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個月後,十三馬賊對光明教會公開宣戰。
梧州道。
十爺衝鋒的親衛營如同鐵流一般匯入沙漠,向“梧州”馳去。
“梧州”城遙遙在望,預示再向前便是華龍十八州之一的“梧州”,已經坦露在馬賊的刀口之前。
“梧州”是這片荒園裡唯一比較富裕的地方。其實,這裡並不算富裕,聊可自給自足而已。
作爲聖會西南地區的交通要地,“梧州”城便是夾在荊湘和東南之間的中轉集散地,城市比其它部落村鎮繁榮。
馬賊爲攻取“梧州”籌謀已久,對“梧州”早就虎視眈眈,而且瘋狗、鐵頭、二菊三支馬賊勁旅鼎足而立在漠北地區,又有大將赤虎坐鎮,態勢對帝國有利。
儘管如此,馬賊統帥部還是採取了謹慎的態度和動作,將十爺衝鋒這支馬賊精銳派駐西南,加入“梧州”戰役的行列。
若不是皇帝視“廣州”的烏鴉爲眼中釘、肉中刺,必欲先拔之而後快,此事有關大局,“統帥部”也不願假道“梧州”,否則早就加以兵鋒,直取“廣州”了。
“統帥部”參謀處通過多日謀劃,“梧州”戰役由十爺軍團擔任主攻,二菊軍團爲預備隊,瘋狗軍團和鐵頭軍團,分別進逼“廣州”與“福州”之敵,支援“梧州”戰場,赤虎的軍團負責接應諸路人馬。
“梧州”之役,馬賊共投入5個軍計有16個師28萬戰力,也是馬賊西征塞上之後最大的一次兵力動員。
二公子張銘戰死後,皇帝與野牛的兒女聯姻迅疾瓦解,野牛參與烏鴉與神尊之戰,逐漸向光明教會傾斜,這是大馬賊們所不能允許的。
成千上萬的工匠民夫,在荒涼的沙漠中忙着開道闢路,大道通津向前延伸。
通往“梧州”的驛道上,穿越沙丘,騾馬、卡車、獨輪推車,都在不停輸運軍用物資,無不氣喘汗淋,一派戰備繁忙的景象,前方在“梧州”城關一帶,受十爺衝鋒的偏師與“福州”總督天狗的教兵正處於緊張的對峙狀態,時常爆發小規模的戰鬥。
衝鋒駐馬遠觀,若有所思——
對於目下的征戰,形勢已經有了些不太爲人注意的變化,十爺衝鋒認爲是時候將“梧州”和“福州”全盤考慮,才能真正解決入主中原的問題。
十爺衝鋒曾經對野牛與天狗有過非常細緻深入的研究,認爲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野牛出身貴族,對教會死心塌地,屬於死硬的主戰一派;
但是天狗就不同了,其人行商出身,見多識廣,機變有餘,是個可以談交易的人。
爲此,在張霖的首肯下,內閣與“軍刀”已經對“福州”內部,上上下下做了大量的秘密佈勢和鋪墊工夫,漁網撒下已經多時,十爺衝鋒認爲現在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但是,如果只解決“福州”,而不是連同“梧州”一併考慮,這着棋雖然不能說是臭棋,至少未見得有多麼高明,如何一石擊二鳥,計出連環,才能真正將這一步棋走活。
即便是單純從拿下“福州”的角度來看,也必需要考慮到“梧州”總督野牛的反應,“梧州”總督野牛對馬賊大有戒心,脣亡齒寒之憂無時無之,雖然山川阻隔,“梧州”軍大舉出兵支援“福州”抵禦馬賊的攻勢不太現實,但是在物資糧秣上加以支援卻是大有可能,所以拿下“福州”還是得更多的依靠瓦解招撫的手段,以便集中主力以解決“梧州”總督野牛的“聖光騎士”軍。
看看天色,十爺衝鋒暗自想着:“已經呈送上去的絕密作戰方案中,還有什麼可以修訂的地方呢?”
