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睞姐兒在,她又和大家都是熟人,不一會兒就大家都說笑起來,雅言這才鬆了口氣,難怪姐姐說,要和表妹學呢。不然每日只跟在娘身邊,安全是安全了,可是這出外應酬就不會了。
睞姐兒讓丫鬟給衆人又上了一道點心,回頭見雅言瞧着自己,不由笑着問:“二表姐,我臉上有灰嗎?”敏姐兒已經伸手過來點着睞姐兒的臉:“表妹只怕是來瞧睞姐兒你臉上的疤可還不在了。前兒我進宮還見到二公主了,原本還想幫你問問,可她一見我,鼻子一翹就轉身走了。這還真稀奇。”
今兒是絃歌下聘,她們詩社的人來的齊,阿昭已經笑着道:“敏姐兒你不曉得,二公主這些日子被拘的厲害,身邊人全都換了不說,也沒人再敢像原來一樣順着她,舅母又三令五申,不許她再和這些進宮的千金們胡鬧。”
敏姐兒不由拍手:“這纔好,就不曉得等她長大,要選駙馬時候,哪家少年遭殃。”本朝選駙馬儀賓,多在國子監和太學中擇人,能入這兩個地方的,最少家世是絕對清白。睞姐兒一口茶噴出來:“敏姐兒你想的還真遠,本朝習俗,公主十六才選駙馬,總還有八年呢,這八年,說不定二公主被拘成個溫柔性子。”
敏姐兒的雙眼一轉就對睞姐兒笑嘻嘻地道:“其實呢我是想着,二公主和你結了怨,等你尋親事時候,指不定她要從中插一腳,把你覓得的親事截了,也不是沒聽說過。”睞姐兒頓時臉紅到耳根,阿昭哎呀一聲,拿筷子去打敏姐兒的手:“曉得你這些日子也在說親事,偏偏就拉扯着睞姐兒,來來,曾二姑娘,你家可有好酒,拿了來,我要好好地罰敏姐兒一杯,讓她亂說話。”
雅言本只笑着看她們說笑,聽這樣問急忙點頭:“有,有上好的梨花白。”說着就讓服侍的丫鬟趕緊去拿酒來。敏姐兒握住阿昭的手:“好妹妹,我不過說笑罷了,你就要罰我的酒,明知道我一沾了酒,臉上就變紅,到時候回家去,我娘定會罰我。”
阿昭依舊笑嘻嘻地伸手拿過壺給敏姐兒斟了一杯:“你怕什麼,橫豎你那個表姐表哥已經回鄉去了,告不了你的狀。”提起朱家那兩個,阿昭的鼻子不由皺起,這來投靠的窮親戚多了,哪家沒有。可像他家這樣諂媚,爲了點好處就日日盯着別人的還是少見,難怪連敏姐兒的娘都受不了,今年過年時候就讓人備了禮物銀兩,讓管家客客氣氣送他們一家子回家鄉去了。
聽到阿昭提起,敏姐兒的眉微微皺了皺就道:“好妹妹,我就喝半杯好了。”阿昭笑着應了,睞姐兒心細,見雅言面上有些嘆息神色,曉得她是由敏姐兒姨母的事,推及自身。伸手過去握住雅言的手,接着在她耳邊道:“她們是她們,你是你,有什麼好嘆息的。再說現在你們單獨搬出來住,以後出外應酬也是常見的,何必那樣自嘆自傷?”
看着睞姐兒滿臉笑吟吟,和自己姐姐平日說的話恰是一樣,雅言也淺淺一笑,現在已不是被曾家欺凌的那幾個人,而是自立一支,有丫鬟婆子服侍,是陳家的外孫女,母親還有不少故交,出門應酬頭也能擡的起來,再想着過去確是不該。
想到此雅言就道:“多謝表妹。”阿顏已經笑着道:“瞧阿昭和敏姐兒這嚷的,讓我們都插不上話,不如我們就以今日的事做幾首詩,送給絃歌姐姐,可好?”阿昭自然贊好,說完就皺眉:“我們這個詩社,現在人是越來越少,絃歌姐姐又嫁了,不如我們再找幾個人來,重新聚一社好不好?”
