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戚雪剛給掖庭宮的秀女看完病,並無大礙,心裡也自是舒暢,一時也不想回太醫院,她便來到這潤荷池邊賞花,此刻荷花競開,美不勝收,一時間凝神忘我。
天,竟已是一片潔白,夜,顯然已逝去,亦沉落柳眉舒展,嘴角勾起一抹笑,卻笑得很心酸,沒有說什麼,只是笑,可這笑背後,亦是有什麼呢?
亦沉落正沉思,忽,聞一聲敲門聲,眼眸望向窗外,見門外人恭恭敬敬,想想,芯琳曾說她手兒巧,應給自己做套合身的衣裳,淺淺一笑,便喚她“進來罷。”
門外的正是侍女芯琳,聞得主子允許,才推門走進,見主子素顏未妝,趕緊遞過衣服,觀她的表情。“主子,奴婢的衣服做好了,主子還請過目。”
亦沉落見芯琳走進,笑而不語,聞言,梨渦淺顯,開心道:“芯琳可真是手兒巧呢,這衣服,定當是什麼也比不上,這麼好的衣服,那要去好的地方啊,陪吾去潤荷池看看,怎?”
芯琳聽言,心裡默唸,主子沒有其他家小姐的嬌貴,現在入了宮,不知又會受什麼傷害,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保護好主子了,道:“好,主子過讚了,奴婢受不起,主子請。”
亦沉落換上芯琳做的衣服,剛合身,“嗯……”一襲粉衣,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胸前繡着幾朵梨花。她知道,自己最愛的是梨花,亦沉落會心地笑笑,繼續看着這身衣裳,其實,說是新衣服,也不是那麼華貴,而是那麼樸素。
全然沒有架子,亦沉落只是靜靜地笑着,帶着芯琳一起向門外走去,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便到了,這潤荷池確實是美。
亦沉落擡眸觀望,恰巧瞧見戚雪,心裡想着,忽然一個激靈,這不是上次偶遇的戚雪麼?見她凝神看荷花,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靜靜地看着。
湖光水色,粉色荷花相映,反倒戚雪讓這顆煩亂的心清淨了下來。宮中的事情竟一時忘了去,此刻已然是如從前天真爛漫的戚雪。
陽光冷冷地越至樹梢,夾雜着一絲清風,戚雪緊了緊衣衫,卻忽然瞥見一抹粉色身影。
戚雪轉身望去,也只是靜靜地看着亦沉落,笑容滿面,也未移步前往。心中暗喜,呵,亦沉落,九曲迴廊一別,沒想到能在這潤荷池再遇。
亦沉落沒有說什麼,只覺得這時的戚雪清秀單純的樣子,心下卻作暗歎,這後宮中其實人人都有辛酸,可惜,那一面,只能給自己看……
陽光稍弱,不禁讓亦沉落起了一絲寒意,看着眼前的戚雪,不語,淺笑,見她裹緊了衣裳,心裡不禁疑惑,別的女子裹緊衣服,都是雙手緊抱,可是見她只用一隻手,靈巧得很,最重要的是,她,還留着一隻手,不知是幹何?
亦沉落好奇近前,卻瞄見她手中幾根銀針,心裡一顫,這不是唐門暗器……難道……不再想下去,見她轉回眸,誰也沒有說什麼,會心地笑笑,不語,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這難得的寂靜。
芯琳走至旁,低着眸,不敢望眼前之人,餘光打量,這不是上次主子遇到的太醫麼?她整理了衣袖,緩緩福身,道:“給太醫請安……”
戚雪見其侍女上前請安,忙笑着道:“免了,以後見我不必如此生疏,之前見過你一次,是個很靈巧的丫頭。”罷,已與亦姑娘近了許多,笑着頷首,“亦姑娘今日可好?我方纔來給這邊一秀女看病,看來最近感風寒的人還真不少,亦姑娘要注意纔是。”言罷,戚雪想起緋熙一事,不免憂色上眉梢。
芯琳緩緩起身,笑顏,擡眸,這太醫院的女子,果真各個貌美如花呢,道:“謝太醫,太醫教誨,奴婢記下。”緩緩退至一旁,不語。
亦沉落聞言心暖,竟然還有人關心,笑靨未改,打趣道:“哎,爲什麼還叫亦姑娘……都讓侍女不這麼生疏了,吾還這麼生疏,哼,戚雪壞……以後不理你了。”
假裝生氣,亦沉落頭扭過一邊去,掩嘴淺笑,側眼看看她有什麼反應,見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幾分擔憂,緩緩轉過頭去,關切道:“怎麼,有什麼事嗎?”
