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慢慢浮起一陣水霧,父皇,子離定不負你所託,剷除王氏外戚,振興寧國!三月十八,王叔,這些日子就難爲你斡旋了。
沉悶的鐘聲驚飛一羣寒鴉,它們盤旋在王宮上方悽悽地叫囂着。鐘聲悠悠盪盪從玉象山腳的寧王宮傳遍風城的每處角落。慶元三十四年早春,二月初二,寧王駕崩。
安清王虎目含淚,定定瞧着牀上的寧王。王皇后與太子及一干大臣早已泣不成聲。玉龍宮內這陣悲哭聲化做道道素幡,早春二月枝頭的芽苞還未綻開綠意,就被鋪天蓋地的白幔包裹住了。安清王安撫住皇后,以皇后及太子的名義下旨全國舉喪,並召璃親王迴風城。
顧相老淚縱橫:“請太子速速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君!”
王皇后一呆,與太子互換眼神,這當口怎麼是顧相跳出來說話?太子滿面淚痕:“照寧國慣例,可以到三月十八才正式登基,現在孤王傷痛不已,大小國事還要多多勞煩兩位相爺了。”
安清王不待其他人開口,便道:“太子身體貴重,要以國事爲重,請太子先監國吧,我這就吩咐準備登基儀式。”
太子一愣,大臣們也紛紛道:“請太子監國,處理我王后事!”
一連串命令傳下去,劉鑑頭一回感覺到了王權的魅力,感受到了那種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舒暢。
大臣們陸續領命離開,皇后抽咽着道:“凡事全仰仗王爺了。”
安清王嘆道:“皇后不必多慮,太子也是我瞧着長大的,他能力超凡,滿朝臣子都很敬仰他。”然後又黑下臉,“虧我從小看劉緋長大,目無尊長的豎子,這等奪兄弟妻子的事也幹得出來!”
他頹然坐下:“劉珏這個不肖子,爲了個女人竟跑了回來,氣死我了!也是因爲他娘過世得早,我遠在邊城,沒管教好他啊!唉!”
太子忙道:“王叔不要氣壞了身子,別說平南王了,就算換了別人,誰咽得下這口氣!等四皇弟回來,我這個做大哥的好生訓他!皇族萬不可出這等醜事!”
這天阿蘿清早起來,便聽得府裡哭聲一片,王宮方向隱約傳來鐘聲。她猛地倒在牀上:寧王駕崩了!阿蘿跳起來:“劉英!小玉!”
兩人聞聲衝進房內,阿蘿急得團團轉,下定決心後道:“劉英,我把小玉託付於你,你現在馬上帶她離開相府,去東城程府找福叔。”
小玉急道:“不要,小姐,出什麼事了,要我們走?”
阿蘿喝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們出去後纔有辦法救我啊!”
劉英沉聲道:“小姐的意思是四皇子要返回風城,與太子相爭了?”
“不僅是這個。子離必然會對我的事有所迴應,你家主子我快成人質啦!你們趕緊走,多留一人反而束手束腳,多個牽絆!還有,不到萬不得已,你們不得和安清王府有任何接觸,不然前功盡棄!”阿蘿快言快語。
“可是,我怎麼放心讓小姐你一個人留下?”小玉哭道。
“劉英,把她給我帶走!快!不出兩個時辰,這裡怕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了!”
劉英深深地看了阿蘿一眼,拉起小玉就走。
兩人走後,阿蘿站在院子裡沉思。太子是要把自己軟禁在這裡,還是弄進宮去呢?多半是捉進宮去吧。這一個多月時間,就只能靠自己了。
蔓蔓青蘿 第五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三章(3)
果不出所料,李相很快黑着臉進了棠園:“你做的好事!璃親王怕是無能爲力了,太子馬上就要登基。你,你現在嫁不嫁平南王還由不得你,這老王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王府怎生還肯要你?”
阿蘿心想,是啊,安清王氣還來不及呢,還肯要這等丟盡顏面的媳婦?只怕是就算讓劉珏殺了她也不會把她讓給子離!現在就等着看子離的反應,兩邊一爭起來就有了緩衝的時間。她怎麼這麼命苦,還要冒着丟小命的危險!
