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看着我,我討厭同情的眼光,特別是來自於你的同情。”抱着膀子的楊致冷冷的道。
“爲什麼?”秦風愕然道。
楊致向前跨了一步,看着秦風“你知道我看到的第一眼,最想做的是什麼?”
“狠狠的揍我一頓出氣,就想當初我對待你那樣。”秦風笑了起來。
“你說得不錯,我是真想痛揍你一頓,把你打得你媽就不認得,就像你當初揍我是一樣一樣的,但是我卻不無痛苦的發現,似乎你現在的武道修爲比我還要高一些,真打起來,我還是打不過你,想想也令人沮喪。我最想殺的人,武功比我高,我最想揍的人,也比我厲害,我人生可真是失敗。”楊致沮喪地道。
秦風搖搖頭:“我以前跟另外一些人說過一些話,只要還在路上,就不算輸,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打不過你了。”
“說着倒也沒錯,在路上,嘿嘿!”楊致笑了笑,盯着秦風,“有時候真是想不通啊,公主殿下這麼一棵水靈靈的大白菜,怎麼就讓你這頭豬拱了呢?”
秦風還沒有來得及答話,嗖的一聲,一物已是從他身後的窗戶中擊穿窗紙,徑直飛向楊致。楊致一伸手,將來物抓在手裡,卻是軟綿綿的,定睛一看,卻是一塊娃娃的尿布,上面痕跡宛然,顯然是剛剛纔尿過。雖然隔着一堵牆,一扇門,但對於現在的閔若兮來說,在院子裡說話,也就跟在她耳邊說話沒有什麼兩樣。聽到楊致如此形容自己與秦風,自然是惱羞成怒。
一伸手,將這塊尿布遞給秦風:“殿下打錯人了,這是招呼你去給你的孩子洗尿布呢!”
秦風哈哈大笑,伸手接過溼漉漉的尿布,順手塞進懷裡。“能給孩子洗尿布,這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讓人嫉妒的幸福,秦風,你這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吧,別在我面前秀恩愛,我會哭的。”楊致歪着頭,認真的道。
秦風大笑,突然雙手抱拳,對着楊致,便是一揖到地。
“多謝了!”他聲音無比的真誠。
楊致閃身避開,“你幹什麼?”
“楊兄,我這一揖是感謝你救了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小武這孩子肯定會被帶到齊國長安去,真到了那裡,就算我長出三頭六臂,也無法將他救出來,從此親人永隔,還不知小武落到對方手裡會生出多少事端來。所以我多謝你。”秦風道。
“你拉倒吧!”楊致哼哼道:“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昭華殿下的面子上。如果他不是昭華殿下的孩子,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孩子的恩人。”秦風笑道:“受我這一拜,並不爲過,多謝。”
楊致嘆了一口氣走到牆邊的一個石凳之上,坐了下來。
秦風也走了過去,與他肩並肩坐到了一起,兩個曾經的仇人如今這樣坐在一起,這樣一副場景讓知曉內情的人,怎麼看都覺得怎麼怪異。反倒是這兩個當事人,全然沒事兒一般。
“我經常莫名其妙的做下一些事,自己沒有覺得什麼,卻往往會讓人記得一輩子,有好的,也有壞的。我曾經在一位師兄的母親病重的時候,連夜綁架了一位太醫去他的家裡,救了他母親一命,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爲當初我還是左相的兒子嘛,但這位師兄卻在我遭難的時候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來。而更多的時候,我卻是不知不覺的做下許多讓人記恨的事情。秦風,我是不是一個很討人厭的人。”
“那個時候,你還真是挺讓人討厭的。”秦風微笑起來:“可是現在看起來,你本性並不壞啊,人之初,性並善,你只是一個讓人寵壞了的孩子而已。”
“現在沒人寵我了。”楊致低下頭。“現在的我,就像是一條流浪狗,有人喊打喊殺,也有人可憐同情。”
“沒人將你看做狗,在你的敵人眼裡,你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在你的朋友眼裡,你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秦風拍拍他的肩膀。
“我沒有朋友。”楊致搖搖頭。
“不,你有。比方你先說過的那位師兄,在你被人嫌棄的時候,他站在你的身邊,他難道不是你的朋友嗎?朋友,是隻有在你危難的時候還站在你身邊的人,纔算是真正的朋友不對嗎?兮兒不算是你的朋友嗎?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她將你救了出來。而我,現在當然我們還算不上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但以後我們說不定也會成爲好朋友的。”秦風笑道。“至少現在,我已經將你視爲朋友了。”
