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就是我的兵?”李清張口結舌地看着眼前,目瞪口呆,這哪裡是三百名士兵,分明便是三百名傷號,耳邊一片呻吟,眼前盡是血跡,有幾個無聲無息地躺在哪裡,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是啊,是啊!”呂大兵一臉的笑容,“李校尉,你看啊,我選鋒營剛剛草創,兵員嚴重不足,說實話,這些兵都是好兵啊,傷又不重,只要一養好,那就是生龍活虎一般,而且又都上過戰場,見過血,嘖嘖,要不是大帥要我鼎力支持你,我可是真捨不得他們啊,現在只好都便宜李校尉了。”
看到呂大兵那笑眯眯的神情,李清恨不得立即一拳便將這張臉打成柿餅,但他心裡也明白,這一拳如打出去,自己這個剛到手的振武校尉肯定便沒了,說不定連雲麾校尉也沒了,立馬便成一個小兵。
“多謝參將了!”李清強迫自己堆上一臉的笑容,雖然是傷兵,但總算還是人吧,呂大兵說得倒也不錯,只要他們能活着,肯定會成爲好兵,但前提是能讓他們活下來啊,這時代可沒有抗生素,受了傷能活下來的機率並不大。
王啓年,姜奎,馮國呆呆地看着正在入營的傷兵們,一大羣人你攙着我,我扶着你,一路呻吟不絕,更有幾個是用擔架擡着來的,李清去選鋒營時帶着的幾個士兵此時全成了擔架兵,便是李清,胳膊上也架着一個傷兵。
“這就是我們的兵?”王啓年盯着李清。
“很長時間以內,他們就是我的兵了。”李清悶悶不樂地道。
“欺人太甚!”王啓年一拳砸在桌上,將桌上的東西震得都跳了起來,李清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老王,知道你勁大,用不着在我面前顯擺。”
“可大人,大帥答應給我們三百兵的。”
“是啊,是三百兵,可大帥可沒說三百傷兵不行的。呂大兵跟我們玩這招,我們都沒處訴冤去。再說了,你認爲大帥會爲我們與呂大兵較真麼?真要鬧起來,大帥最多不過笑呂大兵小心眼,可我們就平添了一個仇家了,呂大兵可是呂偏將的弟弟,鬧翻了,沒我們什麼好。”
姜奎道:“大人,這三百兵都是傷兵,我纔去查了一下,輕傷的兩百多,還有十幾個重傷的,眼見是活不了啦,便是那兩百多,也,也不知能活下來多少?”這幾人都是老行伍,知道受傷意味着什麼?
李清點頭道:“是啊,這是我們現在需要首先考慮的問題,如何能讓他們儘可能地活下來。哦,對了,馮國,我讓你去領的軍械,糧食都領回來了麼?”
“大人,領回來,兩百支長矛,一百柄戰刀,一百麪皮盾,一百石糧食,三百套軍裝,都搬回來了。”馮國點頭道,“大帥發了話,這些東西並沒有剋扣我們,很爽快地給了我們。”
“嗯,現在這批軍械我們看來是暫時用不着了,你讓先前的弟兄們先把自己裝備好了,得有點精氣神。姜奎,你去找醫生,給弟兄們治傷。”
“是,大人,只是請醫生是要銀子的,我們現在身無分文啊!”姜奎爲難地看了一眼李清。
李清慍怒地擡起頭,“現在整個定州都成了戰備區,我想我們常勝營有權徵用本地醫館的醫生吧,馬上去找,弟兄們可等不得,就是綁,你也得給我綁我來。”
姜奎展顏一笑,舔了舔嘴角,“得令,大人,有了你這句話,我保證給你綁一個來。”
李清翻了一個白眼,轉頭對王啓年道:“啓年,你帶人去將我們營地整理一下,來了這麼多傷兵,別將營地搞得像垃圾堆,將傷員按輕重分營安置。”
“是。”王啓年轉身大步離去。
“馮國,你今天去武庫,可聽到了一些什麼消息嗎?”轉頭問呆在一邊無所事事的馮國。
“大人,現在定州城裡很緊張,都在傳言蠻兵馬上就要打過來了,中協裡的三個營已全部進入了一級戰備,聽說連剛整編的選鋒營也將被編入預備隊,知州方大人還在動員輕壯,總之,現在定州是誰備打一場大仗了。”
李清撮了撮牙花,道:“蠻兵擅野戰不擅攻城,我看定州如此險峻,只要蠻族的頭領不是被驢踢了,就絕對不會來踢這塊鐵板。”
馮國笑道:“就怕那蠻族大首領蠻勁發作。”
李清哧地一笑,“蠻勁?馮國,你看這次在草甸,那傢伙調度兵馬,將馬副將吃得死死的,以五萬人馬生生吃掉了我們三萬強兵,是那種只懂蠻勁的嗎?這傢伙不簡單的很那!”
