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認爲陳鏗會對我們不利嗎?”
文泰又被陳鏗請了過去,理由依舊是些陳詞濫調。
白衫軍幾乎託付給了紀武在管理,而宇文曼除了每天向風景珩學習政道外,似乎只是這些人的精神領袖。
“目前不會。”風景珩有一說一。
宇文曼看四周無人,問出了困擾好些天的問題“朕與陳鏗剛剛歃血爲盟,先生爲何還要朕除掉他?”
風景珩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擡頭自顧自地望着天,宇文曼也跟隨目光看了過去。
“請問女皇看見了什麼?”風景珩也提出問題。
“藍天白雲?”
“再低一點!”
“白塔山?”
“再近一點!”
宇文曼將目光落在了遠處那座雙月宮上。這座正在修建的宮殿,絲毫不遜於宇文曼見過的任何皇宮。
硬要說雙月宮與其他皇宮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裡面住的不是皇帝。
宇文曼去過雙月宮,裡面各種裝飾精美絕倫。
特別是陳鏗用來擺弄沙盤的宮殿,屋頂居然裝着一種能透光的瓦片。
宇文曼後來才知道,這種透光瓦片是從極北之地一路被商人帶過來的一種大貝殼。
當打磨到一定程度後,既擁有足夠的韌性,還能讓陽光通過。
可是,這些問題和自己又有什麼關聯?
“陳鏗已經居功自傲,墮落得無可救藥,破衫軍也在一同腐敗!”風景珩嘆息着“只怪當初,老夫調查不夠仔細!慌忙中引導女皇到了這裡!”
“一座宮殿而已,事情恐怕沒那麼嚴重。”宇文曼想到了範娘對陳鏗的評價“據說...據說陳鏗潔身自好,並未廣納妻妾。”
“陳鏗確實不近女色,可是女皇想過沒有,也許他只近男色呢?”
風景珩告訴宇文曼,陳鏗那些貼身侍衛,一眼望去就不擅長戰鬥,只是面容姣好而已。
在這個混亂的天下,誰又會讓柔弱無力的人來保護自己呢?
宇文曼越聽越覺得後背發涼,因爲陳鏗幾乎每天都會找點理由單獨請文泰過去。
根據上次所見所聞,她的阿泰該不會...宇文曼搖搖頭,文泰絕不會同意那種事,她堅信這一點。
不過...以後得想辦法,儘量避免阿泰與陳鏗獨處。
風景珩告訴她,陳鏗不過是個僞君子,殺掉他必定能得到了破衫軍。
拿下破衫軍,基本就拿下了通、達兩州。
這裡土地肥沃,很適合屯田養兵。
等到時機成熟,就可進兵以安天下。
“既然如此,當初先生何苦讓我與陳鏗盟誓,這不是讓朕失德於天下嗎?”
宇文曼有些惱火,早知到落得這個結果,不如當初就前往平昌城。
“女皇請過目!”
風景珩拿出一小包麻袋,放在了宇文曼面前。
宇文曼拿起來掂了掂,感覺裡面裝着稀稀拉拉的碎屑。
拉開口袋把碎屑倒在掌中,居然是一些豆渣粗糠。
“先生何意?”宇文曼不懂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風景珩說“這些都是白塔城尋常百姓家的口糧,城外的百姓過的更苦!”
“破衫軍不是號稱義軍嗎?”
宇文曼只當了幾個月普通人,都飽受民間疾苦。
陳鏗和破衫軍一樣,都是來自底層的老百姓,不應該理解不到百姓的無助。
宇文曼想到了城內那些面黃肌瘦又憂心忡忡的百姓,難道今年通州又遭了天災?
“爲了兩州百姓,請女皇乘早除掉陳鏗!”風景珩再次請求。
“絕對不可以,朕在危機時刻與陳鏗結盟,形勢一有好轉就背後動刀,朕做不到!”
宇文曼第一次對風景珩發火,她不理解一個德高望重的先生,怎麼可以總想着這些不仁不義的事。
“女皇...”
