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花在錳突洞洞主馬珍的幫助下,在十萬大山之中隱藏下來,開始秘密地聯絡仍然忠於馬塔的部落,不過這些部落大都被寧王打得極慘,要麼被吞併,要麼逃進深山,想要聯繫並聚攏他們,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現在鍾子期已經確認馬蘭花已經進入了十萬大山,但這片區域是如此之大,想要在急切之間找到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饒是鍾子期才智過人,一時也是無法可施,如今之計,只能大致地劃定一個範圍,一個一個地來排除。畢竟馬蘭花進山之後,絕對不會甘於寂寞,而是會積極地召集舊部,聚集力量,以期爲父報仇,就怕她不動,只要她動,鍾子期相信自己就一定能找到她並將其除掉。
而眼下,鍾子期的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十萬大山的邊緣地區,還在富康,馬店一帶,那裡的定州兵磨刀霍霍,隨時有可能打進山來。雖有大山這等天然屏障,但鍾子期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事實證明,在與定州兵的對陣之中,掉以輕心,不以爲然的人現在都去閻羅王那喝茶去了。
在馬蘭花進山的時候,在寧州定州兵控制的區域內,還有一個人也正讓定州高層以及監察院方面傷腦筋,那就是許思宇,這位寧王麾下大將至今杳無音訊,便像人間蒸發一般,無影無蹤。
許思宇不像藍玉,是一位單純的統兵大將,此人武功高強,精通潛伏,喬裝,暗殺,武功之高,幾與當年定州統計調查司第一高手鍾靜差相彷彿,而且此人不僅可以成爲一個極具威脅性的刺客,也擅長統兵打仗,這樣一個人潛伏在寧州境內,便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砰地一聲引爆開來,畢竟寧州剛剛歸化,境內仇視定州,忠於寧王的人不在少數。
爲了抓住許思宇,定州監察院物特地派了外勤司副司長韓勇前來寧州坐鎮。韓勇的來頭極大,拋開他監察院外勤司副司長的身份不說,他的父親韓人傑是原定州第一高手鍾靜的師兄,一身武功也可躋身當世超級高手之列,而韓勇雖然還不能與其父親與師叔相提並論,但一身武功也是可稱爲當世一流,再加上因爲鍾靜的關係,清風對於韓勇是不遺餘力的栽培,數年下來,韓勇已成了監察院之中少壯派第一人,深得清風信任。這一次將韓勇自定州派出,也體現出了清風對於許思宇的重視。
定州撒下天羅地網,搜捕許思宇,特別是往十萬大山的方向上,佈置更爲嚴密,大量的監察院駐寧州分部人員,再加上韓勇從定州帶來的外勤司精幹探員,堵死了許思宇所有的出路,如果僅僅是軍方,許思宇還有辦法脫身,但現在來了精幹的同行,許思宇最後一點希望也落了空。
雖然無法進山,但許思宇卻也讓韓勇無法抓住他,此刻的許思宇,正躲在距離寧州城不到五十里,恰於富康一南一北的仙桃縣。正所謂是燈下黑,仙桃離寧州城太近了,而且與十萬大山南轅北轍,這裡的搜捕力度便小了許多,許思宇在這裡已經潛伏了很久。
之所以選擇仙桃,其一是因爲對方很難想到,其二仙桃境內便有寧州最著名的八百里鑑湖,鑑糊水情複雜,湖中小島密佈,蘆葦從生,這時節正是蘆葦生長旺盛的季節,如果真有被發現之虞,只消往鑑湖之中一逃,便是再多的人也無法找到他,況且定州駐紮在寧州境內的部隊並沒有水軍,一幫冒鴨子如何能在鑑湖之中施展本領?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像富康人靠着十萬大山討生活一般,仙桃人便倚仗着八百里鑑湖豐富的水資源過活,這裡除了是寧州主要的水稻產區之外,更有無數的人以打魚爲生,鑑湖之上,捕魚者何止萬戶?大大小小的船隻猶如過江之鯽,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返,在鑑湖之上自由自在。
紅花套是仙桃的一個臨湖的聚居點,這裡主要聚居着打魚爲生的漁民,大片的棚戶區彰顯着這裡的人還過着相當貧困的生活,很多人長年累月都呆在船上,只是偶爾上岸來小住幾日,紅花套裡的這些低矮的用木料和蘆葦編織的席子圍起來的窩棚便是這些人的家了。
沿岸停着大大小小數百條漁船,時值旭日東昇,陽光明媚,倒正是出湖的好時機,一艘艘的漁船在漁家快活的歌聲之中,駛離岸邊,懷揣着豐收的希望駛向湖中心,漸漸地消失在衆的視野之中,對於小老百姓來說,誰統治他們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反正他們打漁賣魚,上交稅賦,誰當老大,還不都是離不開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呢?更何況寧州人來了之後,他們這裡已派來了定州的官員,據那官員說,今年就不用大家上稅了,算是彌補寧王逃走之前,對大家搜刮的一個補償,能不交稅,漁民便能省下一大筆錢來,這讓這裡的人着實高興了好幾天,看起來定州人也不像先前那些當官的說得那麼可怕,至少到現在爲止,沒有看到以前宣傳的那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相反的,派駐在這裡的定州官員和士兵親和得很,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子。
