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寧則遠站在太平號高聳的指揮塔臺之上,凝望着遠處再一次狼狽地轉向逃避的齊國水師艦隊,在望遠鏡內的畫面之中,對方的速度,陣形比之幾天前,要明顯地緩慢和更加的慌亂了。顯然,對方的體力和精力都是一天天的追逐之中消耗過大而有些難以支撐了。
對於寧則遠來說,這一場圍剿最難的是抓住對方的影蹤,必竟從先前的情報之中,只是劃定了一個大致區域,但大海何其廣闊,這個區域在海圖上看起來並不大,但真正對於處在這片海域之中的艦隊來說,觸目所及,卻仍然是無邊無際的蔚藍的海水。
說起來他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從周揚帆發現敵人的第一艘戰艦開始,圍剿的區域立時便大範圍的縮小,不過半天功夫,明軍艦隊便發現了齊人的大本營長興島,然後順理成章地逮住了正在逃竄的樊新的艦隊。
不過寧則遠可不想就這麼一涌而上將對手按在地上摩擦,從發現對方開始,基本上就已經註定了這支齊軍艦隊覆滅的命運,這個結局是不可更改的,但寧則遠更希望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磨練一番自己麾下艦隊聯合作戰的水平。
這支超過一百二十餘艘主力戰艦的聯合艦隊,是從馬尼拉數十個小島國的水師之中精選而出的,論起船員的綜合素質和水上作戰的技巧,這些人並不差。但在整合之後,他們原本的作戰體系完全被打亂,全新的大明水師作戰體系被完整地移植過來,要讓他們適應和熟練的掌握這些,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
平素的訓練再好,總是抵不過在戰場之上這種真刀實槍的練習。因爲在戰場之上,容不得你犯錯,一旦犯錯,付出的便是生命的代價,而這樣的血的付出,總是能讓更多的人記憶深刻,刻骨銘心,從而不再犯相同的錯誤。
寧則遠將蒸汽火炮戰艦集結在了一起,不允許這些戰艦參與這場戰鬥,而只是下令四支艦隊的其它風帆戰艦在大海之上追逐包圍齊軍水師。
從實戰效果上來看,果然暴露出了極多的問題,四支艦隊多次出現配合失誤,甚至在短兵相接的時候,被齊軍水師打得狼狽不堪,從而對手突圍而去。
每當這個時候,蒸汽戰艦便會發揮他們的作用,利用自己的速度優勢,硬生生地將齊人艦隊又逼回到寧則遠預定的戰場。重新迴歸到被四支風帆戰艦追剿的場景中來。
幾天的海上追逐,戰鬥,聯合艦隊已經損失了五艘主力戰艦以及更多的輔助戰船,齊軍水師的損失也大約在這個數字之上。寧則遠對於損失根本就不屑一顧,他看重的是經過了這些損失之後,他麾下的艦隊在指揮之上愈來愈圓潤,愈來愈熟練,彼此之間的配合,各艦之間的作戰技巧正在飛速上升,這纔是他想要的。戰場之上,弱者必然會被淘汰,留下來的纔是能經歷大場面的強悍之輩。
眼前的這支齊國水師已是秋後的螞蚱,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到爲的猛虎王朝的艦隊纔是寧則遠的真正大敵。
一直以來,大明的征戰都是以陸軍爲主,水師艦隊真正發揮出中流砥柱作用的時候少之又少,更多的時候,他們是作爲維護商船的航道安全,以及剿滅海盜而存在,而對於齊國水師作戰,更是一直以壓倒性的優勢而逼得對方根本不敢踏出遠海。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水師每年花出去的鉅額軍費,在國內是有很多人質疑的。
寧則遠一直想要大明所有人證明,水師絕對不是可有可無,而是不或或缺的存在,現在,他的機會終於來了,遙遠的猛虎王朝將從海面之上向大明發起進攻,而這場戰爭之中,陸軍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想要擊敗敵人,就要水師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在海戰之中正面擊敗傳言之中的那隻強大的西方艦隊。
有了這樣一個威脅的存在,寧則遠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提高自己麾下戰鬥力的機會。
連續數天圍追堵截,已經確認了寧則楓並不在這一支艦隊之中,這也讓寧則遠很是疑惑,按照齊軍師的規模,齊軍應當還有十餘艘主力戰艦沒有露面,而這些,現在就應當由寧則楓率領着。狡兔三窟的道理寧則遠自然是清楚的,這幾天的圍剿未嘗沒有想誘惑寧則楓出擊,或者是眼前的這支艦隊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情況之下被迫向寧則楓靠近,從而讓自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但讓他很失望的是,目前沒有一點跡象顯示事情會按他想象的發展。
長興島已經完全暴露在了明軍的視野當中,在周圍的搜索也沒有發現寧則楓的蹤跡,這個狡猾的傢伙,如今正躲藏在哪裡呢?