就目前態勢,十爺衝鋒的作戰方案必需得到多方面力量的配合協同,沒有皇帝的居中命令協調,他的方案很難達到預期效果,必須在皇帝的全力支持下,他的方案纔是可行的。
十爺衝鋒雖然被國府授予了北線和“副州”方面的馬賊部隊指揮全權,但除了日常軍務之外,涉及的用兵方略和用兵部署還是保持着請示彙報的既有習慣。
行行復行行,馬蹄聲輕快,十爺衝鋒率軍移駐駝城。
一進城門,就感覺到備戰的忙亂囂紛,南來北往車馬成羣,馬蹄,車輪,鞭影,飛塵,軍隊,行人,滿城到處可見剽悍的馬賊軍人來去,即便是民夫也多半是徵募來輸運糧秣輜重的。
旅館,茶肆,澡堂,統統安插着馬賊軍人,在這南北之間的軍事重鎮,吞吐着萬馬千軍。
轉眼已是入夏,正是大漠酷暑時節,突降傾盆大雨,歸屬十爺衝鋒所節制的兩個師團穿行在莽莽沙漠之間。
雖然雨具什麼的都事先準備得比較充分,但冒着沒完沒了的大雨行軍,仍然困難重重。
泥濘路滑,摔倒了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有的士兵甚至已經摔倒了上百次,雖然是精銳軍團,但也滿身泥水,承受着艱苦的行軍考驗,一步步向“福州”城之後移動
。
無邊無際的大沙漠,好像沒有盡頭。
大雨還在下着,沙道溼滑。
衝鋒軍團的將士們雖然雨具都裝備齊全,但是在沙漠間行進,每個人都全身溼漉漉的,艱苦的行軍超越了一般人的承受力,完全是靠毅力和意志在滂沱大雨中行軍,迂迴前進,以往艱苦而殘酷的操練在這時起了很大作用。
衝鋒軍團奉命在大沙漠中迂迴行進,已經有好幾天了,軍團中的每個人,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是全副武裝,負重行軍,除了弓、弩刀槍等兵刃和攻城各種器具之外,他們還裝備有少量火、槍、火炮、地雷等各種火器,如果不是訓練有素,根本無法在沙漠裡負重攜行長途迂迴。
沙漠裡沒有村莊,沒有人家。日出酷暑逼人,下雨無法做熱食吃,燒開水喝。毒蛇、沙蟲等時常出沒。幸好出身羅剎馬匪的師團長們期在沙漠裡做沒本的買賣勾當,應付起這些來已經駕輕就熟,無論是陰雨、還是酷暑,無論是負重行進,又或者飲食宿營,都已經非常適應。
依十爺衝鋒的部署,第421師師長雲鷗中將和第422師師長雷鳥中將,此次擔負着乘敵之隙,長途迂迴的任務,直插敵人後方腹地,突襲野牛據守的“梧州城”,配合馬賊大軍攻擊和包圍“福州”的行動,斷絕天狗退往“梧州”的後路,逼迫天狗投降。
“梧州”人口總在一兩百萬人以上,對這樣一塊重要的地方,國府希望能儘量予以保全,能夠不經大的戰事將“梧州”這塊地盤,真正地納入馬賊囊中,而不是僅僅在名義上擁有,至於號稱十萬之衆的“福州”教兵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雖則其能戰之兵頂多頂多五、六萬人,真正的精銳不會超過兩、三萬,但若能保全其中大部分,必定可以在不損實力的情形下,大大增強馬賊在南方的實力。
對“福州城”的預想便是兵臨城下,逼迫天狗接受招撫,爲達成這一目的,消滅主戰派野牛,應該有助於“幫助”天狗早下投誠的決心。
可以說,在得到十爺衝鋒偷襲“梧州”成功得手的消息之前,進駐駝城的馬賊主力大軍不會下令向“福州城”的天狗所部,發動大規模的攻勢。
……
“福州”府城。
總督天狗排兵佈陣忙乎了大半夜,把手下教兵部署妥當了才稍稍鬆口氣,馬賊的三路大軍從東、西、北三面擠壓過來,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拿下“福州”,這不能不讓天狗緊張。
是繼續抗擊到底,還是投降?