馮國眼睛一亮:“那大人是認爲蠻兵是不會來啦?”
“那也說不準,至少來定州耍耍威風還是可以的,反正現在定州軍是不可能出城與他野戰的。”
“嘿!”馮國兩掌一拍,“那是,說實話,大人,與蠻兵野戰真是可怕啊,不怕大人笑話,草甸一戰時,看到上萬戰馬奔騰而來,連地面都被馬蹄震是抖動,我的腿都軟了。我定州騎軍不足,與蠻兵野戰,的確不可取。”
李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步兵練好了,收拾騎兵那是易如反掌。”
馮國不信地搖搖頭,正想反駁,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陣喧譁聲,夾雜着一聲聲哭嚎,李清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走,去看看。”
兩人大步出營。
看到李清到來,王啓年總算是看到了救星,大聲道:“好了,好了,大人來了,你們有什麼話直接跟李大人講吧!”
王啓年現在很是狼狽,周圍圍着一大圈傷兵,地上躺着兩人重傷號,正一人抱着他一條腿。
“出什麼事了?”李清警惕地看了一眼圍成一團的傷兵,頭皮有些發炸,莫不是炸營,譁變,不至於吧!
“大人啊!我們雖然受了傷,但傷得不重,我們一定會挺過來的,求大人不要放棄我們。”不等李清明白出了什麼事,兩條腿已被兩個傷兵牢牢地抱住,頭皮一麻,李清差一點拔出了腰刀。
低頭看着抱着自己雙腿的兩個傷兵,一個胸腹按了一刀,只是胡亂地用布條纏了一下,血水正從布破下滲出來,另一個一隻眼睛沒了,鮮血正從眼洞中往外滲出。
“放開大人,你們想幹什麼?”馮國刷地拔出腰刀,厲聲道:“想要造反麼?”
兩名傷兵放開李清的腿,伏倒在地,大聲哭道:“大人,不要殺我們,我們很快就會好的,我們還能爲大人打仗。”
李清奇道:“誰要殺你們?”
馮國猛地醒悟過來,伏在耳邊低聲道:“大人,我知道了,軍中一般對傷勢極重的傷兵都是補一刀,讓他們去得痛快一點,免得多受罪,剛剛大人讓王啓年移營,這些重傷號肯定以爲是要殺他們了。”
李清心一抖,“這混帳規紀是誰定的?”
馮國驚訝地看了一眼李清:“大人,這是軍中慣例啊,這些重傷號肯定是不能再上戰場了,就算花錢救他們,多半也救不回來,爲了不花冤枉錢,所以這種情況一般都是補一刀了事。”
“放屁。”李清罵了一聲。蹲下身子,道:“兩位放心,我李清怎麼會殺害自己的袍澤呢,儘管放心好了。”
“那大人爲什麼要將我們這些人另置一帳呢?”眼睛受了傷的傷兵問道。
“我已經去請醫生了,將你們單獨安置一營,是爲了先救你們這些重傷號啊。”李清和藹地道。
“大人說得是真的?”兩人懷疑地看着李清。
李清一笑,站了起來:“各位兄弟,今日當着所有人的面,李清發下誓言,自今日起,無論各位受了什麼要的傷,我常勝營都不會放棄各位,如違此誓,讓我李清亂箭穿心,不得好死。”
所有的喧譁聲隨着李清的話語消失,整個營地安靜無比,半晌,一個傷員猛地跪了下來,道:“多謝大人,願爲大人效死。”隨着第一個跪下,一個接一個地傷兵都跪倒在地,“願爲大人效死。”
李清擺擺手:“大家都起來吧,聽王大人安排移營,醫生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