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和鍾子期一直惦念着的馬蘭花的確已經進了山,陪着他一起進山的除了馬塔的老僕馬爾幹之外,還有定州監察院的蘇護及一批監察院密探。
蘇護挑選的這一批監察院密探,大都諳熟山地生活,並經過一些特殊的培訓,能在大山之中獨立生存,除了這些人之外,隊伍之中還特地調來了幾名專司測繪的人員,這些人的任務便是測繪十萬大山的基本地形,然後傳到山外,便於山外製定對策。
十萬大山的邊緣地區現在是定州與寧王爭奪的焦點地區,雙方哨探雲集,不時會發生衝突,但現在佔據上風的卻是這些以羌族人爲主的寧王部屬,定州軍對於這種山地作戰,的確不是很擅長,定州軍雖然戰功赫赫,但他們以前的戰鬥大都是在平原地區取得的,與十萬大山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片區域之中,大隊人馬完全無法展開,這裡,除了大片的粗可合抱的大樹組成的密林,便是懸崖峭壁,很多道路能容兩人並排前進,便算是寬闊得了,這與定州軍以前的作戰方式,作戰經驗完全不相干,愈往山內走,蘇護的心中便越是沉重。
邊緣地區他們無法立足,他們這一批人,如果露出形蹤,讓寧王偵知,那便是死路一條,蘇護與馬蘭花一行人等只能選擇人跡罕至的一些密道,向着十萬大山深處進發。所幸的是,馬爾幹這位在大山之中生活了數十年老人,對這片大山極其熟悉,一路之上,雖然險情不斷髮生,但都是有驚無幸,此刻,他們已經深入十萬大山近百里,寧王在這些地方的統治明顯已經減弱了。
“小姐,穿過這條山谷,我們就到了錳突洞。”馬爾幹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錳突洞洞主馬珍是小姐的親堂叔,我們到了那裡,就應當安全了。”
馬蘭花坐在一株大樹之下,一邊擦着頭上的汗水,一邊擔憂地道:“馬而幹,馬珍叔叔一向與我父親不和,我父親登上族長之位之後,便將馬珍叔叔驅趕到錳突洞這個偏僻的地方,現在我們窮途末路,去投靠馬珍叔叔,他會接納我們嗎?”
馬而幹道:“小姐,馬洞主雖然與族長不和,但馬洞主是反對族長出山,認爲我們羌族一旦出山,必然不是那些漢人的對手,而族長又一直雄心勃勃,想要爲羌族謀一個更好的出路,兩人倒也不是爲了私怨,畢竟是兄弟,關起門來打架無妨,但外敵打了進來,兄弟自然會聯起手來對付外人,更何況現在族長已經仙去,再大的仇怨也了結了,馬洞主一定會接納小姐,和小姐聯手,一起將十萬大山從外人手中重新搶回來的。”
馬蘭花瞅了一眼蘇護,幽幽地道:“只怕從此以後,十萬大山再也不可能真正由我們羌族人掌控了,即便打敗了寧王,定州人卻比寧王更爲強大。”
蘇護站了起來,笑道:“馬小姐放心,我們定州只是爲了剿滅寧王這才踏足十萬大山,只要將寧王剿滅,這十萬大山仍然是你們羌族的,我們定州人不會涉足其間,當然,前提是羌族仍然會和以前一樣,不涉足到中原之事。”
“但願如蘇將軍所言,你們要殺寧王,我也要殺寧王,至少目前我們有合作的基礎,至於以後的事情,便以後再說吧!蘇將軍,我想知道,你們定州人答應給我的支援,在如今的情況下,怎麼給我呢?”
蘇護道:“小姐放心吧,我們定州人說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想用不了多久,小姐就會看到我們的承諾。”
馬蘭花點點頭。
蘇護轉向馬爾幹,“老馬,差不多也歇息了一個時辰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說實話,我現在就想快點到達目的地,然後能好好地吃上一頓酒肉,然後洗一個澡,躺在牀上睡一覺呢!”