這是一個關乎生死存亡的問題,馬賊派來的秘密使者已經先後帶來了舊交赤虎三封親筆信,勸說其降城。
赤虎原是教會的黃金聖騎士,投身馬賊,現在則已經編入馬賊正規軍,積功升至軍團長,正是現身說法的好例子,在靠山“神之團”失勢、重兵壓境的時候,由不得天狗不有所觸動,算計一番得失。
何去何從,天狗猶豫再三,無法定奪。
“福州”這十萬之衆,忠心烏鴉的人不少,況且他的側腹還有野牛的“梧州”大軍在監視,他如果投向馬賊,很明顯的要沾上些血腥,這個決心不好下啊!
就在天狗左右兩難的同時,“梧州”戰役打響了!
天色微明,晨霧模糊,“梧州”城郭依然沉睡,黑暗中只有城頭偶爾晃動稀疏模糊的燈影。
野牛仍照例在這時候開始巡城,尤其是近來馬賊大兵南來,爲了加強“梧州”外圍的防禦,又抽調了相當兵力去,府城兵力已經變得較爲空虛,有點捉襟見肘的意思,他就更是不敢稍有懈怠了。
照亮道路的燈火在府城大街上蜿蜒而行,大隊的持矛教兵和刀斧手、藤牌手、弓箭手,幾百人簇擁着高騎在馬上的野牛,向西城門趕去,靴聲橐橐,兵甲鏗鏘,蹄鐵錚錚。
野牛前後還有數騎,包括他的女兒青鸞等親信將領和衛士隨行。
隊伍行進,轉過街角,城內瀰漫着一片稀薄的霧氣。
騎在馬上的野牛無意中向上瞥了一眼,在大街兩旁的屋頂上,屋脊後閃現出幾點暗芒,那是金鐵之類的物體在遠近燈火映照下的幽暗反光。
——刺客!
這一瞬間,野牛猶如三九隆冬冰水澆頭,寒意沁入骨髓。
野牛帶兵多年,久經沙場,什麼偷襲、設伏、誘敵、暗襲、逆襲的戰術都經歷過,屋脊上的反光意味着什麼,他清楚得很,那十有八九是兵刃之類的反光。
正要下令應變的剎那,眼前亮光突兀閃過,耀眼奪目,所有人都本能的閉上眼睛。
一枝三棱羽箭就在這瞬間,閃電般自上而下射入野牛的前胸,其力量沉雄之極,箭鏃貫背,自後透出,身披的魚鱗鐵甲彷彿沒有任何的阻攔防身作用。
又是兩支利箭倏然接踵殺到,一箭取咽喉,一箭取眉心,顯然是確保致命的無情絕殺!
慘叫半聲,野牛睜大失神的眼睛,從馬上仰
面栽倒,後腦勺碰在地上,發出低沉的悶響。
嗖!嗖嗖!嗖嗖嗖!
令人心膽俱寒的箭嘯這時才密集的響徹長街,宛如雨打殘荷,連綿不斷。
矢如飛虻!
稍頃,殺戮已告結束,長街上十幾個火球仍然在燃燒,野牛父女被亂箭刺成了刺蝟,已經沒有站着的人。
瀕死的傷號痛苦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
大街兩旁的屋頂上,數十個手持強弓揹負箭囊的馬賊“軍刀”殺手,簇擁着居高臨下無聲無息的審視着大街上死傷累累的戰果,對傷者的慘號無動於衷。
其中幾個“軍刀”殺手手上還持着好幾張巨大的神臂肩射弩,弩機在手,羽箭在弦,弓弦繃緊,殺氣濃重,瀰漫長街。
就在長街伏擊發生的同時,府城的東門也成了箭矢橫飛血腥遍地的殺戮戰場。
薄霧逐漸散開,城門換防漸近尾聲,但還沒有完全結束。
兩隊弓、弩手整裝從兩個方向向着東城門開進,幾乎是同一時間接近城門。
“口令!”
