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子離差麼?論外表,同樣的俊朗;論才幹,大臣們對他心悅誠服;論才華,他何嘗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屋子裡那個撫琴的女人爲何用琴聲騙了他,那雙星眸卻看向子離?若是他知曉桃花宴上撫琴的是她,她早就是他的妃子!
他才從玉龍宮回來。寧王病重,他日夜問安陪侍牀前。子離在做什麼?不說太子也知道,他在極力融入右翼軍,一旦父皇駕崩,便要起兵與自己兵戎相見。太子心中翻涌着狠絕的殺意。等我成了王,看你劉緋拿什麼來與我爭!你要真敢搶平南王的女人,這場仗你就輸定了。太子朗聲一笑,擡步走入殿中:“什麼事這般高興?”
三人忙離座行禮。太子手一揚:“一家人,不要行這些虛禮了!”
王燕回掩口笑道:“這事可怎生辦纔好?我們這個妹妹不想嫁平南王,卻是瞧上了四皇弟了。”
太子驚詫地揚眉:“哎呀,平南王怎咽得下這口氣?”
阿蘿忙低頭,愁眉苦臉不做聲。
太子沉思半刻道:“強扭的瓜不甜,姐夫去幫你做中人吧。唉,這事棘手啊。”
王燕回笑道:“怎麼難也要成全四皇弟與妹妹才行啊。”
太子皺皺眉:“方纔遇着顧相,他聽說妹妹在我這裡做客,便說有空請妹妹去璃親王府一趟,弟妹也想瞧瞧妹妹。”
顧天琳?太子爲何想讓自己去璃親王府?是想坐實她與子離的關係麼?阿蘿笑道:“好多年沒見過天琳姐姐了,不知道她是否還是那麼美。”
夜晚,太子妃殿中,王燕回沉思不語,半晌道:“李相若是同意退親,就會與安清王府翻臉,他就真不怕?我總有些懷疑。”
太子道:“我方纔已去瞧過青蕾,她道此事八成是真。以前她未入宮時,常聽後院有簫聲與笛音相和,今日才知曉是子離所吹,李青蘿三年前逃婚也是不假。以李相性格,他可能不會退親,卻也不會急着把青蘿嫁了,這個老狐狸等着看結果,想左右逢源!”
王燕回突問道:“父皇今日如何?”
“咳血了,半昏迷。”
“殿下,我已與父親商議妥當,緊盯着西方動向。四皇弟必然要返回風城了,東路大軍及風城城防需隨時準備。我看,也就這十餘日光景了。”
太子長嘆一聲:“大家勢均力敵,這仗不好打啊!”
王燕回輕輕笑道:“你別忘了,安清王雖老辣,手裡卻無兵,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什麼區別?只要坐實四皇子與李青蘿,平南王顧及老王爺,又受了這等奇恥大辱,安肯偏向子離?不用他幫,只要他按兵不動,我們就已勝了。若是平南王要動手,就先讓他與四皇弟鬥吧。只是,我心裡還是不踏實,這當口李青蘿要退婚,始終不讓我放心。”
太子恨聲道:“不論是真是假,都要把她留在宮中,是與不是都好。”
“不,讓她去璃親王府。我很想看看她與她的天琳姐姐如何相處,着人盯緊了,這樣出宮的機會以後不會多了,看看她的動靜吧。”王燕回吃不準阿蘿的態度。這件事看起來是真的,聯繫前因後果,她的說法也說得過去。李青蘿三年後綻放的美麗本來就這般不真實,再有什麼不真實的事也不足爲奇。她怔怔地想了許久,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蔓蔓青蘿 第五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二章(6)
出了宮回到相府,阿蘿一遍遍回憶在東宮的一切。他們可能會有七分相信,還有三分疑慮。那麼去見顧天琳時,也不能讓她瞧出破綻,更不能再與安清王接觸。自己最好是去了璃親王府後就老實回家待着。
但若是他們再召自己入宮怎麼推好呢?阿蘿想,這回犧牲大了,別弄不好丟了小命啊。她恨恨然,劉珏,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拉着你家的老狐狸一起撞牆去死吧!
