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醉倒之後,兄弟二人終於停止了爭吵。各自回到了座上,目光卻不約而同的瞥視着她。小殿下對於今日自己堂兄的表現,顯然十分生氣,甚至開始後悔將她引見於他。
小郡主如視珍寶般的將酒碗捧回了席上,卻並未坐下,便又轉身折了回來。見他已然醉倒,這可真是天賜的良機,若要與他接近,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小殿下見她再次走來,不禁臉色一變,顯得十分不悅。竟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水,佯裝喝醉地忽然將紫陌扶了起來,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斜陽殿,無視着身後投來的衆多驚詫目光……小小年紀便已戰功赫赫,將來定然能夠成爲一代賢臣。想這君臣之間,能夠如此親密無間,這可真是南詔將來的福氣呀!想到此處,王也不再多去過問,一切就隨他們去吧!
而席間的段氏父見此情形甚爲歡喜,只怕用不了多久,府中便會再出一名王妃,到時段氏年興旺指日可待了。
只有那吐蕃的小郡主,疑惑不解地佇立席間,目送着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追出殿去,卻見二人已然消失在了後宮的夜色裡。
心中幾許失落,幾許惆悵,也不知下次相見會是何年。轉身返回殿裡,回席繼續飲宴,卻再也找不到方纔那份悸動的心情,食之無味,返回如水。
出了殿後,沒走多遠,小殿下見四下無人,這才拍着她的臉,想要將她喚醒。而她卻醉得不行,不僅沒有醒來,反而吐了他一身的污物,真是讓人哭笑不得,也不知她這酒量爲何就這般差呢?乾脆將她背了起來,有意兜了個圈,便向着宮外走去。
既然真的醉了,還是讓她好好歇息吧!其實他也並非不讓她早日成爲自己的妻,而是想要她以更爲正式的身份,日後能夠更爲順利的陪在自己的身旁。一年,只需再等一年冠禮之後,他便可以爲她恢復身份而正式納她爲妃,可這之前,他還是希望她能夠有個更爲純潔的背景。
“九哥哥……”她突然呢喃起來,一瞬間卻讓他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又是那個人,她爲何總對他念念不忘?
“木,你在說些什麼呀?”他心痛不已,駐足輕聲的詢問。
“九哥哥,帶我回家……”她狂叫一聲,伏在他的肩口,嚶嚶地哭泣。聲音如此悽婉,想必她是真的傷心了。
然而他的傷心,又將向誰去傾訴呢?她的心裡竟然有別的男人。悄然拭去了奪眶而出的淚水,他是真的生氣了,原本一切都是爲了她好,可她卻爲何要背叛自己呢?
“木,壞石頭!我恨你啊!”他咬牙切齒地說着,卻仍然揹着她不願意將她放下,淚水瘋狂的從眼中涌出,他低着頭,藉着夜色的掩護而默默地哭泣。
“嘻嘻!九哥哥真好……”她自言自語地說着,臉上漸漸泛起了笑意。忽然一口吻在他的臉頰上,他的心瞬間卻如刀割一般。這原本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此刻卻彷彿被她用劍刺穿了心臟。
痛!無止境的心痛!他全身都在瑟瑟地發抖,她——怎能這樣呢?明年的大典,她還能有機會嗎?那個她口中的“九哥哥”到底是誰?爲何要奪走他心中的至愛?
“木,你喜歡九哥哥嗎?”他強忍着心痛,最後一次問她,好想聽到她那發自內心的回答。
“當然喜歡了!”她在他耳邊喃喃,或許是因爲醉了的原因,他感覺她的身上好燙。
紫陌並不知道揹着她一行走的人,並不是自己的親哥哥蒙悅峰。時時都在盼望着回家的她,此時彷彿感覺又回到了小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帶着剛化爲人形的她溜上陸地時的情景。次來到這個並不算繁華的小城,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裡。因爲到處的兵荒馬亂,和遍地的屍骸,讓她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人應該呆的地方。
她也記不清那是哪一年了,只知道有個姓杜的回族,帶着衆多的民衆起義造反。她無數次的要求哥哥帶她回家,她真的很討厭這個地方。可哥哥卻彷彿着了魔一般,口中不時的重複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呀?”