戚雪聞言,笑容未曾逝去,眼前女子俏麗可人,今日雖溫柔和善,與世無爭,他日入得後宮,將會迎來怎樣的人生?“既然如此,沉落,戚雪就不客氣了。”
亦沉落聞言,神情轉晴,笑靨如花,讓芯琳退下,自己和她好好聊聊,這後宮,讓人被囚禁,可,誰說又無情呢?心中憶起那句“一入宮門深似海,最是無情帝王家”這是孃親百般嘮叨過的,孃親說,進了宮等同跳進了火坑,呵呵,又何嘗不是呢?不如,讓自己就葬身這後宮,倒還落了個清白……不再想下去。
“那還差不多,戚雪,快和我說說,你們太醫院發生了什麼呢,吾想聽聽,一定很好玩呢……”
戚雪見沉落表情有些異樣,“好玩?”怕是對方纔的話語想到了些什麼,帝王家的紛爭哪朝哪代少過呢?思此,戚雪無奈輕嘆,“哎,還不就是後宮那些紛爭事端了,小皇子死了,沉落你知道吧?”
亦沉落心底默默地想着,戚雪不會就是爲了凌美人的小皇子而擔憂罷,這件事,宮裡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咳,這個敏御醫,看着人倒是清純善良的很,可惜想不到竟是這般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叫人怎能不爲凌美人的皇子而悲痛?
“有耳聞,這件事,宮裡早已是沸沸揚揚呢,戚雪一定很辛苦吧。”
戚雪冷冷笑了笑,沉落這樣子心境純真的人,若真入得那後宮……只希望命運會待眼前這粉衣女子好些……
“我倒是不幸苦了,只是可憐了緋熙美人了,還未見到兒子,兒子已冰冷。”
亦沉落只作苦笑,微微嘆了口氣,臉上便已是笑顏,道:“嗯……是啊,那凌美人,剛失去了小皇子,心情定當是不好的,那戚雪可否去探望其?”可憐了那凌美人,小皇子剛剛出世,卻又夭折,咳,這後宮,真是世事難料,爲了帝的幸寵,什麼事也做得出來。
此時,祁初宸重遊潤荷池,算算已許久沒來這了呢,想當初還是在這初見聖顏,不想,如今這物是人非,皇上,那句戲言,早就忘了吧?
攜寰兒,祁初宸蓮步緩緩,遠遠便見兩女子已在那了,細瞅了裝着,料定後,往那走去。
亦沉落莞爾一笑,忽然想起了剛纔的事情,看看她臉色,才緩緩道:“沉落想和戚雪說一事,不知可否……”
寰兒見祁初宸心情不好,緊跟在她身後,怕她出什麼事情,到那兩女子跟前,微俯身。“奴婢見過小主。”衝另一人兒僅是輕輕頷首一笑。
祁初宸微偏了眸子,輕瞥了寰兒,繼而溫和一笑。“小主和戚姑娘說些什麼呢?老遠就瞧着這熱鬧,便也來湊湊熱鬧了。”語落,她眸裡卻是晦暗不明,笑着睇着戚雪。
亦沉落剛想說其言,忽聞背後一陣腳步聲,一驚,緩緩回眸,小主?伊是誰,怎未見過,疑惑道:“嗯?免禮罷,不知姑娘是……”
戚雪心中又何嘗不想去見緋熙?只是覺得此刻定不是合適的時機,正欲點頭,卻見又二人朝這裡走來,看着裝,似是一主子和一侍女。
待她們走近了,便認出是祁更衣,戚雪忙欠身問安,“太醫院戚雪見過祁更衣!”
寰兒款款起身,立於一旁。祁初宸輕笑,方纔她所說之話,倒也聽了一些,塗着丹蔻玉指,輕挑起亦沉落的下顎,“倒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可惜這規矩可沒怎學好。”
祁初宸偏眸示意戚雪起身,繼而看向那小主。“聽聞,近新晉了些秀女,想必小主便是了。進宮多久了?嗯?教習嬤嬤無有教你行禮麼?”言及此,祁初宸偏眸,掃了眼寰兒。
寰兒頷首示意,微俯身,素手攏於腰側,頷首,半俯身,只爲作一示範。
祁初宸收回手,輕捋衣襬,對着亦沉落問道“可看清了?”再盈盈轉身,看向那藥童,淺淺笑意。“戚姑娘,方纔,似乎聽二人說太醫院之事,怎?太醫院又出了什麼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