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沙陽郡四大家的豪紳們的想法,陛下駕臨,自然是要張燈結綵,披紅掛綠的大張旗鼓迎接的。但郡守方大治與駐紮在沙陽郡的猛虎營統領陳家洛卻很清楚,這一次陛下過來,除去視察沙豐縣軌道車之外,另外一件事情卻是送吏部尚書榮歸故里。
從越京城來的消息,卻是吏部尚書已經是生命垂危了,正是因爲王厚想要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瞧一眼這軌道車,纔有了陛下嚴令一個月之內,沙豐線軌道車必須合龍通車的嚴令。
想討陛下的歡心固然是不錯,但如果歡歡喜喜的熱鬧了起來,到時候王厚卻正好鶴駕西歸,這就不好看了,只怕是一心想要拍馬屁,卻一巴常拍到馬蹄上,被一蹄子蹶一個鼻青臉腫的。王厚在陛下心目中是一個什麼地位他們可是一清二楚的。不說別的,光是離開越京城時,一個世襲罔替的毅國公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這一次的接駕,端莊,大氣,肅穆,這纔是主旋律。
方大治揣摸上意的功夫,還是異常了得的,現在的秦風,心情着實算不上太好,一路從越京城出來,縱然巧手他們費盡心機打造出來的馬車再舒服,但王厚的生命之火,仍然是在一點一點的熄滅,如是不是舒暢硬生生的用藥替他老丈人吊着命,王厚早就是不行了。饒是如此,大隊人馬抵達沙陽郡的時候,王厚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總體上來說,秦風對於沙陽郡的這一套佈置還是較爲滿意的。雖然說他從來沒有什麼泄憤的習慣,但現在,心情的確是不好。
車站之中,無關人等自然是早就清理了出去,剩下來的,除了相關的匠師,士兵之外,剩下的就是特地在這裡迎接的沙陽郡一衆官員和豪紳了。得了方大治的招呼,這些人此刻身上穿得也都是極素雅的,沒有什麼大紅大綠的刺激人眼球的東西。
“陛下,這條路直通登車之所在。”方大治充作秦風的嚮導,一邊在前方引路,一邊向着秦風介紹道。“而那邊,則是出站的通道,這兩條道路都能讓馬車順利的通行,不管什麼物資,都可以由馬車直接送到軌道車車廂之旁。設計成單邊通行,最大程度的保證運行的效率。”
“嗯,這個想法,極是不錯。”秦風點了點頭,隨着方大治走進了站內,極目望去,竟是有七八道軌道車出現在視野之中,有幾條軌道線上還停留着一些軌道車。
“這裡頭怎麼如此亂七八糟的,這麼軌道車都停在一起?使用的時候怎麼辦?”秦風皺起了眉頭,問道。
“陛下,這裡頭的軌道雖然看起來比較凌亂,但卻是有章可循的,這裡的每一條軌道,最終都會通向主軌道。”
“哦,這是怎麼實現的?”
“陛下,大匠們設計的軌道,在有一些地方卻是活動的,需要的時候,只需要移動其中某一段的鐵軌,便能將原本兩條不相干的軌道連成一氣,這樣,倒是大大的提高了軌道車的利用效率。”方大治微笑着解釋道,“臣請爲陛下演示一翻。”
“很好,正要開開眼界。”秦風點頭道,當初在大冶城看到了那裡的大匠爲了提高運礦的效率而發明出了軌道車,他一眼便看出這裡頭蘊含着的極大的軍事和商業價值,這纔有了修建軌道線的想法,而拿定主意,頒佈命令,成立了專門的鐵路署之後,他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這條路上頭了,畢竟,他是皇帝,軍國大事太多,他是隻管拿主意,最後看結果的人,至於中間怎麼操作,那就是下頭辦事的人事情了。現在既然修成了這般模樣,那必然是反覆論證實驗過,纔會呈現在他的面前的。
專來的事情,便由專業的人才來做,就像以前大明打過的幾場大規模的戰役來說,秦風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臨戰之時,倒是完全地將指揮權交出去,讓那些有經驗的將領來指揮,而不是自己想當然。又如蘇燦主持的幣制改革,太平銀行,秦風哪怕將蘇燦所著的《錢論》看了又看,也只是知其實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像修建軌道車這樣的事情,自己就更是不懂了,那些大匠們,自然要比自己專業的多。左右最終的結果,能達到自己的預期,能讓大明從中獲益良多,那就足夠了。
自己是皇帝,可卻不是生而知之,什麼都懂的。這一點,秦風很清楚。
方大治伸手招來了一名五品的官員,應當是來自大冶城專修軌道的大匠,吩咐了幾句之後,這個五品官就飛奔了下去,片刻之後,停留在主軌道車上的十幾截車廂,便被套上了數匹挽馬,隨着駕車的一聲吆喝,挽馬嘶鳴,向前邁出了步子,十幾截車廂的龐然大物,便向前緩緩移動起來。
這讓隨着秦風從越京城來的一衆人物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平日裡所見的,都是兩匹馬拉一輛馬車,可現在展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三五匹馬拉了十幾截車廂,而且每一截車廂,都要比平時他們所見的馬車大了足足一倍有餘,但看那馬匹,卻不甚吃力的樣子。
在前面的一個叉口,幾名匠人站在哪裡,看到馬車駛來,便伸手狠狠地將一根鐵桿子從一側轉到了另一側,然後退到一邊,緊接着,這十幾截車廂在馬兒的拖拉之下,便自然而然地行駛到了車站裡另一條軌道之上,與此同時,在另一則,另外數截車廂也在馬兒的拖拉之下行駛過來,同樣的操作,這一列軌道車,便平平穩穩地停在了秦風等人的面前。
“好得很,設計果然是巧奪天工。”秦風臉上露出歡容,“大治,如果這軌道車滿載,需要多少挽馬拖拉?”