她神色堅定:“爹,實話告訴你吧,三年前我就與子離定下終身,非他不嫁!我逃走那次,也是子離相幫,不然我怎會跑得這麼利落!”
李相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就揮了過去。阿蘿輕輕接住:“別打,我手重,怕不小心傷了您老人家!”
不多時,宮中傳旨,接阿蘿入宮。
劉珏一路狂奔,終於在二月初三這天趕到了谷城,十萬南軍在谷城郊外安營紮寨。這裡距風城只有三個時辰路程,南軍牢牢扼住了沿谷城往北經順河鎮這條風城南部咽喉要道。鴿組密報,王太尉的二十萬東路大軍已離開東郊大營,於風城東門外十里安下營寨。
劉珏暗暗蹙眉,按理說南路軍比東路軍實力強得多,但他在沿途的南部城池都留下了必要的守軍,防陳國再次襲擊,而東軍卻無後顧之憂,可傾巢出動。這麼一來,南軍倒不如東路軍人多勢衆了。他下達一連串命令後,帶領五千鐵衛和烏衣騎奔風城而去。
都寧河還是這麼寬廣清澈,只是南城門卻緊閉着。隊伍打馬上了浮橋,行至城門下,城牆上嘩地冒出衆多弓箭手。劉珏懶懶地坐在馬上,一鐵衛提氣喝道:“平南王到!”
城頭冒出一守將,賠笑道:“太子監國有旨,此乃特殊時期,請平南王只帶烏衣騎入城。”
劉珏擺擺手,五千鐵衛退回了河對岸。城門緩緩打開,劉珏與烏衣騎慢慢進入南城門,守將賠笑立於門下恭迎:“下官奉旨辦差,王爺原諒則個。”
劉珏睥睨着他,從懷中拿出赤龍令,一下子扔給了守將,守將被唬得一驚,雙手接住,卻不知道拿這個寶貝怎麼辦,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劉珏笑道:“瞧清楚了?是什麼?”
“赤龍令,可掌,掌……”守將嚇得語無倫次。
劉珏馬鞭一揚鉤回赤龍令,高舉着它朗聲道:“先皇祖御賜赤龍令,形勢危及時掌風城城防,違令者先斬後奏!”
守城軍士嘩的一聲跪倒一片,另一部分卻站立不動,有將士拔劍出鞘:“王上剛剛駕崩,太子監國,平南王可是要造反麼?”
話音剛落,劉珏一劍掠過,適才出聲者人頭咚的一聲滾落。衆人心中一凜,這個平南王出手狠絕,毫無顧忌,擺明了若是不服,南城門下瞬間就要大戰一場。
劉珏面不改色,傲然冷笑道:“竟敢對先皇祖不敬?本王正是爲勤王保駕而來,誰再敢挑撥本王與太子之間的關係,這,就是下場!”眼睛冷冷地從適才不服的將士身上掃過,逼人的氣勢壓得他們軟了膝跪下。
劉珏對烏衣騎冥音使了眼色,五千鐵衛從河對岸過了浮橋,迅速接管了南城門的城防,徹底保證了南路軍往風城行軍的通暢。他吩咐完畢,帶着烏衣騎回了安清王府。
就在劉珏在南城門斬人立威的時候,宮中接阿蘿的馬車出了相府不久,就被一羣黑衣人截下,宮裡侍衛壓根兒沒想到會在王宮腳下遇着公然攔截的狂徒。來者武功高強,配合默契,擄了阿蘿便四下散開逃走,現場沒留下一點線索。生還侍衛趕緊入宮稟報。
安清王聽報說劉珏怒氣衝衝地進府來,急急往榻上一躺,溼布搭上額頭,有氣無力地開始呻吟。
劉珏跑進臥室看到的就是一個病懨懨的安清王。他冷笑道:“病了?氣病了?”
安清王火大,臭小子,也不知道體貼一下老爹,什麼口氣!還是阿蘿乖。他哼了一聲,有氣無力道:“臭小子!也不知道關心老爹一下,活該媳婦不要你!”
