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燕又氣又惱,放下自尊,放下身段,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在這裡這般祈求着見他,他就是不爲所動。
他就這麼不在意她?
一點點的都不在意嗎?
從前他對自己也冷言冷語,但好歹說話,好歹叫他,他會迴應,此刻卻是呆在屋裡任她叫破喉嚨都不出來,幾個意思?
是因爲顧忌那個叫方瑤的?
夏候燕咬着脣,對方瑤的嫉妒又深了幾分。
“公主,您還是回吧,主子興許已經歇下了。”隨後趕來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墨成實在不忍夏候燕這麼鬧下去,倒不是怕下人們看笑話,主要是再鬧下去,主子定然是要生氣的。而且傷的也是公主自己的顏面不是。
墨成一心爲夏候燕好,但夏候燕卻不這麼想,她都在這裡站半天了,尊嚴沒了,身段也沒了,低聲下氣的,若墨離最後還是不出來,那臉丟的不是更徹底?
她道:“我不走,你進去告訴你的主子,他今日不出來,我就不走,我知道他沒睡,你快去。”
要是睡了,屋裡何以還會亮着燈盞,分明是躲着她不願見她。
墨成默嘆一口氣,這個北陽公主就是太倔強了,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渾然不在意別人的感受。主子要是不想見,自有不見的道理,爲何這麼咄咄逼人呢?
偏這些話他又不敢說,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對於墨成,侍衛們倒是沒有攔,不過人剛走進去兩步,屋裡的墨離已然開門走了出來。
“離哥哥。”夏候燕見到這抹偉岸挺拔的身影,臉上驀然一亮。想到方纔他的不理不睬,心裡還是有些生氣,頂着一張委屈巴巴的臉望着他。
“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總算,他不是對自己那麼絕情絕義,至少還是有一丁點的在乎她的。
夏候燕渾然不知自己這想法多麼卑微,因爲她已經習慣了在墨離面前失去自我。
“這麼晚找我,有事?”墨離挑着眉,一臉的清冷。眼底還有着深深的不耐,但這都被夏候燕忽略過去了,她從認識墨離第一眼到現在,墨離就是這個樣子,比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
“爲何先前我叫你,你都不應我?”夏候燕想要衝進去挽住他的胳膊,但侍衛們將她攔住了,空中那兩柄呈大叉字形的戟像一道厚厚的鐵牆,夏候燕根本無法越過它。
而墨離雖然出來了,但人卻還是在院子裡面,與夏候燕有一道門檻之隔。
“離哥哥,你看看他們,太放肆了。”再次被攔住,夏候燕不像方纔那樣頤指氣使的端架子,而是朝着墨離撒嬌,希望墨離爲她出氣。
但她想錯了,墨離能爲方瑤做任何事,但爲她夏候燕,連說句話動嘴皮子都嫌費勁。
若不是不想把關係弄太僵,讓夏候燕太下不來臺,他還真不想出來,能來見她,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再多的要求想都不要想。
他冷冷的瞥了眼兩個侍衛,淡淡的朝着夏候燕看去:“是我叫他們這麼做的。”
這話像是狠狠地扇了夏候燕一個耳光,整個腦袋嗡嗡作響:“爲什麼?”
“因爲我喜靜。”墨離簡單的解釋。
“我知道你喜歡安靜,不喜歡被人打擾,我進去也不過是跟你說幾句話而已,並不會吵到你的。”夏候燕還想解釋,卻沒發現這個解釋其實是在繼續丟她自己的臉。
若是換了旁人,定然有骨氣的扭頭就走。這麼厭煩,還呆在這裡惹人閒做什麼。
偏夏候燕沒有這種骨氣,應該說,她沒有這種覺悟。或者說,她愛墨離太深,所謂的骨氣和覺悟早就被她丟得徹底了。
“你一出聲就會影響到我,而我要的是絕對的安靜。”墨離再次清冷的回絕,也不怕這話刺激到夏候燕。
不過就算刺激了又怎樣,反正他也不在乎。
“我,真的就這麼讓你討厭嗎?”夏候燕緊抿脣,身子在夜色下隱隱顫抖,不僅僅是因爲生氣,更因爲墨離自始至終對自己的冷漠。
“你這麼晚叫我出來,就是想問我這個問題?”墨離挑眉,沒有正面回答她。他的態度很明顯了,不需要再給什麼答案。
“我,不是的。”夏候燕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從京城到桃江鎮,臨出發前宮裡發生的事,太后跟她說過的話,還有路上的所見所聞,她都想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聊聊,一起分享,但此刻,她已然沒有要說的慾望了。
心,陡然涼了下來。不知如何開口。
墨成拱手接過話頭道:“主子,公主是覺得那被子不夠暖和,還有地上的毯子顏色不夠敞亮,晚上的膳食也次了些,所以想過來跟主子商量,能否改善一下。”
這話原是實話,意在提醒夏候燕此行的真正目的。但落在夏候燕耳裡,成了他在告自己狀了。
讓墨離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挑剔的人。
果然墨離就道:“若公主不滿府裡的一切吃穿用度,明日便在城裡找一家最好的客棧,公主搬過去,這樣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滿的,在城裡也可以方便更換補給,如何?”
“誰要住客棧了,既然我已經在墨府住下,自然不會再搬走。”夏候燕軟磨硬泡,才讓墨離答應讓她住在墨府。所以她死也不會搬走的。
墨離冷冷清清的看着她。既然要住在這裡,那一切就得聽從他的安排,要入鄉隨欲,不能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到處挑刺。
夏候燕在那清冷的目光下,最終垂下頭,咬着脣妥協道:“其實那些東西不是不好,只是用不習慣罷了。或許過個兩日,我就能適應了。”
所謂的跑來找墨離抱怨,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她就是想過來看看他,讓他陪自己說說話,培養培養感情罷了。
但墨離好像不準備給她這個機會。
“若是沒有其他什麼事,還請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墨成,送公主回屋。”墨離甩下這句話,颯然轉身離去,留下那個漠然的背影,清清涼涼的,比這寒冬還要冷幾分。
夏候燕氣得直跺腳,在這裡吹風近一個時辰,結果換來什麼?他應該請自己進去喝杯茶暖暖身子,許久不見,然後暢聊一番,這纔是該有的場景。但她連北萃小院的門都沒進去,更別說喝茶取暖了。
只有漠視,從頭到尾的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