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親自上陣,京師大營官兵自然是士氣大振,一鼓作氣之下,再一次登上城牆,關興龍,鐵豹,李武等都率兵上城作戰,李清的身邊便只留了一個李文,而此時的李清,心思早已沒有放在眼前的這場戰爭上了,在他看來,勝負已分,自己已經得到消息,對方沒有信鴿傳送,但也遲不了太久,剩下的,就是他們如何逃命的份了,秦嶺防線在李清的心中已經不存在了。
秦嶺防線被摧毀,興州再也無險可守,周同必然會收縮兵力到興州城附近,以興州城爲倚托,構建防線,興州城附近大軍雲集,打起來頗費功夫,而且在這個過程中,還得當心青州的南方部隊。駐守青州的馬塔羌部,戰力不容小覷啊!
陸上自己將佔據莫大的優勢,相信寧王縱然與天啓聯盟,也不會傻到替對手火中取栗,而且如果他真有異動,那自己在北方的田豐集團也就不用客氣了,現在讓李清暗自有些擔心的還是海上的戰鬥。
鄧鵬回師護送周王到定州,路線幾乎是一定的,寧王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周王到達定州,這一場龍爭虎鬥是不可避免,問題是,缺少了一半水師的鄧鵬能否擋得住龐軍的攻擊呢?而且,就算將周王送到了定州,如果丟失了連山島這些重要的基地,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李清暗自盤算中,在心中一連擬定了針對不同情況之下的數種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外面殺聲震天,不時會有飛石落在屋頂上,震動之下,灰塵簌簌而落,腳步聲紛亂,不時有人在大呼小叫地調兵遣將,似乎對方又一次攻上了城牆。
擡起了頭,看向身邊的李文。
李文微笑道:“主公放心,對方主將,是叫什麼歐陽剛強的吧,親自上陣,殺上了城牆,功夫着實不錯,不過關將軍已親自將他逐下去了。鴉雀嶺穩如泰山。”
“走吧,看看去,歐陽剛強,名字很熟悉啊!”李清站起身來。
“他有一個哥哥叫歐陽健強,是御林軍騎軍統領,岷興一戰,歐陽健強被過大將軍所殺。”李文笑着解釋道。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個歐陽剛強是爲兄報仇麼,難怪如此生猛。”李清笑道。
李清走上堡頂的時候,正值晌午,雙方又激戰了一個上午,看看情形,對方卻絲毫沒有收兵的意思。
看到李清出現在主寨之上,立即便有一羣士兵手持大盾圍了上來,團團將李清保護起來,戰場之上,什麼意外都有可能出現,雖然這裡相對要安全得多,但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顆飛石擊過來。
看着將自己圍得水泄不通的士兵,李清苦笑着對李文道:“瞧瞧,現在就是我想上陣廝殺,機會也是少之又少了,我每天還抽一個時間苦練武功,可最大的戰果就是劈劈木頭而已了。這樣下去,我連這一個時辰也會堅持不下來的。”
李文微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只需運籌帷幄之中,便可決勝千里之外,上陣廝殺,自有我等便可。我等是百人敵,主公卻是萬人斬啊!”
雖說能以此自慰,但作爲一名武將出身的人,不能親自上陣廝殺,總是有那麼一絲絲遺憾。轉頭看向鮮血飛濺的戰場,正值午時,卻是一個人血氣正旺的時候,一刀斷頭之際,噴出的鮮血在陽光的照射之下,是那樣的妖豔。
“但願有一天,這天下再也沒有戰爭!”李清喃喃地道。
“等主公一統天下之日,自然是天下太平。”
“是啊,一統天下,我們當然要一統天下!”李清道。
眼光之中,那個叫歐陽剛強的人又一次攻上了城牆,關興龍獨臂拖着大刀,怒吼着迎了上去。
雙方士兵捨生忘死,在方寸之地中進行着殊死的博殺。
城下軍營中,忽地響起了收兵的金鑼之聲,歐陽剛強愕然回望,城牆之上,已有多處形成突破,雖然還遠遠談不上站穩腳跟,但較之先前,卻是要強上太多,正是擴大戰果的時候,觀陣的周祖浩不在此時持續地派上援軍,怎麼反而鳴金收兵?