睞姐兒頭一個贊成,雅言在旁躍躍欲試,阿顏已經笑道:“是不是二表姐也想參加?”雅言遲疑一下才道:“我詩做的不好。”阿昭的手一揮:“這有什麼,我們又不是要做什麼詩人,不過是意氣相投之人,在一起玩笑罷了。上回淮安伯的孫女還和我說呢,不如我們去問問她。”
淮安伯的孫女,敏姐兒已經皺眉:“還是算了吧,現在那位新夫人,雖然算是阿顏的親戚,可我要說一句,着實太不像樣了,要曉得我們起詩社拉了她來,還不曉得鬧成什麼樣。”阿顏的眉一皺:“我家可沒這樣好親戚,不過是看在四叔面子上罷了,她就真把自己當表小姐了,嫁過去也不好好過日子,每日雞飛狗跳,算個什麼。”
敏姐兒伸手摟住阿顏的肩:“好,好,算我說錯,淮安伯府被她禍害的也夠了。”這些事雅言並不大懂,只聽着她們說,阿昭瞪敏姐兒一眼:“你這人,就是俗,要作詩呢,你說這些俗事。甭管她禍害了誰家,橫豎不敢禍害你我就是。”
睞姐兒掩口一笑:“禍害你?別說是一個伯夫人,就算是二公主,也不敢禍害你,不然,那日她怎麼偏偏對着我來?”阿昭的眼眨了眨,一本正經地說:“誰讓你生得這麼美?虧的我沒哥哥,我要有哥哥,定要早早讓我娘去求了陳嬸子,讓你做我嫂子。”
睞姐兒擡手要打,阿昭已經躲到阿顏身後:“姨姨救我。”阿顏笑的都快喘不上氣:“你們啊,再這麼調皮,等回去,就該各自被罰幾板子。”睞姐兒沒追到阿昭,坐下笑着說:“嗯,長寧公主是捨不得打阿昭的,我呢,我娘是早拿我沒辦法了。”
衆人又鬨笑起來,各自進了些點心茶水,吟了幾首詩,雅言字寫的好,就讓她謄寫出來,各自收了。前面也就開席,陳銘眉命丫鬟來告訴她們不必往前面去,免得要各自應酬,送了桌席面過來給她們享用,各家的長輩也就讓丫鬟來告訴她們該回去。
長寧公主位尊,自然不會來這樣的宴會,阿昭和阿顏是相攜而來,此時自然也是一起離開,等把人送的差不多,兩人這才和陳家人告辭,阿昭還笑着打趣阿顏怎麼不去見見婆婆,阿顏扭了她兩下,兩人說笑着離開。
客人走的差不多,陳大太太見到外孫女定親,況且今日還是朱太太親自來下的聘,足見朱家對絃歌的重視,夫家一重視,外孫女嫁過去後日子也好過的多。拉着絃歌的手已經又哭又笑說了許久,衆人自然也不催促,只有趙氏等不及,小聲問曼娘:“方纔我和人說起,才曉得絃歌甥女的嫁妝豐厚,婆婆還真是疼外甥女。”
曼娘明白趙氏話裡的意思,只淺淺一笑:“外甥女定親,婆婆早就說過,給外甥女一千兩銀子添妝,以後幾個侄兒定親,一概也是照這個例,手心手背都是肉,婆婆從來不偏袒什麼。”趙氏也笑了:“不過是從外人嘴裡聽說,我這個做舅母的還不曉得,未免有些……”
陳二奶奶已經笑道:“三嬸子這些日子,着實忙碌,不光是這家裡的事,還有那兩頭的事。我還說虧得三嬸子伶俐,若是換了別個,只怕早累病了。”陳大太太已經和絃歌說完話,聽到陳二奶奶這話就問:“誰累病了?我今兒還聽說,淮安伯夫人前晚竟然突然腹疼小產,世子夫人衣不解帶地服侍她,要照這樣來,只怕等淮安伯夫人好了,世子夫人只怕就累病了。”
淮安伯府裡的風波,是京城裡最近最熱的事情,淮安伯夫人的小產,幾乎是衆家夫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聽說淮安伯大怒,吩咐把王氏身邊服侍的人統統仗責後趕出去。可明眼人都曉得,能做出這樣的事,哪是下人服侍不周到?鑑於王氏前些日子的行徑,她的小產竟有一多半的人都在那幸災樂禍。
今日這邊辦酒,衆人也議論了,陳二奶奶聽陳大太太這樣說就把方纔的話說了。陳大太太不由拍拍曼孃的手:“你這些日子着實累了,虧得你沒出半絲錯,等過年時,我給你包個大大的賞封。”
趙氏笑着插嘴:“媳婦平日也幫了三嫂,怎地沒有賞?”陳大太太不由大笑起來:“好,好,你們都有賞。四奶奶也有賞。”這最後一句,還是陳大太太看着旁邊鵪鶉似站着的韓氏,才遲疑地加上。
韓氏心裡似被針紮了似的,但很快就收起思緒,對陳大太太道:“謝婆婆的賞。”這聲音如此小,再不是當年了,陳大太太嘆了一聲,也就帶着衆人回府。
日子飛快過去,臨到過年前,曼娘收到家鄉送來的信,說家已經分了,徐大老爺是長兄,長房的宅子和京城徐府,都歸了他。剩下的田地和店鋪,三兄弟一概平分。徐老太太的私房還是照她遺囑所說分派。
現在就等在老宅過完這個年,徐啓和三老爺、十一老爺都搬出宅子,好在他們三在家鄉也置辦有田莊宅子,讓曼娘無需擔心。等一開春,路上好走了,徐啓和三老爺就往京城來,以後再回家鄉,只怕要等到徐啓歸老。
曼娘能感到父親信裡那種深深的嘆息,幾十年的兄弟,大家都兒孫滿堂,雖沒有爲這些錢財撕破臉,可徐大老爺的那些舉動,分明已經是和弟兄們不合。雖然每家未必在意分家所得田地店鋪,可這真不關銀子多少事。
陳銘遠走進來,見曼娘手裡拿着信在那發愣,從曼娘手上抽出信看了看,把妻子的肩攏過來道:“我們的孩子以後不會這樣的。”曼娘把眼角的淚擦掉纔看着丈夫:“有些事,求不來的,我只要能看着孫兒們好好的就夠了,再往下,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