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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那青年士人的爽朗笑聲,陳容差點失笑出聲。
她當然沒有笑,不但不能笑,她還安份地低下頭,退後一步。
冉閔沉着臉。
慢慢的,他展顏一笑,道:“好個王七郎佩服,冉某佩服”
他負着雙手,擡頭盯着那士人身後,喝道:“既然你家郎君什麼都料到了,怎地還不出來一見?”
那青年士人擡頭看向他,張口便想解釋,這時,一個清潤的,溫和的音線沁出夜空,“將軍何不入內一述?”那音線輕笑着,“酒已溫,‘肉’已香。只待英雄踏月而來。”
這聲音,悠然自在,這語氣,平和風雅,便是冉閔火氣不小,這時刻也發作不出。
冉閔回過頭來。
他朝着躲到後面的陳容瞟了一眼。
一見他的眼‘色’,陳容便明白,他這是與自己一同入內。。。。。。陳容咬了咬‘脣’,終於碎步上前。
冉閔大手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腳步一提,向裡面大步走去。
竹屋外,兩個長相清秀的童子侯在‘門’旁,看到冉閔走來,他們彎腰一禮,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冉閔大步踏入。
陳容被他緊緊牽着,身不由已地走了進去。
竹屋中,檀香冉冉,這香味,魂合着一種不知名的‘’香,在不知不覺中,讓陳容緊繃的神經鬆馳下來。
她慢慢擡起頭來。
竹屋的正中,坐着一個美少年。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個晚上,美少年打扮過。他披着一件淡紫‘色’,繡着藍‘色’鳳凰的外袍,墨發披散在肩膀上。他的几上,擺着一張琴,修長白淨的手,正放在琴上。
與任何時候見他一樣,這個俊美的少年,總是一派悠然高潔。只是此時此刻,在身後五根蠟燭的映襯下,少年於高潔中,添了一份威嚴和華貴。
他便這般靜靜地坐在那裡,可那種氣度,那種風華,便蓋過世間所有人陳容恍惚地想道:只怕司馬氏的太子王孫,見到這樣的王弘,也會自形慚穢吧?
冉閔盯着王弘,大步走近,朗朗笑道:“王七郎好悠閒”
王弘一笑。
他慢慢地擡起頭來。
在他擡頭的那一瞬間,陳容反‘射’‘性’地一縮,差點躲向冉閔的背後。
王弘沒有看她。
他只是靜靜的,嘴角噙着淺笑,意態悠閒地望着冉閔。
他這樣的目光,寧靜中透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冉閔濃眉一皺,徐徐說道:“七郎便是這般迎接貴客的麼?”
聲音一落,王弘右手一拔,令得那琴發出一陣清悅的樂音後,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說道:“將軍憊夜而來,是想與王弘做一筆‘交’易吧?既是‘交’易,只怕不可言貴”
聲音清潤中,夾着鏗鏘之音。
陳容嗖地一下擡起頭,向王弘看來。
燭光下,少年俊美高華的臉上,笑容淺淺,但是仔細看去,才發現他那原本清澈之極的眼眸底,隱有‘波’瀾。
冉閔又是一怔。
他盯着王弘。
盯着盯着,冉閔放聲大笑起來。
一邊笑,他一邊大步走去。在王弘對面的塌几上懶懶坐下後,他朝陳容一瞟,低喝道:“斟酒”
正在失神中的陳容,聽到這命令,頓時一凜。她低着頭,碎步走到冉閔的塌前,盈盈跪下。
早在冉閔坐下時,侯在旁邊的婢‘女’,便姿態曼妙地走了過來,準備持壺。現在見到冉閔使喚着本也是客人的陳容,她們呆了呆,相互看了一眼,最後向兩人福了福,彎腰退後,在陳容的後方繼續侯着。
這個時候,王弘依然是淺笑隱隱,依然是眼眸也沒有擡一下,更沒有朝陳容望上哪怕一眼。似乎,在他的眼中,陳容只是冉閔隨便帶來的姬妾,似乎只是一個他從來不曾見過的,也不屑一顧的路人。。。。。。
陳容穩住心神,左手託着衣袖,開始給冉閔斟酒。
汩汩的酒水流動聲,在安靜的竹屋中響起。
轉眼,一杯酒已然斟滿。
冉閔盯了陳容一眼,端起酒杯,徐徐說道:“爲七郎也滿上一杯。”
這是命令。
陳容福了福,輕聲應道:“是。”轉過身,提着酒壺,朝着王弘走去。
她低着頭,碎步走到了王弘面前。
朝着他福了福,陳容微微欠身,提起酒壺,給王弘斟起酒來。
酒水汩汩入杯。
王弘俊逸的臉上,依然是笑容淺淺。那眼神如此寧和,那笑容如此悠然,真真看不出半點異常。
冉閔瞟了雲淡風輕,高遠自在的王弘一眼,幾乎是突然間,他對自己的行爲厭惡起來。當下,他沉聲命令道:“退下”
“是。”
陳容應了一聲,低着頭,緩緩退下。
不一會,她便退到了冉閔的背後,窈窕優美的身段,漸漸的消失在‘陰’暗中。
冉閔把注意力從陳容的事上收回。他盯着王弘,突然一笑,道:“冉某真是不知,七郎怎麼知道我今夜會來?又是怎麼知道,我要與你做‘交’易的?”