駐守東門的守城教兵剛換防上崗,忙於重新佈防,注意力全放在城外,這時才發覺有兩隊弓、弩手在換防的短短間隙內,在沒有什麼人注意的情形下,逼近到城門處。
似乎不太對勁,於是大聲喝問口令,一則示警同伴,二則區分敵我。
“去死吧!”衝鋒大聲叱喝道,讓許多守門教兵爲之一愣。
小型的軍用擘張弩,殺傷力不如蹶張硬弩,更不如神臂扃射弩,用箭也不甚長,但是速度也極快,話聲未落,數點暗芒已如寒鴉夜集,呼拉拉傾瀉而出,落在了守城教兵身上。
幾個喝問口令的守城教兵瞬間後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傷口。
一個喉頭髮出沉悶的聲音,仰天栽倒,他已被一箭射中咽喉,眼見不能活了;另外一個被射穿前胸,一個被射中肩膀。
緊接着又是颼颼幾聲,另外幾個驚呆了的守軍教兵未及反應,身上亦各中一箭,弩的力量終歸是比一般的弓要大,又是在很近的距離發射,因此他們的身子都向後載倒,甚至是向後滑行一兩步栽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沿着箭鏃上的血槽噴射出來。
箭矢橫飛,火球四擲,白刃相交,轉瞬間,南門陷入火海,一片混亂。
城內這時已經火頭四起,到處騰起滾滾濃煙。
“嗚嗚”,城外號角吹響!
“咚咚咚”,戰鼓擂動!
大地震顫,懾人的呼嘯響徹在黎明時刻,強悍冷峻的氣息直撲“梧州”城。
緊盔貫甲,盔上的紅櫻在風中獵獵飄動;握緊刀槍,密密麻麻的槍戟,好似荊棘!
黑壓壓的矛戟刀斧,如潮水般奔涌向前,甲申軍團在鼓角聲中奔襲而至,衝鋒軍團旗迎風漫卷。
鼓角轟鳴,甫遭變故的聖光守軍也開始有了反應。
這是久經戰事訓練有素的軍隊,雖然兵力嚴重不足,而且這時還不知道野牛父女已經殞命,但是應變相當迅速,很快聚集,人馬如長蛇一般交錯奔馳,衝向各處城門。
城池是最後的防線,如果被敵軍攻入城內基本上就等於戰敗,慘烈的巷戰多半等於殉道而已。
長槍、旌旗、盔甲、盾牌,州城之內,到處是奔行的教兵。
城門已經洞開,東門已經失守。
突然佔據東門的“軍刀”殺手,有條不紊地將守城器械調轉頭來對準城內,築成壁壘,以阻擋從城下衝殺而來,意欲奪回城門的教兵。
城頭上也燃燒起烈火熊熊,阻攔城頭上從兩側拼命接近的教兵。
城外戰鼓“咚咚”,震徹原野,隆隆的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嗡嗡”鳴響,長箭破空,密集的箭雨,如飛蝗羣集。
圍繞城門的得失,攻守雙方拼命對射!
長箭尖利呼嘯,深深扎進牆壁,扎進盾牌,扎進刀車,扎進盔甲,扎進血肉;黑色的箭桿“嗡嗡”顫振,餘勢不消,力道兇猛;更多的利箭從間隙射入射出,在士兵頭頂亂飛……
“噗”、“噗”、“噗”、“噗”……
不時有教兵中箭倒下,血花四濺。
箭嘯之聲猶如狂濤,一浪接着一浪!
倏然,城中到處有人大喊:“總督大人死了!總督大人死了!死了!被殺死了!快逃啊!快逃啊!”
隨着喊聲,進攻這處失守城門的教兵也開始有所動搖,箭矢的攻勢一時大挫。
畢竟激戰了這麼一會還未看到野牛父女的出現,這喊聲在某種程度上適時解釋了許多守城教兵的疑惑。
“衝啊!”
潮水般的馬賊已從城門處迅猛涌入,府城大勢已去矣!
衝鋒軍團旗迅猛前突,勢如破竹,羣龍無首的“梧州”聖光軍崩潰在即,“梧州”的失守已成定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