陣中收兵的金鑼之聲執拗地,不停地響起,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歐陽剛強知道,一定有什麼意外出現了,否則,以周祖浩的軍事素養,不會看不到現在正是增兵的好時機。咬咬牙,擡頭看了一眼高高的主寨之上的那相有些模糊的影子,憑直覺,歐陽剛強知道,一定是李清在那裡,可惜了,雖然近在咫尺,卻猶如海角天涯。他一個轉身,退了下去。
猛烈的攻勢頓時如潮水般褪去。
“爲什麼?”一邊向大營內走,一邊用力地將自己的頭盔重重地扔在地上。
大帳之內,周祖浩神色驚惶,在他的身前,一個衣衫破亂的將軍正在敘述着什麼,歐陽剛強跨進來時,只是覺得那員將領非常面熟。
“出什麼事了,怎麼了?”將沾滿鮮血的戰刀鏘地一聲插在地上,歐陽剛強問道。
周祖浩眼睛睜得大大地,死死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道:“宋凱歌全軍覆滅,賁寬兵敗逃亡,如今定州軍海陵營,翼州騎營正向我們迫來。”
“你說什麼?”猶如晴天霹靂,歐陽剛強高大的身軀晃了幾晃,險些跌倒。“你胡說什麼,這是那裡來的軍情,宋凱歌全軍兩萬餘人,怎麼會全軍覆滅?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周祖浩苦笑,“這位將軍是宋凱歌將軍麾下副將候方,宋凱歌將軍已爲國捐軀了!”
歐陽剛強霍地轉身,瞪視着候方,“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宋凱哥有兩萬人,就算是兩萬頭豬,站在那裡讓對方砍,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對方全砍死吧?”
候方雙目淚流不止,“小艾河,小艾河水淹三軍,全沒了,什麼都沒了!”三言兩語,將他們在小艾河的遭遇向歐陽剛強重複了一遍。
歐陽剛強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抱頭,“完了,全完了!”突地一躍而起,“周將軍,我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馬上撤退,撤退,否則連我們也要全交待在這裡了!”
“當然只能撤退了!”周祖浩無奈地道。
鐵豹衝進大堂,興奮地看着李清。“主公,敵人撤軍了。關將軍正在整頓軍馬,準備追擊敵人!”
李清站了起來,“告訴關將軍,橫刀師傷亡很大,這追敵之事,就讓翼州騎營和海陵營去做吧,讓橫刀師好好地休整一下,這些天來,他們可是累得狠了!”
鐵豹點頭退下。
“大帥,橫刀師苦戰半月,眼下正是收穫戰果的時候,主公不讓他們追擊,恐怕橫刀師會心有怨氣的!”李文小聲道。
李清笑道:“關興龍不會這麼想的,我呆在這裡,將自己的安危交在他橫刀師的手中,就是對他們最大的信任和褒獎了,豈不是比他們此時去追擊對手斬獲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戰果能比的,一隻落水狗而已,讓誰去打不是一打呢,又不會帶來什麼額外的快感!”
李文一聽的確如此,李清孤身至此,便是他們這些人,也都是捏了一把汗,但關興龍的確沒有辜負李清的信任,硬是將數萬敵人的狂硬生生地扛了半月之久。難怪當初主公會親手書橫刀立馬,唯我關大將軍呢!
李清說得沒錯,橫刀師的確是累得狠了,這些天來,很多人每天都只能睡上一兩個時辰,吃飯都是在戰鬥的間隙當中,眼下敵人退走,壓力驟減,獲勝的狂喜很快便被無邊的疲憊所取代,不少戰士就地躺倒在血泊之中,也是鼾聲大作。
走在城牆之上橫七豎八躺倒大睡的戰士之間,聽着他們此起彼服的鼾聲,李清笑顧李文,“這是我最喜歡聽到的最爲美妙的聲音!”
小艾河戰事基本塵埃落定,宋凱歌兩萬大軍一去,虎亭便斷難守住,在過山風的重兵壓境之下,崩潰只是頃刻之間的事情,安福寺全身在王啓年的攻擊之下,便岌岌可危,虎亭如丟,安福寺守全便也只能全線後撤,秦嶺防線到此時,已基本上可以斷定被全線攻破了,剩下的,就是等着聽好消息了。這場從尚海波叛逃便開始籌劃的大戰,終於完美地落下了帷幕。李清帶着滿意的心情離開了鴉雀嶺。定州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呢,比方說,準備迎接周王回來的大典。
岷州青陽縣,這座縣城是定州軍在橫掃岷州之後,唯一保留着駐軍的縣城,這裡,也成了定州軍釘在岷州的一顆釘子,更是扼守着岷州通往全州的交通要道。
正值午時,青陽縣城平靜如昔,守門的士兵縮在門巷之中躲避着炙熱的陽光,火辣辣的太陽無情地燒烤着大地,陣陣熱浪席捲大地,青草被曬得捲成了繩索一般,有氣無力地搭拉着頭,大路之上,便連野狗也難得看到一隻!
就是在這種天氣之下,突如其來的一陣馬蹄之聲驚醒了城門洞中昏昏欲睡的守門士兵,剛剛執槍衝出門洞,便看到一騎飛奔而來,更讓他們驚駭的是,這個飛奔而來的騎士全身浴血。
“敵襲,敵襲!”來騎一邊用力鞭打着胯下的戰馬,一手高舉着一面號牌。戰馬在離城門十數米處,兩腿一軟,轟然倒在了地上,馬上騎士飛了出來,在地上滑出去老遠,手中卻仍然高舉着那面號牌。
守城士兵飛奔而去,扶起那個騎士。
“我是監察院岷州分部特勤,敵人來襲!”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這名騎士頭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