在他的問話中,王弘伸出修長白淨的手。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陳容剛斟的酒水,抿了一口後,極爲隨意地說道:“將軍志向高遠,所謀甚大,這麼一個與琅琊王氏做‘交’易的好機會,不會輕易放過。”
在他說出‘志向高遠,所謀甚大’時,冉閔雙眼一‘陰’,一股肅殺之氣瞬時籠罩其中。
冉閔可是天王,他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一旦有心施威,那氣勢甚是驚人。
不知不覺中,站在兩側的婢‘女’們已是瑟瑟發抖。
王弘依然嘴角含笑,舉止都雅之極。
冉閔慢慢傾身,他那雙如鷹一樣的厲眼,瞬也不瞬地鎖在王弘的臉上,說出的話,卻帶着笑,“七郎怎知,我志向高遠,所謀甚大?”
王弘擡起頭來。
他朝着冉閔望來,微微一笑間,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請”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後,他還把酒杯倒置,朝着冉閔又晃了晃,那意思很明瞭,是要他喝了酒再說。
冉閔本來沉着臉,如捕獵的狼一樣緊緊地鎖着他。從來,在他這種氣勢下,沒有不屈服的人。便是石家的幾個主子,在他這個時候,也是緘口不言,唯唯諾諾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王弘也舉止失措,他那還真是虛有其表了。
冉閔盯了王弘一陣,慢慢坐直。
隨着他坐下,那股死氣瞬時一清。衆婢同時鬆了一口氣,陳容則擡起頭來,她望着果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的冉閔,知道這一回合,王弘小佔先機。
等冉閔喝下酒,幾個婢‘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前,再次爲兩人滿上酒水。
王弘沒有拿酒杯,他右手虛放在琴絃上,隨意按了兩下,在發出兩個悅耳輕快的音符,令得竹屋中沉凝的氣氛一掃而空後。他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冉閔,說道:“這一戰,將軍準備如何助我?”
他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以這種輕描淡寫卻篤定的語氣,問出這樣的問題
陳容嗖地擡起頭來。
冉閔也是把頭一擡。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盯着王弘,突然的,他啞然笑道:“我爲什麼要助你王弘?”
在他的質問中,王弘雙手扶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在他這樣的目光中,冉閔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啪”地一聲,冉閔把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上一放,低喝道:“直娘賊與你們這些人說話,還真是費神。好了,王七郎,我直說吧。這一次我助你趕走慕容恪,他日冉閔若有所求,你需在晉室中周旋一二。”
他把自己的要求甩出後,墨眼如狼,沉沉地盯着王弘,等着他的回答。
在他的目光中,王弘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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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站起。
隨着他站起,他身後的牆壁上,倒映出一個攘之博帶的身影。
王弘盯着冉閔,慢慢的,他‘露’齒一笑,這一笑,那一口雪白的牙齒,在燭光下,散發着寒光。
微笑中,王弘的音線,一如既往的斯文,溫柔,淡然,“趕走慕容恪不過小事,相對於將軍的所謀而言,這買賣不划算。”
冉閔不耐煩了,他騰地站了起來。
雙手按幾,他沉沉地盯着王弘,火氣頗重地說道:“王七郎,你可別忘了,如果沒有我,你‘性’命難保便是你琅琊王家,也會威望大掃。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敢說買賣不划算?”
他低聲咆哮到這裡,廣袖一甩,掉頭便走。
陳容怔了怔,朝着王弘看了一眼,見他微笑的,平和地望着冉閔的背影,頓了頓,低着頭跑出了竹屋。
衆親衛正在侯着,看到冉閔出來,連忙迎上。
他們正要出口詢問,見他沉着一張臉,表情‘陰’鬱,便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一行人轉身便向外面走去。
在沉着臉的冉閔的帶領下,衆人一言不發,低頭行走。
剛剛上得街道,一個親衛便叫道:“哪裡着火了?”
衆人同時擡頭。
只見西邊的天空中,火光沖天,黑煙直入雲霄。伴隨着那滾滾黑煙的,是南陽城人的吵嚷聲,叫鬧聲。
衆人望着望着。幾乎是突然的,一個親衛尖聲叫道:“將軍,不好你看那方向”
這聲音充滿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