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雪原之間,有一幢房子孤零零的矗立於其間,在房子的前方,原本應當是一個源泊,不過現在亦結上了厚厚的冰層,看起來,這裡曾經應當是某個富紳的鄉間別院,不過現在,當然是人去屋空。
十數萬楚軍的大營便圍繞着這幢房子建了起來,一層又一層,將其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這幢房子裡現在住着的當然不是楚軍的東部主帥羅良,而是來到前線的昭華公主閔若兮,與閔若兮一起住進來的,自然還有秦風,瑛姑,洛一水以及楊致,郭九齡。
當然,還有秦風的一對小寶寶,羅良派人快馬加鞭回到了昆凌關,將女孩閔文從昆凌關帶了過來。
洛一水跟着來是因爲他當時脫力了。當齊軍開始撤退的時候,這位仍然不依不饒,不過被瑛姑一巴掌給扇了回來,倒不是說瑛姑能輕易的對付得了洛一水,而是這位當時已經基本上處於油盡燈枯的階段了。
他是被楊致背到這個小院裡來的。
楊致呢,卻是心不甘情不願,想逃?不敢,因爲他還沒有來得及走呢,羅良就到了。羅良對着閔若兮大禮參拜,卻是連拿正眼也沒有瞧楊致一眼,可楊致總覺得這傢伙一直在偷睨自己,估摸着自己要是離開了閔若兮這尊保護神,分分鐘羅良會派人將自己捉了回去。這老東西,典型的當面是人,背後是鬼。
再說了,內衛大統領楊青可也在場,這位的眼睛看起來就沒有離開過自己,自己是誰?楚國前左相楊一和的獨生子,當然現在楊一和已經淪爲奸相了,而自己,行刺過楚國皇帝,鬧得上京城雞犬不寧,作爲內衛大統領的楊青,將自己視爲眼中釘不除不快自是正常不過的了。
楊致很是後悔來沾了這趟渾水,現在可好,走不敢走,留着卻也是尷尬之極,自己就像是一隻小白兔,周遭盡是虎視眈眈的大灰狼,不定什麼時候就撲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
好在當着閔若兮的面,無論是羅良,還是楊青,對自己的存在都是裝作視而不見,而自己呢,也自然是要裝作不認識他們的了。
院子從遠處看,被楚國大軍緊緊的包圍着,但實則上還是相隔了一點點的距離,羅良與楊青也沒有多此一舉,再派人來警戒,一來這院子裡現在住着的一個個都是武道修爲大高手,根本就不需要警戒,二來如果派人過去警戒,只怕還會惹得公主不高興,徒然碰一鼻子灰,不若裝得大方一點。
置於裡面的兩個超級通緝犯,卻是讓羅良與楊青兩人爲難之極。
秦風,那是欽命要處死的傢伙,現在活蹦亂跳,關鍵的是,他名義上來說還是公主的夫婿,楚國的駙馬,當初詔獄之中,公主與他完婚,隨着兩個孩子的降生,現在基本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抓他?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楊致,刺殺皇帝的欽犯,怎麼逃出上京城的,看到他與公主在一起,羅良與楊青也大致明白了,公主將他帶了出來,顯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將他抓起來,也是難辦。
更何況,這幾位今天突然出現,相助楚軍與齊軍搏殺,硬生生的扭轉了戰局,不然羅虎今天非輸不可,算起來也算功臣了,大戰還未結束,就將這樣的功臣抓起來,會不會讓士兵們不解,迷惑,甚至生起逆反之心呢?
也是難辦。
沒辦法,便只能裝作不認識了,卻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個小院原先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不過大軍一過,自然是一片狼藉,不過這對於一支龐大的軍隊來說,整修也不過是翻掌之間的事情,一聲令下,整個小院已是煥然一新,連內裡的物件都被換了一個遍。
正室自然是閔若兮的,現在,裡頭當然還多了秦風和兩個小孩子。
秦風趴在牀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兩個孩子。
“像我,真得像我。”左看看,右看看,秦風忍不住便伸手去擰兩個小傢伙的臉蛋。
啪的一聲,一隻嫩白嬌俏的手伸過來,重重地擊在他的手背之上:“不許摸,就你那粗苛的大手,別把孩子碰疼了。”
縮回手來,秦風訕訕的笑了起來:“你的手勁可真大。”
看到秦風下意識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龐,盯着他那還紫紅未退的指印,閔若兮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怎麼不躲,你躲得過的,就算躲不過,也可以運功抵抗,怎麼就這麼生生的捱了兩巴掌?”