蔓蔓青蘿 第五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三章(4)
“你還說?!我當初怎生好言好語求你照顧她的?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劉珏沒好氣道,心想,我還沒給氣病呢,你倒比我還病得快!
安清王揮揮手,侍從小心扶起他:“小子,那個相府三小姐好像對你不咋樣嘛。”
“說重點!怎麼回事?”
“好像三年前她不是被擄走了,是逃婚吧?”安清王懶懶地問道。
“嗯,然後?”
“好像聽說她與璃親王私訂了終身,所以才逃了。眼下璃親王要回來了,說要娶她,所以,她不想嫁你了!”安清王加快語速說完,眼睛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幾時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劉緋要娶她?三年中不娶,這當口娶?”劉珏直覺地不信。
安清王想,要是他不信,這事可就先不能告訴他了。就這小子的脾氣,知道了肯定會把阿蘿帶走,這局就不好做下去了。
他一把扯下額頭的帕子,跳着腳罵:“誰叫你亂做決定定下這門親事的?老子一生威威風風,現在倒成了滿朝文武的笑柄!你哪點比不過劉緋,叫人家騎到頭上來拉屎,定了親的媳婦都敢和你搶?!還有那個李青蘿,不知廉恥,公然稱非劉緋不嫁!她,你……唉喲,氣死我了,我的頭!”安清王摸着頭又躺了回去,鬍子氣得一翹一翹。
劉珏看老爹臉色鐵青,這才慌了,趕緊上前:“父王,要緊不?”
安清王一把打開他的手:“你,你去,去告訴李相,殺了他的女兒也不準嫁!這種女兒留着丟人現眼,絞殺了!”
啊?劉珏想,完了,老頭子氣得不輕了。他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心痛,阿蘿,你,你真是個闖禍精!你怎麼有膽做出這等天理不容的事!你置我王府於何地!
“父王,你先歇着,我去趟李相府,當面問個明白!”
不當面聽阿蘿說個清楚,劉珏始終存了一絲希望。他覺得奇怪,阿蘿若是心儀子離,她三年來爲何不往邊城而去。在邊城,待在子離的羽翼之下,沒人動得了她。他想起和阿蘿在一起時那種溫暖的感覺,想起阿蘿送他海棠冰佩,想起吻住她時的那種甜蜜……他狠狠地甩頭,他不信,他要去找她!劉珏擡腿就往外走。
突然門口衝進一個烏衣騎:“報!主上,宮中接相府三小姐的馬車在東三巷被截,三小姐下落不明!”
安清王從榻上驚坐起來:“誰這麼大膽?!敢截宮中馬車!”
劉珏腦袋“嗡”的一聲大了,剛回來,就出了這種事,到底怎麼一回事!他一把拎起報信的烏衣騎,惡狠狠地問道:“誰這麼大膽?”
烏衣騎被他扭住衣裳,有些透不過氣來,卻仍恭謹地回報:“似是四皇子手下,行動乾淨利落!”
“憑什麼說是四皇子?”
“屬下仔細看了中劍侍衛,有一人脖子上的劍痕極像是雪山飄玉刺出的,四皇子屬下有十人專練這種劍陣!”
劉珏手一鬆,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劉緋,奪妻之辱,我與你勢不兩立!四門已閉,他們必在城中,給我挨家挨戶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安清王一聽,心裡樂開了花,加了把火道:“據說劉緋那小子已領兵從邊城趕來,想要爭王位呢。”
“哼,我這就進宮見太子,他劉緋想坐穩王位,還要先問過咱們同不同意!”
劉珏走後,冥音回府輕聲回報:“南城門所有依附王氏的將士全處理了。”
安清王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調兵佔了其他兩座城門,若有反抗者,殺!”
阿蘿下了馬,黑衣人“撲通”一聲跪下:“主母保重!”
阿蘿啼笑皆非:“別亂喊,我聽着肉麻!”
黑衣人眼中透出一股溫暖與尊敬:“能爲我主上冒這等風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