其實老百姓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能活下去,能填飽肚子,管他誰當大王,都一樣。
沙灘之上,一個皮膚黝黑的老漢盤坐在一大堆魚網跟前,正小心地整理着魚網,一邊整理,一邊修補着破損的地方,半駝的脊背,花白的頭髮,破爛但洗得很整潔的衣衫,與此刻在他周圍做着同樣工作的漁民沒有絲毫兩樣,修補了一會兒,伸手捶捶後背,咳嗽幾聲,擡眼看看四周,只有在此時,如果刻意地觀察他的話,纔會發現此人的眼神偶爾露出來的光芒,與他現在這個模樣着實有些不符。
兩個中年人扛着一堆漁網走了過來,將漁網扔在地上,兩人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着漁網,一邊有說有笑地交談着,但兩人交談的內容卻與一個普通漁民的生活絕對沒有絲毫相關。
“大人,外面仍然察得極緊,完全沒有辦法脫身,現在,也只有這裡在放鬆一些,往十萬大山的方向,崗哨密佈,監察院的明崗暗哨數不勝數。”一箇中年漢子道。
“大人老是呆在這個地方也不安全,我聽說,定州人馬上要開始在這片棚戶區清理戶口,登記造冊,這樣一來,大人的身份就要暴露了,還是早些進湖去,找個小島先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想其它辦法。”另一人道。
老漁民咳嗽了幾聲,低着頭,一邊修補着魚網,一邊苦笑道:“倒是承他們看得起我,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一點兒也沒有放鬆,看來不抓到我是不會甘休的了,你們探聽到藍大將軍的消息沒有?”
一箇中年人道:“大人,藍大將軍沒關在富康縣的牢房裡,我去賣魚的時候,滿街都在傳言這件事情,看來定州人是在刻意示威了,我打聽了一下,藍大將軍是被關在縣衙原來的牢房之中,那裡還有我們的弟兄,大人,要不然,我們去劫獄,救出藍大將軍之後,咱們往鑑湖裡一溜,他們能奈我們何?”
老漁民大力搖頭,“千萬別輕舉妄動,藍大將軍身份何等之高,那裡一定戒備森嚴,貿然闖進去,只能是自投羅網。”
中年人低聲道:“我去探聽了,那裡的防備並不怎麼嚴密,還是舊日的一幫捕快守着,只是藍大將軍的傷還沒有好,救人的時候要費一番周折。”
老漁民擡起頭來,“這就更有問題了,抓住藍大將軍,是定州人的一個重大勝利,他們豈會如此鬆懈,照你所說的話,那裡便是一個大大的圈套,正等着我們鑽進去呢!這樣的事兒,我們以前也沒有少幹,這個韓勇,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這等小伎倆也想將我誘進去?告訴所有的弟兄,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妄動,都老老實實地潛伏着,你們將來都是有大用的,絕不能輕易地摺進去了。”
“是,大人!”
“對了,大人,今天我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人,誰?”
“龐達龐將軍!”另一箇中年人小聲道,“雖然龐將軍換了裝束,面容也喬裝了一番,但您老也知道,喬裝打扮這種事,我是行家,龐將軍以前我見過數次,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龐達?”老漁民震驚地擡起頭,“他還活着,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看見龐將軍帶着兩個人,在仙桃縣城購買了一些東西,然後便出城而去,小人悄悄地跟着,探到了龐將軍的住所,離仙桃縣城只有十數裡,在鑑湖邊上,一個不大的莊子裡。”
老漁民眼中光芒閃動,“看來龐老將軍早有準備啊,得,你們下去準備一下,今天晚上我們去拜訪一下龐達將軍!”
“是,大人!”兩個中年人低聲應了一聲,將拾掇好的魚肉扛在肩上,向着湖邊的小船走去,而那老漁民也躬着腰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回到不遠的窩棚裡。
關上窩棚的門,老漁民的腰立刻便站直,一雙原本有些昏濁的眼睛裡,光芒閃動,“龐達,好,有意思,既然我回不去,那就在這裡弄點事兒出來,八百里鑑湖,大有可爲呢!”他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