那時龍王老爹繼位不過五餘年,可這五年中,龍宮外的世界卻一直無平靜。老爹告訴她,其實從前的世界並非如此,這兒曾經也有過多個王朝。其中最爲著名的便是南詔和大理,甚至洱海龍族蒙字的姓氏,都與南詔王族有着不解之緣。
爲了考試那段淵源,她深深的迷了那段歷史。之後的年中,她不斷的尋覓着。
南詔——那是一個怎樣的國?身爲凡間的帝王,爲何能夠影響到半神的龍族?
“九哥哥,咱們回家吧!回去晚了爹孃會急的!”
“怎麼會這樣?”他傷心了,她那完美的形象在他心中徹底的粉碎。一年!只需一年!對於她妖的生命來說,那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原本不重的她,此時卻壓得他再也喘不過氣來。
“嘻嘻!你猜我這相機裡照了些什麼?”她顯得十分神秘,乖巧伏在他的肩頭,卻在取悅着別人。
“回去你可要認真選一個,然後由本公主出馬,定能馬到功成!嘻嘻!”她笑得很邪惡,但卻也讓他感覺驚訝。
她——竟然是位公主?只是不知她來自哪個國。木?難道是李?李唐?她難道是奸細?早有耳聞李唐多有異類相助,或許她便是其中之一,或許她根本就是在處心積慮的混進宮廷。他真的快要瘋了,若真如此,他該怎麼辦?
性抹乾了眼淚,轉身向着自己寢殿走去,聽說李唐奸細在身上某處都會留下特殊的紋身記號。既然如此便查她一查,至少能夠讓自己徹底的死心。
“小貓妹妹,哥哥這就帶你回家!”他強忍着心痛加快了步,徑直奔向了寢殿,心痛卻始終無停止。他不知道在國家與她之間,他該做出如何的選擇,但身爲儲君,他卻必須如此。即便殺不了她,也不能讓她成爲危害國家的奸細,若真的要他選擇,他寧可選擇爲她去死,也不必再受此痛苦的折磨。
經過漫漫長,終於回到了中和殿中,擯退所有的侍者,將她隨手扔在了榻上,望着不醉人世的她,他恨得咬牙切齒。幾次番想要對她親自查驗,但最終卻怎麼都下不了手。
他怕!真的好怕!怕她真是唐王派來的奸細,倘若不幸言中,那可真是比死都還要難過一些。他痛苦着,心中不斷的徘徊。難怪國師曾說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試問世間又有誰會輕易原諒殺死自己的人呢?前世如此,今生難道又要重複過去的悲劇嗎?
爲什麼會這樣?他躊躇地望着她,寧可相信她不過只是普通的小妖而已。
“殿下!您召老奴來,是有何要事嗎?”月姨不知何時已跪倒在了屏外,隔着厚紗,她並不知曉榻上還躺着一人。
“月姨——”他欲言又止,緩步移到屏前,臉色蒼白得嚇人。一身污物更是讓他狼狽不堪,但他卻似乎對此毫不理會。
“殿下?”月姨爲之一震,望着這個自己親手帶大的王,驀然大驚。自小一向信心滿滿的他,何時曾有過此刻的狼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變成了如今的樣?她不禁蹙起了眉頭,心中滿是擔憂。
“月姨,起來回話!”他聲音低沉而沙啞,哭過的痕跡依然掛在臉上。
站起身來,她疑惑地猜測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今夜本爲國宴之喜,先前他離殿之時,一切似乎都很平常。甚至還興高采烈地說要到段府去“捉拿逃將”,可這纔過去幾個時辰,他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殿下……”
“月姨,平時我待您怎樣?”剛一開口,他便打斷了她,雖然看似平靜,但他內心卻早已風起雲涌。
“殿下待老奴甚好!”
“那好,今夜本殿下有事兒相求,月姨可否幫我?”
月姨一怔,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有事兒殿下吩咐便是,上刀山下油鍋,老奴在所不辭!”
他終於擠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僵硬地點了點頭,“好!既是如此,那您現在就隨我來!”他說着,轉身向着屏後走去,月姨深感此事可能嚴重,不敢拖延,急忙跟着他來到了屏後榻前。
剛一入內,乍見那榻上之人,她倒吸了口涼氣,這不是大王剛剛纔賜封的葉榆小王爺嗎?他怎會躺在這裡?不過見他樣,應該是喝醉了吧!面帶春色,鬢染桃花,俊得人見人愛,難怪那麼多宮女爲之癲狂。
指着榻上的紫陌,小殿下心中異常痛苦,“幫我查她,看她是否是唐王派來的奸細!”說着,他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急忙背過身去大步走出了屏外,“記住!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要告訴其他人知道,一切我將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