這次他帶她微服出巡,其實是想暗中調查哄擡鹽價的幕後黑手,不會是他們暴露了身份,她被這個幕後黑手所擒,想要用她來挾宮誠煜吧?
這樣想着,冷傲嵐的心裡突然不安起來,她焦急的下牀走動,忽而眼角一瞥,看到不遠處屏風後面的一個挺拔身影。
“啊!”冷傲嵐嚇了一跳,震驚的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子,眼露防備的問:“你是誰?”
只見男子一身黑衣長袍,微風飄蕩、衣角飛揚,金線上閃爍着細微的流光,在微弱的光線下,卻刺的人眼角生疼。
冷傲嵐下意識的伸手,擋住這抹強烈的光線,只覺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襲身而來。
眼前的男子一動不動的佇立在她的面前,渾身散發着凌厲的寒氣,彷彿連周遭的空氣都能凍住三分。
冷傲嵐的心在砰砰跳動,一瞬不瞬的盯着男子的背影發呆,她從未見過如此孤寂的背影,跟沒見過這麼冷絕的人。
天吶,他還到底是不是人?不會是鬼吧?來索她的命的?
“那個……這位大俠,請問你抓我過來做什麼?”冷傲嵐連嚥下了幾口唾沫,聲音顫抖的問。
男子一動不動,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已經不自覺的攥緊了,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冷傲嵐心下一抖,滿臉的冷汗。難道她說錯什麼了?惹得他不高興?
“大俠,小女子與你往日無冤、今日無仇,你是不是抓錯人了啊?”她相當的懷疑,因爲她確信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聞言,眸色一暗,胸膛起伏的更加厲害。
“哈哈!”忽然他大笑起來,笑聲從他胸膛裡震出,一下一下的,直刺冷傲嵐的耳膜,是那麼淒涼、那麼的令人髮指,她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
來不及多想,冷傲嵐第一個想法就是拔腿就跑,這男人看上去來者不善,她纔不要留下來坐以待斃,仍人宰割呢。
只是男子比她快了一步,他突然回過頭來,剛毅俊美的臉部輪廓落入冷傲嵐的視線裡。
好帥啊!冷傲嵐突然想尖叫出來,男子的那張臉,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能跟她的夫君宮誠煜媲美的。
只是他們的美有着不同,這個男子有種惑人心魂的魅力,眼裡散發着邪魅的迷幻光芒,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淪。只是他渾身散發着讓人難以靠近的冷意,與他惑人的魅力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孤獨。
冷傲嵐迷惑的看着他,感受到他越來越近的靠近,她周圍的空氣也隨知凍住,她嚇的往回逃竄,顫抖着雙脣:“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要過來!”
男子幽深的眸底徒然竄起兩道火苗,他一步步的靠近,彷彿冷傲嵐就是他的獵物,他一定要逮捕住她。
冷傲嵐嚇的毛骨悚然,瞪大眼睛,胸口一陣緊縮:“你……你不要過來啊!”
男子不理會她的抗議,依然眸色凜然的逼近,直到將她逼到牀角,他的薄脣距離她的臉頰只有一公分的距離,他幾乎可以聽到她凌亂的心跳聲。
“啊?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冷傲嵐臉色慘白,害怕的突然哭了起來。
她眼睛裡充滿了無辜,可憐兮兮的看着逼近自己的男子,像個迷失小鹿般的委屈。
她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他啊,這個男子兇狠的目光簡直要將她吃了一樣。
“你怕我?”男子冷酷的聲音突然揚起,深邃的瞳眸裡滋生出一種痛苦。
她怕他,她居然怕他?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女人,居然害怕見到他!
“大俠,你高姓大名啊?是人還是鬼啊,求求你高擡貴手,放過可憐弱小的小女子我吧?”冷傲嵐哭喪着臉,楚楚可憐的跟男子哀求。
“你……不認識我了?”男子心口一窒,胸腔內漸漸囤積起的怒氣,夾雜着翻涌而出的醋意,簡直恨不得要將冷傲嵐焚燒。
他突然想要大笑,苟且偷生的活着,只爲了見到她!可是她呢?居然不記得他了?
冷傲嵐仔細的將男子打量了幾眼,腦海裡混沌一片,眼神茫然的搖搖頭:“記不得了,我們以前認識?”
她心裡一陣發虛,難道這男人是她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仇人,這次抓她來是來尋仇的?媽呀,她可不想做替死鬼啊。
“你,不認識我了,好,很好!你竟然不記得我了!哈哈哈!”男子突然癲狂的大笑了起來,抓住冷傲嵐的手一陣使力,疼得她忍不住皺眉。
“放開我,放開我啊,嗚嗚……你好可怕……”她吃痛的控訴,眼裡盡是防備。
男子心下狠狠的一抽,疼痛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連骨髓也跟着抽痛了起來。
她記不得他了,連他的觸碰都抗拒,甚至還露出這種厭惡他的眼神,這一切都狠狠的撕扯着他的心。
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她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啊,她居然不記得他了?他好恨!
他憤怒,雙眸充血,手勁在不斷加大——
他恨她,恨她竟然絕情的忘記他!
用力,使勁,他要將她捏碎,要將她摧毀!
她是他痛苦的源頭,她在凌遲着他的心,那顆早已經是血跡斑斑、千瘡百孔的心!
“放……開……”冷傲嵐從口中沙啞的擠出兩個字,男子狠絕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她已經聽到自己骨頭在咯吱作響,淚水就這樣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每一滴,都像是在刃割着男子身上的肉。
他忽然放開了她的肩膀,改爲用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男子面色鐵青,英挺的眉宇間佈滿陰霾,他咬牙從齒縫間吼出這句話,身上流淌着致命的陰寒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