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門鈴聲響起,櫃檯裡靠近門口的服務生立刻微笑道:“歡迎光臨夢露咖啡廳。”
“你們李老闆呢?”
“莊小姐,老闆在二樓靠窗的座位上。”服務生回答道。
這一年來,咖啡廳裡的老員工都知道了這位衣着時尚人又漂亮的莊小姐跟自家老闆是好朋友,所以態度都十分恭敬。
莊曉曼脫去外邊的大衣,抖了抖上邊的雪花,邁開步子朝樓上走去。來到二樓,今天咖啡廳的客人不是很多,但是靠窗的位置幾乎都坐滿了人。
她環顧一圈,總算在角落裡看到了李晉的身影,於是便走了過去,看着手裡捧着咖啡杯的對方,說道:“你還有心思坐在這裡喝咖啡?”
李晉將手裡的咖啡杯放到對方面前的桌面上:“外邊下雪了,挺冷的,喝杯咖啡暖暖吧,這杯咖啡我沒動過的。”
莊曉曼在位置上坐下,端起那杯咖啡,手心傳來溫熱的感覺,讓人很舒服。她沒有喝,而是學着之前李晉的樣子,雙手捧着咖啡杯感受那仍有的溫暖。
“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給你送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李峰剛剛截獲了一個消息,地下黨後天會運送一臺電臺到上海,是通過乘坐火車帶進來的,特務科打算動手抓人。”
“消息可靠嗎?”李晉問道。
之所以這麼問,那是因爲特務科裡有莊曉曼這個內鬼,領事館還有肖途在,就算李峰得到情報消息,幾乎都是在做無用之功,根本沒有哪次是能抓到人的,最多就破獲一些聯絡點,查到幾份不重要的文件。
莊曉曼語氣篤定:“當然,這一次可不像以前那樣容易通風報信了。目標已經搭乘從南京通往上海的火車,就算地下黨想通知送貨的人也沒辦法。等目標到站,特務科早就封鎖了火車站,就算能跑掉人,電臺也不可能帶出去。李峰這次是發狠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這消息你們是從哪裡得到的?”李晉有些疑惑,上海地下黨最近沒有什麼人被抓。
莊曉曼沉默了片刻,才說道:“重慶傳來的消息。”
“讓你借刀殺人?”李晉一看她臉上的神情,頓時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莊曉曼嘆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飄雪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臨近春節,
“元旦時,中國代表簽署聯合國家宣言,世界反***同盟成立,本該是一致對外驅逐日寇的時候,可偏偏黨國在這時候還要對同胞下手,難道就不能等到抗戰勝利之後再一決勝負嗎!”
淡淡的話語中帶着失望和疲倦。
李晉說道:“我能理解委員長爲什麼這麼急於下手,因爲敵人的潛力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他心生擔憂,害怕如果就這麼任憑對方發展,抗戰勝利後恐怕他就不是對方的對手了。”
莊曉曼轉回頭,認真地看着他:“如果是你,你會站在哪一邊?”
“你覺得呢?”李晉反問道。
“大概是地下黨吧。”莊曉曼抿脣道。
“那你呢?你會選擇哪一邊?”雖然明知道她的身份,但李晉還是問道。
“說不準。”莊曉曼搖頭,“大概是哪邊都不站吧,我有點厭倦了這種生活。”
李晉開玩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從軍統到地下黨去,同樣是潛伏工作,至少不用朝同胞打黑槍。”
“你這是在代表那邊策反我嗎?一點好處都不給,你覺得我會答應?”
“我可沒資格代表那邊,開個玩笑罷了。不過說真的,如果你有這個想法,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莊曉曼和李晉認真對視了片刻,才微微一笑:“好呀,李老闆神通廣大,電臺的事情看來也不需要我擔心了。”
見她轉移了話題,李晉也就不再在這方面討論下去,而是轉回到電臺事情上:“關於電臺的情報你還知道多少,接頭人,送貨人的情報呢?”
莊曉曼回答道:“只知道送貨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胸口會彆着一枚魚戲蓮紋銀質燒藍別針,頭戴一頂米白色蕾絲淑女遮陽帽。”
“火車站人流量這麼大,豈不是大海撈針嗎!”
“所以李峰除了特務科的人手,還申請了巡捕的幫助,在每個出入口都會設置關卡,一旦發現可疑人物立刻進行抓捕,寧錯殺不放過。”莊曉曼將特務科的計劃說了出來。
火車站是不可能封站的,這種設關卡的方法雖然老套,但卻十分管用,特別是在寧錯殺不放過的條件下。
“看來我得提前找到那個送貨人才行。”李晉說道。
“需要我幫忙嗎?”莊曉曼問道。
李晉搖頭道:“不用了,你做好你特務科的職責就行。”
“李峰可不好對付。”
“說得好像他那次不是我的手下敗將一樣。”對於李峰這個人,李晉還真沒放在眼裡。
之所以還留着對方一條命,那是因爲留着對方雖然沒有好處,但殺了對方卻有壞處,節外生枝的事情他不做。
“那我先回去了。”莊曉曼說道。
“不多坐一會兒?”
莊曉曼放下咖啡杯,笑道:“我可不像你這個大老闆這麼清閒,特務科的工作可是很累人的,今天偷跑出來找你,晚上恐怕得加班到很晚。”
“那我送送你。”李晉也站起身來,“下雪天坐黃包車冷着呢。”
“好呀。”莊曉曼也不客氣。
汽車發動,從咖啡廳外駛向極司菲爾路。
去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就進駐了公共租界的中區和西區,目前上海租界只剩下法租界仍沒有被染指。
街道上隨處可見巡捕和關卡旁的日軍士兵,隨着日軍勢力的擴大,讓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在公共租界中區和西區搞事情的特務科終於得以大展拳腳,濟仁大學也成了重點關照對象,是特務科打擊地下黨和抗日活動的第一戰場。
“胡一彪那個豬頭,憑着查抄賭場又搜刮了不少小黃魚,上次我親眼看見他給武藤志雄送禮,你猜是什麼?滿滿一箱的小黃魚,這麼大一箱,少數上萬大洋!”
莊曉曼伸手比劃了一下,語氣譏諷。如果不是因爲胡一彪貪生怕死,天天住在特務科宿舍,而且又是跟隨武藤志雄多年的老人,她早就想讓鋤奸隊幹掉對方了。
“現在連英國和美國人自己的租界都守不住了,你說我們還有希望戰勝日本嗎?”
聽着莊曉曼有些迷茫的話,李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當然能!”
“爲什麼?”莊曉曼不明白他爲什麼如此充滿了自信。
“因爲有無數個像你這樣爲中國奮鬥的人在,只要這樣的人沒有死絕,中國就絕對不會輸!”
“謝謝……聽了還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