“給各艦隊傳達命令,消滅敵人。”想到這一次如果不能將寧則楓一舉殲滅,以後必然還會存在着無窮無盡的麻煩,寧則遠的心情便有些沉重起來。艦隊規模愈小,倒是給了寧則楓更從容的騰挪空間,想要剿滅他,可就更難了。
樊新心中的怒火正一天比一天高漲。幾天下來,他已經完全弄清楚了敵人的規模,四支艦隊,上百艘主力戰艦,這絕對不是自己能抵抗的。讓他憤怒的是,敵人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中,而是像貓捉老鼠一樣地在戲弄着他,原本他還想利用敵人的這種輕敵逃出生天,事實上,他也的確做到了,在四支風帆艦隊的圍堵之中逃出了重重的包圍,但問題是,每當他做到這一點的時候,對方的蒸汽戰艦便會趕來重新將他攆回這個狩獵圈子。
自己居然成了對方練手的道具,樊新終於想明白了對方想幹什麼。
跑是跑不掉的,那就準備決死一戰吧!士兵們的體力和精力一天不如一天,這樣的經歷,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那樣,上刑場挨那一刀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等待行刑時候的那些日子,那纔是真的度日如年。
死死地盯着對面出現的黑壓壓的艦隊,樊新抽刀,高高舉起,重重落下,“進攻,爲了大齊!”
旗艦之上升起了鮮紅的旗幟,那是決死的標誌旗,一個個信號兵們站在刁斗之中,向着其它戰艦打出旗語。
“進攻,爲了大齊!”
樊新率領的最後二十艘主力戰艦以及數十艘輔助戰船向着前方的明軍聯合艦隊發起了決死進攻。
面前的這些馬尼拉的戰艦,樊新從心底裡並不畏懼,比起他們來,齊人水師的火力要更強一些,側舷上安裝的霹靂炮,比起對手的投石機,強弩,威力不知要大出多少來,既然明軍的蒸汽火炮戰艦不參戰作壁上觀,那樊新並不介意在自己臨死之前,多拉一些墊背的。
雙方在不斷地接近,將近裡許的距離的時候,兩邊不約而同地向着另一側轉身,將自己的側舷對準了對面的敵艦。
伴隨着轟隆隆的巨響之聲,齊艦之上霹靂炮同時開火,無數的燒得通紅的鐵彈飛到了空中,而與此同時,對面的戰艦之上,也飛起了無數由投石機投擲而出的石彈以及無數的強弩。
雙方的距離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根本就沒有什麼躲避的餘地,數艘聯軍戰艦頃刻之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甲板之上的建築,設施被鐵彈摧毀,一個照面之下,便有數艘戰艦失去了戰鬥力。
但樊新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爲他的損失比起對手一點也不輕。給他造成傷害的,並不是那些投石機,比起霹靂炮來,投石機的威脅要小得多,真正讓他受損不輕的是對方的強弩。與一般的強弩不同的是,這些強弩杆上都綁上了一些包裹,當這些強弩釘在船身上的時候,緊接着傳來的便是轟然的巨響之聲,在爆炸的範圍之內,不管是船體還是霹靂炮這些設施,統統都四分五裂。
“衝進去,衝進去。”樊新站在燃燒着的甲板之上大聲怒喝着,他的戰艦是對方的重點打擊目標,受創也最嚴重,一輪交鋒之後,他便清楚,這樣打下去,自己太吃虧了。對方那特殊的弩箭能夠給自己的艦隊帶來最大的傷害,想要獲得更多的戰果,儘可能地多拉一些墊背的,那就只能衝進對方的艦隊之中,來上一場混戰。
他相自己士兵的素質,要遠遠超過對面的那些蠻夷。
齊人艦隊如同一羣被激怒了的工蜂一樣,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頭扎向了對面的聯合艦隊。對面完全沒有想到樊新突然會使出這樣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數,一時之間應對竟然有些手忙腳亂起來,有的想正面迎擊,有的想向側面避讓,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混亂起來。
抓住難得的戰機,樊新猛地衝了進去,戰艦相撞的聲音不停地響起,一場海戰,在不長的時間裡,便演變成了白刃格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