“陛下,這些軌道車的車廂都是經過特別設計的,能夠隨意的增減數量,一般來說,最多可以掛到十二節左右的車廂,再多的話,安全上就會出現問題,爲了確保安全,所以每一次出行,最多不超過十切。”方大治道。“而使用挽馬的數量,就要看載的什麼貨了,貨物愈重,則需要的挽馬就更多一些,在實驗期間,我們曾用他來運過一次糧食,這批糧食本來是要運到昭關去的,這一段路程我們便採用了軌道車運輸,十二節車廂滿載,一共是二十萬斤,也不過是用了十匹挽馬。”
“妙極!”秦風聽到這裡,已是大喜過望,“速度如何?”
“陛下,以前採用馬車運輸,從沙陽郡到豐縣,雖然只有百餘里,但馬車卻需要足足兩天的行程,而且一路之上還頗有損耗,但採用軌道車運輸,十匹挽馬,十節車廂,不過用了兩個時辰,早上出發,中午時分,便已經到了豐縣車站,與以前的效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方大治雙眼閃閃發亮。
秦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裡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軌道車修建成功,其中蘊含的戰略軍事價值,可不是能用錢來衡量的,假如能修建一條直通昭關的軌道車,一旦與齊國發生戰事,大明便能將大軍源源不絕的沿着這條軌道車運往昭關,按照這個運行速度,數天之內,便可以在昭關集結起一支十數萬人的大軍。
同理,如果這種軌道車遍及大明各地,那不管那裡有事,朝廷都可以朝發夕至。
他握緊了拳頭,盯着下方的軌道線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以往朝廷對於一些邊遠地區,掌控不力,鞭長莫及,無非就是交通不便,信息不通,但有了軌道車,一切就不在話下了,整個大明,直如在方寸之間,盡皆能夠落入朝廷的掌控,不復以往的那種山高皇帝遠的情況了。
“修路的資金如何?”他再一次問道,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想要在全國鋪開這種軌道車的建設,那就得砸錢,可不是每一個地方,都像沙陽郡和太平郡這樣有錢的。
“陛下,耿精明搞出的這個股份制倒是一個好東西。”方大治笑道:“修這條百餘里的沙豐線,到現在爲止,耗費已超過了百萬兩銀子,如果算是後期的收尾工作,恐怕一百五十萬兩才能打底。”
看到秦風的眉頭皺到了一起,方大治趕緊道:“不過沙陽郡和太平郡兩郡一共只出了五十萬兩銀子,剩下的,都是沙豐線鐵路運營司負責籌集的。”
“就是那些商紳們了!”秦風道。
“是的,軌道線建成之後,運營權便交給了運營司,一共是五十年的運營權,當然,如果因爲軍事,賑災等重大事項,則朝廷會無償徵用。”
“他們能賺錢?”秦風問了一句。
方大治一笑,“陛下,初始之時,大家其實心裡都沒底兒,積極參予這件事,其實也是出於對陛下的仰慕,願意爲陛下效力,所以大家踊躍拿錢,倒還真沒有想過賺錢。”
秦風聽了不由呵呵一笑。沙陽郡的豪紳們,從太平軍伊始,便一路跟着秦風的大軍四處出擊,秦風大獲且勝,他們也是賺得盆滿鉢滿,到了現在,恐怕他們也有些恐懼了,賺得太多,生怕自己找他們的麻煩,薅他們的羊毛,以往歷朝歷代,朝廷一旦沒錢花了,總是會拿一些商人作伐,找個藉口便抄家滅族,將商人們的家產,一股腦兒的都弄過去。自己搞這個軌道車,他們拼命投錢,無非也是一種表達恭順的意思。這是拿錢消災了。
“可是軌道車建成以後,一看這個效率,所有參與的人可都是大喜過望了,恐怕這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而是賺多賺少的問題了,前幾天,便有人找到了臣,說能不能將這種軌道線修到各縣去,他們自己掏錢,仿沙豐線的例,也只要五十年的經營權,茲事體大,臣也不敢作主,正準備具折上奏呢!”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秦風道。總體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每個縣都能通上軌道車,那對於貨物的流通,人員的流動,都是極好的事情,而且還不用國家掏錢。
過一段時間,可以讓大明其它郡治的官員們都來這裡參觀參觀,讓他們感受一些軌道車的威力,最好能在全國都推動起來,但這是一件大事,涉及的銀錢數以億計,朝廷必須有一個總體的章程纔好推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