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清的承諾,移帳便開始順利的進行,按照傷勢的輕重很快便分佈到了不同的營帳,整個營內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原本哀聲不絕的傷兵都竭力忍住疼痛,即使實在忍不住,也都是壓抑着哼哼幾聲。
李清挨個營帳地探視傷兵,神情卻是越來越凝重,重傷員不說,即便是大多數傷本不重的人,傷口都已開始發炎,膿水從滲滿血跡的繃帶下流出來,李清知道,在沒有抗生素的這個時代,傷品發炎基本就代表就這個人已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走出營帳,李清心情沉重,難不成自己剛剛接受了三百人,轉眼之間就又要變成光桿麼?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傷兵都能活下來呢?這些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如果能活下來,那可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啊!
馮國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見慣了這些事情,知道現在的情形意味着什麼,看着李清陰鬱的臉龐,寬解地道:“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能聽天由命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的運道了。”
李清咬咬牙,“總得想想辦法纔是,就這要眼睜睜地看着,實是不甘心啊!姜奎怎麼還不回來?請個大夫也要如此拖它沓麼?”
正自心下埋怨,卻見姜奎已是出現在視線裡,看他那垂頭喪氣的模樣,李清便知不妙。
“大人,我,我有負所託,沒有請到大夫!”姜奎低着頭,不敢看李清有些憤怒的眼睛。
“怎麼回事?偌大個定州,居然找不到大夫?”
“大人,不是沒有大夫,而是幾乎所有的大夫已被軍隊徵辟。”姜奎道。
李清不解地道:“那不正好麼?你可以去向友軍要幾個來啊?”
姜奎苦笑道:“大人,我去了,但沒有人願意答理我,好一點的說他們現在大夫也極其緊缺,實是抽不出人,好言拒絕了我,更甚的是有些營官根本就不見我,直接將我轟出來了。”
李清不由色變,怒道:“這算什麼?難道我們便不是定州軍了麼,我要去見大帥!”一甩手,便向外走去。
姜奎一把拉住李清:“大人,大帥位高權重,豈是我們想見便能見的,再說了,現在我們常勝營已經散了,就這一點人,還都是傷兵,大帥豈肯爲了這一點事就爲難其它各營,現在大帥還要依仗他們來應對眼下的蠻兵呢。”
李清頓時便泄了氣,姜奎說得不錯,蕭遠山是絕不會爲了自己這夥殘兵敗將得罪其它各營的,一時不由氣得牙癢癢的,要是常勝營還齊整,焉能受這種氣。
磨着牙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子,突地擡起頭:“姜奎,定州就沒有一個大夫了麼?”
姜奎聳聳肩,“也不是沒有,倒還剩下一個,但我們肯定請不動。”
李清氣極而笑:“什麼大夫架子如此之大,現在定州是軍管了,請不動?請不動你不會給我架來啊!”
姜奎驚道:“大人,這可不能造次,這個大夫是有來路的,而且本事極大,便是蕭大帥和方知州也不會得罪他,你只要看看定州所有大夫都被軍營弄走了,只有他穩若泰山,沒有人敢去驚動他,就知他不凡了,要不然,那裡還輪到我們啊?”
“什麼來路?醫者應有仁心,現在我們這裡要死人了,我們好言去請,難不成他見死不救麼?”李清問道。
姜奎苦笑道:“這個大夫叫桓熙,便是定州本地人,聽說醫術極高,洪武三年時候,皇帝陛下病重,太醫束手無策,後來不知怎地,二皇子訪得其人,便請去爲陛下診治,當真是手到病除,在京師月餘,便令皇帝陛下又生龍活虎,陛下大喜之餘,感念桓熙醫術通天,便徵其爲太醫院正,但他拒不從命,只是在京師開了一家診館。”
李清冷笑道:“聽起來倒是一個視榮華爲糞土的人,不過他既然能開醫館,當爲懸壺救世,爲何不能來我軍營診治士兵?”
姜奎擺手道:“他雖然開了醫館,但這診費卻是極高,出診一次便需紋銀百兩,那一個平民百姓請得起他,所以他的病人無一不是非富極貴,在京師十數年間,所交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便是他的弟子,如今也大都在太醫院任職,他的兒子桓道臨,更是如今的太醫院正,他是今年才返回定州老家的,大人,你說這樣一個人,我們敢去打他的注意麼?”
李清不由沉默,一聽之下,他便知道這桓熙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別說是他一個小小的鷹楊校尉,恐怕便是大帥,也不願得罪他。
媽的,心裡恨恨地罵了一聲,回望營帳,心下焦燥,又轉了幾個圈,道:“醫生我來想辦法,但現在,我們也要做點什麼。姜奎,你和王啓年從現在起,便在營裡組織士兵,將傷兵換下的繃帶都給我洗淨,然後用開水煮沸,晾乾後給士兵換上,以後凡是給士兵包紮的繃帶都要照此辦理。”
姜奎奇道:“大人,這是爲何?”
李清也懶得解釋這是爲了消毒,當然他也知道,即便是解釋,這些事情他也明白不了。
“還用,儘量地蒐羅一些海畜,宰殺後將肉切下來,趁着新鮮貼在那些已化膿感染的士兵的傷口上。”
姜奎嘴巴張成了O形,“這,這有用麼?”
李清不奈煩地道:“做了便知道有沒有用,你沒有做,怎麼知道不行。”
看到李清發怒,姜奎雖滿心不解,也只得下去照做,至於效果,他是全然不抱希望的。
回到自己的營帳,李清滿心地惱怒,說到底,還不是因爲自己權小位卑,沒有實力,要是手裡有幾千虎賁,中協的那些營官老爺們會這樣埋汰自己麼?他們根本就沒上過戰場,要那些醫生何用?
馮國湊了上來,“大人,我倒是有辦法將這位桓大夫請來?”
李清眼睛一亮,但旋即疑惑地道:“你有什麼辦法?”
馮國陰陰地一笑:“大人,我們晚上去將他綁來,我就不信刀子架子他脖子上,他還敢不來?”
李清眉毛一挑:“胡說些什麼,這傢伙來頭極大,我也惹不得的,即便將他綁了來,勉強讓他從命,但事過之後,他隨便給我們上點眼藥,以我們的身份,當死無葬身之地。”
馮國笑着做了一個手勢,“等事過之後,咱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他,現在定州兵慌馬亂的,誰知道是我們做的?”
李清心猛地跳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馮國,直看得馮國心裡發毛,強笑道:“我知道這是一個餿注意,大人權當沒聽見。”
“馮國,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啊?怎麼我聽你這口氣,像是一個做綁匪的積年好手啊?”李清陰陰地道。
馮國的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半晌才道:“大人,我從軍之間的確是做土匪的,不過後來隨着大當家的按受了招安,已經從良了。”
從良?聽着這話,李清不由大笑起來,“好好,從良,你說得好。”
馮國惴惴不安地看着李清,卻聽到李清口氣一轉,“你說得也有道理,綁了來,嘿嘿,不錯,不錯。不過嘛,我們還是要去請一下的,說不定這桓大夫有濟世之心呢,如果請不來,便只好綁了。”
馮國一聽大喜,不由摩拳擦掌地道,“綁人我最有經驗了,以前在山塞的時候,便都是由我主持這事,大人,交給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