阿蘿簡單地裝扮了一下,出了門。她沒讓劉英跟着:“劉英,你主子我現在去瞧情敵,你不用跟着,好生給我畫畫宮中的地圖,以後逃命時說不定有用!”
劉英早聽阿蘿說過東宮的一切,低頭笑道:“是,祝小姐與璃親王妃和和氣氣,以後姐妹情深!”
阿蘿眼一瞪:“你不擔心平南王吃醋?”
“我的主子是您!何況他欺負了我二十年,讓他喝喝醋,有利於身體健康!”劉英笑道。他心想,劉珏怎麼可能吃醋,他心裡絕對不會酸,只會痛,心痛!還不知道回來後會和老王爺怎麼撒氣呢。
侍從引阿蘿進了璃親王府,走進廂房,阿蘿就呆了。
“這是我偷偷臨下的王爺私藏的畫像。”顧天琳癡癡地瞧着,“第一眼我很驚喜,以爲他心裡對我這般情深。只第二眼,我的心情便已墜入谷底,三小姐,畫上的人原來是你。”
她轉過身看着阿蘿:“桃花宴上的李相府中丫頭,認出我來的聰明小姑娘,原來是相府的三小姐。”她幾乎低不可聞地輕嘆口氣,“我着人尋了很久,才知道,平南王所作的這幅我的畫像裡,這雙靈動晶瑩的眼睛是相府三小姐的。”
阿蘿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劉珏曾說過他畫了一幅顧天琳的畫像,下筆時無意中竟畫上了她的眼睛。他是日夜望着這雙眼睛麼?聽他說時不覺得,今日瞧到,方纔感到心裡一陣甜一陣酸,感動不已。
顧天琳已走到她面前:“你的眼睛很美,其實不只是眼睛,你整個人都很美。那時劉海擋住了半張臉,怎生模樣也很難瞧出來,就這樣王爺也傾心不已。三年了,你知道麼?他去了邊城三年,竟沒回來瞧過我一次!”她盡力地讓聲音平靜,卻抑制不住帶出的那絲顫音。
“天琳姐姐,這畫是平南王畫的,後來你與子……與四皇子殿下成親,他覺得不好留你的畫像在府中,才送還回來。不是四皇子要瞧那……那眼睛的。”阿蘿下意識地回答,她不希望她這麼難過。
“是啊,本來不是他畫的。可就算是他爲了看畫像上的我,爲何我立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他再溫柔,我都感覺不到他的心呢?”顧天琳悲傷地說。
阿蘿一言不發。這下根本不用她說什麼,子離與她的事情便已坐實。有些東西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有些話現在也不方便說與她聽。阿蘿目的已經達到,再留下去,顧天琳瞧着自己只會更難受,“天琳姐姐,四皇子人很好的,你要信他,他會待你好的。我走了。”
顧天琳輕聲道:“他快回來了,你若真的願意,我不反對你進府來。”
阿蘿沉默半晌,笑道:“我喜歡你,天琳姐姐。也——很喜歡——大哥!”她不敢多待,生怕待久了會忍不住跟顧天琳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走出去時她心裡想,都快回來了麼?這風城越來越熱鬧了。
蔓蔓青蘿 第五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三章(1)
鴿組暗九單膝跪於劉珏面前。自從他遞上安清王書信後,主上就一直不言不語地愣在那兒。劉珏心裡翻江倒海,他相信阿蘿做得出來上門退親之事,她竟氣成這樣?胸腔裡的痛楚有節律地跳動着,每跳一下頭上的神經就跟着賁張,他不自然地咬緊了牙,才能勉強將快要溢出喉嚨的陣陣怒吼擋在脣舌之間。那股怒意又旋了回去,在身體內四處衝撞,叫囂着想要找個突破口發泄而出,又氣又痛地似陰陽兩道真氣在體內交戰,身體時冷時熱,難受至極。腦中神經突突跳動着,呼喊着一句話:“她不要我!她不要!”
他終於一掌擊在酸枝木書案上,書案嘩啦一聲裂得粉碎。暗九感覺身上一陣輕鬆,主上適才散發出的沉重氣勢全化成了掌力散去了。
劉珏腦中出現了瞬間的空白,木然地杵在那兒。原以爲她多少是知曉他心意的,原以爲她心中多少也是在意他的,原以爲兩個人能心意相通,並肩面對一切的……她使使小性兒也就罷了,她居然逃婚後又退親!她當他是什麼人,可以捏在手中隨意揉搓?換了哪個男人能容得下這般放肆!