“你爲什麼會將我視爲朋友,就爲我救了你的兒子?”楊致道。
“不僅僅是這個,還因爲你在今天那個危險的時候,衝了下來。”秦風道。
“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公主殿下。我不可能看着她陷身於危難之間,要真是隻有你,我說不定就站在山上看熱鬧了,要是你被砍死了,我說不定還會拍巴掌歡呼兩聲。”楊致認真的道。
聽到這話,秦風不由得苦笑起來,“兄弟,你可真夠實誠的。場面話也不懂得說幾句嗎?至少讓我感覺上舒服一些。”
“我一直都是這樣。”
“難怪你會有哪麼多的仇人,朋友卻如此之少。”秦風無奈搖頭,這真是一個被慣壞的孩子,哪怕現在落了難,印在骨子裡的那一份高傲,卻從來不曾丟棄過。虛以委蛇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多此一舉,這樣的傢伙,真要出去混江湖,估計過不了多久,也是一個被人追着砍的角色。
“朋友不用多,有幾個知心的就行,至於仇人嘛,像我現在這樣,再多一些又何妨,難道還會比閔若英更厲害嗎?”楊致淡淡地道。
“哪倒是,以後有什麼打算?”秦風一笑,江山好改,本性難移,像楊致這樣的人,那種深深烙在骨子裡的東西,只怕終其一生,也不會有太多的改變。
“沒什麼打算,走到哪裡算哪裡吧!”楊致有些落寞地道。“除非我晉級宗師,我是不會再回來了。”
“就算你晉級宗師又如何?以閔若英現在的修爲,當你晉級宗師的時候,他只怕已經晉位好多年了,你照樣打不過他,更何況,他會給你機會與他單打獨鬥嗎?”秦風搖頭道:“別忘了,在上京城,一位宗師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楊致痛苦的低下頭,秦風說得很實在,不管從哪一方面看,他這一輩子都沒有什麼報仇的機會。
“要不,跟着我幹吧!”秦風看着他,不經意地道。
“跟着你幹?”楊致看着秦風:“你有什麼能耐與閔若英作對?”
“聽說過太平軍麼?”秦風問道。
“沒聽過!”楊致脫口說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秦風啞然,想到楊致這兩年過的日子,倒也釋然了,這傢伙要麼便在萬劍谷中掙扎,要麼便在苦苦逃亡,對於天下大事,根本就不甚了了。
“太平軍是我新建的一支軍隊,現在在越國,已經打下了兩個郡的地盤,有好幾萬兄弟。”秦風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有着同樣的目標。”
楊致狐疑地看着秦風,有些不敢相信秦風所說的是事實,他自視甚高,這兩年,他一直都在掙命,而他不甚瞧得起的秦風,居然能創下這麼大一片基業?
“於你而言,是家仇,幾百條性命,而於我而言,卻是幾萬條性命。這筆血仇,我必然會向閔若英討回來。”秦風斬釘截鐵地道。“但是我比你更早明白是,憑藉着個人能力,是永遠也報不了仇的,想要報仇,唯一的辦法便是先將大楚推翻,將閔若英賴以存在的倚仗徹底打倒,那纔是真正的復仇。”
秦風的話音剛落,屋裡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同時轉頭看向屋內。
“你是閔若英的妹夫!”楊致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屋內。
“我更是那些死去的人的兄弟!”秦風堅定地道:“兮兒是我的妻子。我會與她好好的討論這件事情。”
“你去與殿下討論挖她祖墳的事情?”楊致不以爲然。
“以前我一直在迴避這件事情,這也是我這兩年沒有去找她,更不敢讓她知道我還活着的原因。”秦風看着屋內,道:“可是事情終究是要解決的,逃避不是辦法,直面纔是最好的選擇,不管她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能理解。”
“包括分別?”楊致問道。
秦風沉默下來。
楊致搖搖頭:“就算你現在有了兩個郡,有了幾萬人,可以閔若英相比,也差得太遠了。”
“先前我跟你說過,我們在路上。不去做,怎麼知道不行?”秦風道“要是你不想自己幹,那就和我一起幹吧。這也算是志同道合吧,反正你也沒地兒可去,先到我哪裡去瞧瞧,至少在哪裡,不會有人上趕着來追殺你。”
屋裡的孩子再一次哭了起來,秦風站了起來,看着楊致,微笑道:“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