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京開往上海的火車上,李江秋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心中不免越發有些忐忑。所謂近鄉情怯,哪怕是她這樣經歷過考驗的紅黨黨員,也不能避免。
車廂的環境很差,爲了給組織省錢,她買的是三等車廂的座位,這裡人員混雜,大多都是沒什麼素質的乘客。
民國的火車票是不印座位的,這就導致了會出現多佔座,把坐席當臥鋪之類的流氓行徑。
民國時車廂分爲頭等車廂、二等車廂、三等車廂和四等車廂。
頭等車廂環境最好,非權貴無法乘坐,有錢也買不到票。二等車廂一排四座,整潔寬敞,普通有錢人可以乘坐。三等車廂一排八坐,過道狹窄,擁擠不開。四等車廂就更慘了,只有一個通風口和出入的門口,大家都坐在地上,載客就像是運送牲口一樣。
從延安一路行來,路上都沒遇到過什麼麻煩,在南京上了火車,身邊有幾個組織的同志幫忙掩護,每隔一個小站,裝着電臺的皮箱都會從上一個人手中轉交到下一個人手裡,她要做的就是在最後一站接手皮箱帶入上海。
最近日本人在火車、輪船處查的很嚴,非上海本地人的流動人員都會受到一定的盤查。
李江秋藉口外省回滬探親,受檢查的機率就會很小。
吱——
火車緩緩停下。
“到站了!上海站!”
有乘務員穿梭在每一節車廂高聲提醒。
李江秋取下行禮,手中提着皮箱,順着客流一起下了火車。
火車頭升騰的白色蒸汽盪開老遠,帶着暖暖的潮熱。
車站月臺上人潮擁擠,各式各樣的小販穿梭在人羣中叫賣貨品。
李江秋掩面朝四處張望,想找到組織給她安排的接頭人。此時的她還不知道,火車站裡已經佈滿了特務科的明崗暗哨。
李峰帶着人站在月臺出戰的天橋上,目光緊緊鎖定着每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人,儘管胸口的別針在人羣中不容易被發現,但頭戴米白色蕾絲淑女遮陽帽這麼明顯的特徵,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他的這雙眼睛。
“都給我仔細盯緊了,別他媽走神放走了目標,否則回到局裡誰也別想好過!”
李峰在上,胡一彪在下,帶着行動隊的人混在月臺的人羣中,一旦發現目標就立刻抓捕。
李江秋在月臺上等了一會兒,到底是經歷過潛伏工作的老同志,很快就發現了情況不對勁,雖然沒有見過上海特務科的人,但她一眼就看出了胡一彪身上那股特務漢奸的氣質。
儘管不知道是不是運送電臺的事情走漏了風聲,她還是決定先將東西帶出去再想辦法和組織聯繫。
眼看胡一彪朝着自己這個方向越走越近,李江秋當機立斷,提着箱子就朝天橋出口走去。可剛走到一半,她就被一個男人攔了下來。
“這位小姐,東西帶來了嗎?”男人打量了一下她的帽子和胸針。
“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對方並沒有說接頭暗號,李江秋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說完就要從旁邊離開。
“等等……”這名特務科的成員趕緊攔住她,可話還沒說完,突然身體一僵,剛要回頭卻被一隻手按住了頭顱。
李江秋趁機擺脫對方的糾纏,快速朝出口走去。
她的身後,李晉摟住那名特務科成員的屍體,將其放靠在貨物堆旁,然後朝李江秋的方向追了過去。
沒想到啊,這次運送電臺的竟然是一個熟人。本以爲再也沒機會見到對方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一個場合和情況下!
“李先生,我剛剛看到了你要找的人,她從這邊過去了。”蘇玉忽然從人羣中擠了出來。
李晉點點頭,對她說道:“你追過去,對她說‘讓她丟掉帽子和胸針,東西才能安全’,說完你就走,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快去,別等她上了天橋,那樣就晚了!”
“嗯。”蘇玉轉身朝李江秋的方向追去。
李晉在她身邊幫她撥開人羣,等她接近了李江秋後,這才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胡一彪等人的方向。
他知道蘇玉的話一般情況下很難讓李江秋相信,所以他必須爲蘇玉的話製造出短時間內能讓對方相信的條件。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麼做了!
李晉從空間裡取出M1911手槍,朝天空開了一槍。
呯!
巨大的槍聲,頓時引起了人羣的騷動。
嘩啦!
人羣紛紛朝出口跑去,原本就擁擠的天橋更是寸步難行。
“誰!誰開的槍?”
“胡一彪嗎?”
“看來是發現目標了!”
李峰看着從下方涌上來的人羣,扭頭衝出口處的特務科成員大喊道:“給我守住了,一個可疑的人員都不要放過!”轉頭對身邊的人道,“你們幾個留下,其他人下去支援胡隊長!”
月臺上的胡一彪聽到槍聲後也是一驚!
什麼情況?到底是誰開的槍!
既然情況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胡一彪也管不了暴不暴露身份的問題了,大吼一聲:“給我搜,把目標地下黨和開槍的都給我抓起來!”
這一聲呼喊,也被趕往天橋的李江秋聽到了,心中確定了自己目前糟糕的處境。
消息果然泄露了!
這時候,蘇玉擠到她身邊,小聲又飛快地說道:“丟掉帽子和胸針,東西才能安全。”
李江秋詫異地看了這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一眼,沒有說暗號,不是組織的接頭人。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按我說的話去做,否則你走不出這個車站。”蘇玉搖搖頭。
槍聲、特務科的逼近、情況的危機,這些加在一起,讓李江秋最終選擇了相信對方。如果這個女人是敵人,那麼直接喊人來抓住自己就行了。
飛快丟掉帽子和胸針,李江秋接過蘇玉自作主張遞來的披肩,改變了自己的裝扮。
天橋上的李峰沒有過多關注月臺下的情況,而是眼睛盯着從月臺走上來的人羣中的女性,試圖從中找到目標地下黨。
剛纔的槍聲證明了地下黨已經知道自己暴露,這種情況下有經驗的敵人肯定會改頭換面,不再以情報裡的裝扮出現,所以考驗他這個特務工作者的眼力和經驗的時候了!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一張張女人的臉龐,突然眼睛一定,死死盯着朝自己走來的一個女人,從對方臉上異於常人的鎮定表情來看,這人一定有問題!
“你,給我站住!”李峰大喝一聲,擠開人羣上前攔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