他開始後悔,後悔沒能早折了她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剪去她的利爪!他怎麼寵出這麼一個張牙舞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劉珏恨得牙癢,俊臉鐵青:“還有什麼?”
暗九輕皺眉頭又報:“路上東宮那邊又傳新的消息,確認三小姐重彈了《秋水》曲。”
彈《秋水》?她要做什麼?把自己送到太子口中去嗎?她現在不怕太子對她有企圖了嗎?劉珏一急,衝口問道:“太子真要納她爲側妃?”
暗九一愣,低頭不敢正視劉珏:“三小姐她……她明言璃親王乃是知音。”話一出口,暗九就知不好。
劉珏覺得心臟快要受不了。她究竟要幹什麼?明明白白地勾起太子的綺念,又扯上璃親王劉緋,她真是個妖精!太子怎麼可能在這當口納她爲妃,攀上劉緋,她更是找死!劉珏氣急敗壞:“他媽的,老頭子在幹什麼?”
“老王爺……老王爺很生氣,病倒了,說老臉丟盡,主上若是不在二月初三前趕回風城,等生米做成熟飯,以後大家都不要在風城待了。老王爺還說……”暗九硬着頭皮閉着眼把交代的話重複了一遍。心下暗道,老王爺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劉珏氣得把手上的信紙揉得粉碎,瞪着暗九,一腳就踹了過去:“還嫌你主子氣得不夠?還幫着老傢伙來煽風點火!”他明知道這裡面有玄機,卻偏生得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種種猜測在心裡鬱結,他恨不得插上雙翅瞬間飛到風城:“傳令臨南城駐軍不動,沿途各守城駐軍不動,其他人馬速往谷城集結,等候本王!暗九,給天翔將軍送信,就說本王迴風城搶親去了!臨南城事務他多上心!”
當下劉珏帶着烏衣騎往風城急馳而去!
送走赤鳳,子離定定地瞧着安清王送來的密信。父皇快要不行了麼?他的思緒遙遙飛向多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和母后偎依在父皇身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皇逗他:“子離長大了做王可好?”他撒嬌答道:“子離能陪着父皇母后就好。”那樣的日子,是很久遠的記憶了,現在父皇也將拋下他……子離閉上眼,一陣心酸。
近侍陳安跟着四皇子一路來到邊城,這個俊逸的主子嘴邊永遠掛着溫和的笑容,眼底永遠有一抹擦不去的憂傷。連日來,風城信報就沒有斷過,一天急似一天,連他都明白了局勢的緊張。他忍不住跪了下來:“主上,回去吧!”
子離收起思緒,淡淡地說道:“下去吧!”
陳安重重嘆了口氣,離開了書房。
子離恍惚地想,他怕是再也見不着父皇了。十來日工夫,和大軍一起,是走不到風城的。他嘴角邊勾起一絲苦笑:“阿蘿,你說的那種在天上飛一個時辰便可達千里的事物真的有嗎?在哪裡才能找到呢?”
心裡突然升起一絲警覺,他沒有回頭,淡淡道:“你是何人?
”蔓蔓青蘿 第五部分 《蔓蔓青蘿》第二十三章(2)
暗夜朗聲笑道:“王爺好定力!”
子離臉上恢復了平靜,慢慢轉過身,三米開外立着一條黑影,那人的臉被遮着,一雙眼睛精光四溢。
“若是你出手,我肯定贏不了你。你要對我不利,就不會靜立在那兒了。”
笑聲又起,暗夜手一翻,亮出安清王印信,抱拳一揖:“安清王府烏衣騎,老王爺傳話……”
王叔真是夠謹慎,連派兩撥人以防萬一。子離笑了起來:“回報王叔,子離就算星夜兼程,二月初三前也趕不回去了。”
暗夜輕笑道:“老王爺臨走時又說,如果璃親王在二月初三之前趕不回去也無妨,三月十八是好日子。暗夜告辭!”他身形一動,無聲無息飄了出去。
子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