“不敢躲,也不能躲,說起來我的確真該挨一頓打,兩巴掌算是輕的,要是我躲了,你掄劍砍過來可怎麼辦?”秦風看着閔若兮,“兮兒,我真的不是不想你,從我醒來的那一刻起,你的影子就在我的腦子裡不停的打轉,可是我,真得不能去找你。”
“是因爲我姓閔麼?”冰雪聰明的閔若兮如何不知道秦風真實的意思是什麼,看着秦風,她問道。
“是。”秦風點點頭:“想必你現在也知道了左立行是怎麼死的,西部邊軍三萬餘將士是怎麼死的了,你說,我如何能與閔若英共處於天地之下。”
閔若兮眼眶一酸,難過的垂下了頭。她姓閔,這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好了兮兒,咱們別說這些煩心事,瞧瞧咱們的小寶寶,怎麼看怎麼像我!”秦風笑着轉移了話題,有些事情,越瓣扯便越是讓人難受,理不清,剪還亂。
閔若兮是自己的愛人,但自己就該強迫她與她的血脈嫡親劃清界限,誓不兩立不?疏不間親,爲親者隱,這並不是缺點,相反,應當是美德。
既然在這上面有無法化解的矛盾,對他也好,對閔若兮也好,不若閉口不提。
“小武像你便好,就算將來長得不英俊,但至少也硬朗,有男子漢氣概,小文要是像你的話,那可不得了了,將來怎麼嫁得出去?”孩子果然是轉移話題的最佳方法,閔若兮的注意力立即便被引到了兩個孩子身上,伸手點了點孩子的鼻子,笑道。
“我很醜麼?”
“不醜,但也不英俊!”閔若兮實話實話。
“那你當初怎麼看上我了?”秦風嘟起了嘴,滿臉的不爽。
“我看上的可不是你的皮囊,而是你的氣概。”閔若兮伸過手去,牽起秦風的手,兩眼深情的凝視着他,“還有你身上那獨特的男人味道。”
聽着這柔膩的聲音,秦風禁不住伸手一拉,將閔若兮拉到了自己懷裡,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着躺在牀上。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兩個娃娃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聲哇哇大哭了起來,一雙手正準備不老實的秦風頓時全身一僵,滿腦子的臆想隨着娃娃的哭聲蕩然無存。
“孩子餓了。”閔若兮一翻身坐了起來,一伸手抱起哭得扎手紮腳的姐姐小文,然後拿眼瞧着秦風。
秦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孩子餓了你就喂他唄,看我幹嘛,這個我真不行。”
閔若兮卟哧一笑,緊跟着又是臉一紅,“你,出去。”
秦風瞠目結舌地看着她,“孩子是我的。”
“當然是你的,不過我要給孩子餵奶了,你出去。”她雖然與秦風有了兩個孩子,但當時的情況卻是極其特別,其實她與秦風除了落英山脈當中那一段快活日子以外,並沒有真正的有過什麼花前月下,閨房蜜意,孩子都有了兩個,但她卻仍然是抹不開面子。
兩個娃娃哭得愈發厲害,看着閔若兮仍是臉若蜜桃,紅雲滿面的看着他,秦風無奈的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走到門邊,突然回過頭來,“把孩子喂得飽一些,晚上給瑛姑帶着吧。”
一句話出口,閔若兮剛剛褪下去的紅潮瞬間再度騰起,手抓起一個枕頭,劈面便向秦風扔來,“瑛姑又不是保姆,而且這些天,我想孩子可是快要想瘋了,我纔不要孩子離開我半點呢!”
秦風攤攤手,小別勝新婚呢,而他們,可真正算是生離死別了一回,這不應該是纏纏難分纔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嗎?
推開門,走到院子裡,寒冷的空氣讓身上的燥熱一掃而空,秦風情不自禁的伸了一個懶腰,這種寧靜和詳和,還有與家人在一起的美妙感覺,是自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啊,回望着已經緊閉的房門,秦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一輩子,我決不會再讓你們離開我半步了。”他在心裡發誓道。
轉過身來,卻是嚇了一跳,院牆邊上,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一個黑衣人披頭散髮,正靠着院牆,像頭餓狼一般的盯着他。
“楊致,你幹什麼,嚇我一跳!”秦風不滿地道,對於楊致,他的映象還停留在兩年之前,這傢伙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掛在旗杆之上的映象,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傢伙與自己一樣,也是脫胎換骨。
而且,他和自己一樣慘。
不,現在的他,比自己還要慘。
這讓秦風對他充滿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