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母要我推的,她說要報復二姐。”方橫看到方長遠就在陳菊的側面,見方長遠沉着臉看着他,生怕因此捱揍,急忙說道。
“真是祖母叫你推的?”陳菊再問,以求確認。
“嗯。”方橫重重點頭。陳菊道:“你把你祖母跟你說的話再原原本本的告訴娘,你祖母究竟是怎麼跟你說的?”
方橫偏着腦袋仔細瞧她:“娘,你當時不也在場麼?爲何還要讓我重複一遍?”
“讓你說你就說,娘這兩天腦子被關糊塗了,記不清了。”陳菊道,“再說了,你爹他不信我的話,他只信你的話。”
“哦。”方橫點頭,爲免責罰,覺得有必要在爹面前將事情再敘途一遍,側了側腦袋回憶道,“祖母說她和你被關在豬房全賴方瑤那死丫頭,讓我回去告訴爹,叫他跟大房斷了來往,最好再找個機會狠狠教訓一下瑤丫頭。我便問他,要是爹不同意呢,祖母就說,爹若不去,就讓我去,然後,我就去了。”
聽到這話,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射向方張氏。
現在真相大白了,她還能說什麼?
方張氏紅着臉,無比窘迫:“我沒有說這樣的話,全是他胡編亂造的,他神……”
話還沒說完,就被方瑤涼涼一笑,給打斷了:“祖母又想說橫弟神智不清了?”
“難道不是嗎?你扮鬼嚇他,他腦子糊塗了不是沒可能!”
方瑤垂眉,低低的笑開來:“都這個時候了,祖母還死不承認,有意思麼?神智不清的人會說話這麼有條理?神智不清的人能跟嬸子一問一答這麼久?神智不清的人還記得這麼多事?”
她走到方張氏面前:“祖母,我看,神智不清的人是你吧?”
“死丫頭,你說什麼呢?”
“不是麼?祖母做過的事,沒一件是承認過的,不是推給嬸子就是推給橫兒,再不然就說沒這回事,你若不是失憶,就是神智不清了。聽說神智不清的人都要被送到山裡去關洞閉,以免做出什麼舉動傷害到別人!”
對於精神失常,瘋癲之人,族部有規定是要關洞閉的,且一關就是一輩子,終身不得再踏入村子半步,直到死亡。
關洞閉也是有前例的,聽說很久以前就有個發瘋之人,整日到處在外面晃盪閒逛,見人就打,見禍就闖,村民無奈,只好把送到深山,關在石洞中,每餐就送一頓飯,終年不見天日,不得自由。後來沒多久,那人就死在洞中了,說是抓到一條受傷的蛇,生吃了,結果中了毒死掉了。
村民嘆息的同時,也爲除去這一禍害鬆口氣。
這便以後就把關洞閉當成瘋癲之人的居住地,以隔開村民,保證村民的人身安全流傳了下來。
方張氏是知道的,一聽到關洞閉,立馬臉就白了。
“誰神智不清了?你個小賤人,難道害我關豬房還不夠,還想再關我不成?”
“看來祖母知道神智不清的人是什麼下場,那你還口口聲聲說橫弟神智不清,你自己不想關洞閉,就想讓橫弟頂你去嗎?”方瑤這個時候見縫插針還待何時,直把方張氏氣得要吐血。
“我沒叫他推你下水,他胡說八道,我才說他神智不清的。”可不是想要讓他頂替自己關洞閉。
“橫弟說是你指使的他,有嬸子作旁證,兩人一致指認你是主謀,只有你一人說你不是,自己給自己作證,你覺得,大家會信誰?”方瑤譏笑了下,目光變得凌厲,“要是這事拿出去到外面講,別人都會像我一樣,只選擇相信嬸子跟橫弟,而不會選擇相信你的。”
“你……我……”方張氏終於害怕了,這事拿到外面講,就算她再多出十張嘴,也是說不清的。
而且,現在沒人相信她,就連方長遠看她的目光都不對。
方張氏心煩意亂的一揮手,嚷道:“這事我不會承認的,隨你怎麼說。”
“有人證還不承認啊?”這是直接耍賴了,方瑤笑了,“祖母你可真是厲害,都這個時候還嘴硬,那你說說,不是你指使的方橫是誰指使的?是嬸子麼?還是方橫自己出主意要替你們報仇,所以才推我下水?”
方張氏眸光連閃,立馬就蹦出個念頭來,要不然就把罪推到陳菊頭上得了。她跟方橫是母子,爲了護兒子才故意栽贓到她頭上的,如此,陳菊的話不足以採信。那麼,她再把罪卸到陳菊身上,也不是沒可能。
就算大家開始不信她,她再撒個潑,耍個賴,上個吊,就不信大家還不信她。
然而這念頭剛剛形成,就被方長遠那痛心的目光給刺破了,他好像猜出方張氏有這個打算一樣,悲切道:“娘,一個是你媳婦,一個是你孫子,你若不承認,是想讓陳菊替你頂罪還是想讓你孫子給你背黑鍋?”
“我……”方張氏還想說這事不是她乾的,誰頂罪誰背鍋她管不着,可看方長遠漸冷的眸光,想好的說辭到了嘴巴邊上就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我沒想讓橫兒背黑鍋!”
方橫是她一直放在心頭寶貝的孫孫,豈會捨得。但陳菊就不一定了,她反正那麼蠢,呆在家裡也是礙她的眼,還不如送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頂了她的罪,也是做媳婦盡的最後一份孝心。
“那祖母是想讓嬸子替你背了這鍋了?”方瑤閒閒的扯了句,看似不經意,實則說到方張氏骨子裡去了。
她就這個意思!
但萬萬不能承認。
方張氏眯着眼,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方瑤此刻死一百次不止了。這個死丫頭,怎的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還肆無忌憚、毫不遮掩的當衆給她拆穿,實在可惡。
陳菊把這話當了真,急忙道:“不是我指使的橫兒,這事我堅決不認。”
這回倒是學聰明瞭。
也不枉在方張氏手上栽了那麼多回!
方瑤道:“嬸子,祖母有這個意思,你就頂了算了,左右你也不是第一次替祖母背鍋子了。”
這話直把陳菊對方張氏學埋的那點怨恨赤裸裸的挑了出來,尖聲道:“就是背多了所以這次一定不再背。娘,你做的事你承認吧,難道真想讓我和橫兒替你頂罪麼?我們兩個,誰有個好歹這個家就散了,你想看到橫兒成沒孃的孩子,還是想讓橫兒早早的就關洞閉,永世不能翻身?”
陳菊自己勸還覺得不夠,還要拉上方長遠,“長遠,你勸勸娘吧,她做的事不能總賴我頭上啊,現在瑤丫頭非要告官,要麼就把我們交到族部由那些老爺們處置,無論哪樣,都不會有好下場,我還那麼年輕,橫兒還那麼小,不能就讓她把我們兩個給毀了,把這個家毀了!”
方長遠痛苦至極,一邊是親孃,一邊是妻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根本沒法選擇。只是絕望地看着方張氏:“娘,你的心何時變得這麼狠毒了?”
害瑤兒還不夠,還要搭上他的妻兒。這可都是她的親人啊,她怎能做得出來!
方張氏心裡一咯噔,往後趔趄了步,大感不妙。
“長遠,你……”他說這話,是跟她要離心了,她感覺得到。
可以不幫她,哪怕保持沉默,但就是不能譴責,一譴責,就代表她這個母親的威信在他心目中不再屹立不倒,他跟她不再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