宇文曼打斷了風景珩“請先生早些休息吧,朕還有事務未處理!”
風景珩感嘆着離開了,他不知道對這個女皇的仁義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宇文曼沒有精力去猜測風景珩的心思,她想起了伯父宇文樓那封書信還等着自己回覆。
她的伯父居然自稱皇帝!
只要宇文曼宣佈退位讓賢,宇文樓願意將北方四個州交給她治理。
還承諾拿下伏龍城後,一定派兵幫助她剷除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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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筆在白紙上飛速划動,當獸毛製作的筆尖用幹了墨汁後,被一雙靈巧的手輕輕放在筆架上。
很快,這雙手拿起了墨條,在玉質硯臺上融化出更多墨水。
筆尖再次離開筆架,在信紙上窸窸窣窣的飛舞着。
就在信紙快要寫滿時,雙手似乎發覺了不妥之處,很快將紙張揉碎,被丟棄在快要裝滿紙團的竹簍中。
密信完成後被火漆封緘,紅色的火漆表明了寫信人身份尊貴,正從白塔城送往大夏每個州牧手中。
不願背信棄義殺掉陳鏗的宇文曼,考慮了很多天後,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她沒有希望得到所有地方官員的響應,但是這樣至少比什麼都不做好得多。
只是未曾想到,那些過去追隨自己父皇的北方官員,也如風景珩預料那樣毫無迴應。
對於宇文曼送出的那些密信,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在宇文曼看來最有希望幫助自己的兩方勢力就是——紀勻途和霍繼。
兩州刺史紀勻途是紀武的父親,手中也有不可小視的力量。
然而他只是收下了信件,並沒有向信使許下任何承諾,回信也沒有一丁點實質內容。
霍繼是文淵最忠心的手下,正帶着西域人屯住在萬夫關一帶。
因爲文泰的原因,他們絕不會拒絕女皇的請求。
只是路途遙遙,信使一路上必須克服各種艱難,也不知密信最後能否安全抵達。
......
凡事總有意外!
順城太守居然響應了女皇的號召,前提是白衫軍能出兵保護他的城池。
越過長城的草原騎兵,如同蝗蟲一樣在大夏境內瘋狂蔓延。
加上宇文樓以范陽郡爲中心,沿着東欒河嚴密佈防。
魏國軍隊如同敞泄的洪水一樣向北瘋狂推進,要不了幾天就會兵臨順城腳下。
白衫軍恰巧在等待時機奪取順城,突如其來的禮物讓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
宇文曼決定分出一半白衫軍,由紀武和魯戚欣指揮,前往營救順城。
自己和文泰則留在這裡,等待其他勢力的響應。
風景珩當然同意白衫軍前往順城,不過不是一半,而是全部。
“魏國來勢洶洶,草原民族本身又能征善戰,女皇不可輕敵!”
風景珩陳述着自己的擔憂。
宇文曼看着屋外的雙月宮“我們本來就計劃奪取順城,如今正好可與破衫軍一同征戰,朕定能說服陳鏗。”
“女皇,您既不可與破衫軍同往,也不能幫助順城太守!”
風景珩發現宇文曼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只好詳細解釋這次出兵的目的。
順城地處要害,從地圖來說是兵家必爭之地。
然而順城太守是個牆頭草,早先聽從墨家,中途又被奕川所脅迫。
後來還假裝向陳鏗投降,導致破衫軍損失慘重。
而陳鏗早就垂涎這裡很久了,如果讓破衫軍一同出擊,那裡必然會落入陳鏗手中。
現在的宇文曼名義上是盟友,實際上只是寄人籬下,如果得不到屬於自己的地盤,就依然是別人眼中的附屬。
“女皇如果得到順城,千萬不可對太守仁慈!”
宇文曼懷疑風景珩最近過得不順心,所以要找點人來撒氣。
之前勸自己除掉陳鏗,現在又要她殺掉唯一投靠自己的大臣。
如果第一個投靠自己的太守就這樣殺掉,以後誰還願意歸附她這個皇帝。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