馬爾乾笑着指了指日頭,“現在可不行,蘇將軍,這條山谷可不是隨便能過的,眼下正值午時,太陽高升,氣溫頗高,谷內瘴氣密佈,眼下進去,那可是要送命的。只能等到太陽落山,瘴氣消散之後,我們才能過谷。”
“那不是還要等上半天?”蘇護無奈地道,進山這些日子,他也算是多了許多見識,以前進行的一些山地特訓,在進了十萬大山之後,才知道以前的訓練只不過是小菜一碟,在這裡,他才真正知道了大山之中是怎麼一回事,也明白了爲什麼歷朝歷代都拿十萬大山之中的羌族毫無辦法。
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從地上撿起了一根小枝枝,旁邊的一名密探馬上遞過來一盒硃紅色色顏料的盒子,蘇護蘸上紅色的顏料,開始在小本子上記錄。
“蘇將軍,你一路之上都在不停地寫,這是寫些什麼呢?”馬蘭花驚奇地問道。
“不瞞小姐啊,這一次跟着小姐進山,我是大長了見識,這些所見所聞,於我定州以後的山地訓練,作戰都是有益的,所以我將這些東西記下來,後人便會省下不少的事,而且也可以有針對性的進行訓練啊!”蘇護道,“我們定州人稱其爲蒐集資料,我們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一個新的環境,都會蒐集這個地方與衆不同的地方,然後記錄下來,形成文案,以備查詢。”
馬蘭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月亮爬上了樹梢,衆人也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馬爾幹才叫醒了衆人,“是時候了,我們該走了,這條山谷有數十里長,恐怕我們得走到天明才能走出去,一旦太陽升起,谷裡瘴氣便又會重新升起來了,所以,我們得加快步伐走出去。”馬爾幹摧促道。
睡眼惺忪的衆人跟着馬爾幹踏進山谷,一股極難聞的氣味讓衆人極不舒服,聞之慾嘔,馬爾幹從谷裡尋了一種植物,採下它的頁子揉碎了抹在鼻子下,“各位,這草叫綠蕉,揉出汁來抹在鼻子下,能起到解毒作用,谷裡瘴氣雖然散了,但這裡面的氣味仍是有毒的,這種綠蕉正是對症的解毒藥草。”
馬爾干將幾片葉子遞給蘇護,蘇護看了一眼,轉身交給身後的部屬,“去多找幾株來!”
谷中幾乎沒有路,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人走過,厚厚的落葉踩上去鬆鬆軟軟,各種野草,小樹,枝杈橫七豎八地擋住去路,馬爾幹領頭,蘇護也派出兩個身高臂長的部屬手執腰刀,一邊劈砍一邊艱難地向前挺進。
谷中樹木茂盛,但卻幾乎聽不到生物的鳴叫,山林之中司空見慣的鳥叫聲在這谷中完全聽不到,藉着月光,倒是常能見到谷中有倒斃的動物屍體,其中便不乏鳥雀。
“這些動物都是在瘴氣瀰漫時候誤闖進來的,午間之時,瘴氣正濃,便是鳥兒從空中飛過,也會中毒掉下來。”馬爾幹解釋道,“這個山谷之中,根本就不容人和動物生存。”
蘇護嘶嘶抽着涼氣,“老馬,十萬大山之中,這樣的地方多麼?”
“多,很多!”馬爾幹道:“有些地方,我也沒有走過。”
蘇護點點頭,不再做聲,只是低頭默默趕路,一行人行走極快,馬蘭花雖說是女子,但自小便在這片大山之中長大,走起山路來,比起蘇護這些戰士來絲毫不遜色,天色剛剛放明之際,衆人已是走出了這片山谷,遠處一坐高約千米的大山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那裡便是錳突洞,我們要去的地方。”馬爾幹指着那坐大山,“因爲有這條山谷的關係,錳突洞一向少有人來,這周圍,只聚集了約數千羌族人。這裡,寧王是絕對不可能派人過來的。”
“總算要到了!”蘇護長出了一口氣,回望着身後那條山谷,蘇護仍是心有餘悸。
“我們走吧!”馬爾幹引領着衆人向着目標開始出發。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林間,蘇護的部屬則散成標準的戰鬥隊形,保護着衆人在密林之間穿行。雖說馬爾幹信誓旦旦地保證這裡一定安全,但蘇護等人卻一點也敢馬虎,十萬大山已基本落入到寧王手中,誰知道馬珍有沒有投靠寧王呢!
嗖嗖兩聲,密林之中傳來羽箭破空的聲音,嘩啦一聲,蘇護的部屬以最快的時間便將馬蘭花等人圍在了中間,哧哧兩聲,兩支羽箭直直地插在了衆人面前數步之處,看樣子,倒是警告的成份居多。
馬爾幹推開定州兵,大步走了出來,“是馬珍洞主的部屬麼,請代我稟告,就是老奴馬爾幹求見馬洞主!”馬爾幹大聲喊道。
隨着喊聲,密林之中有人影閃動,一個大踏步走了出來,而在他的身後,可以看到利箭閃動的寒光。
“馬爾幹,那個馬爾幹?”走出密林的是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羌族人,與蘇護見到的那些羌族人不同,這個羌族人身上穿着麻衣,斜披着一條獸皮,半邊膀子赤裸着,手裡提着一柄長弓,腰間插着一柄直刀。
“馬都,是我啊,你認不得我了?”看到來人,馬爾幹驚喜以叫了起來,“你爹還好麼?看看,看看,我帶了誰過來了?”
順着馬爾乾的手指的方向,馬都的眼睛瞪圓了,“馬蘭花,你,你不是死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