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情景,方瑤笑了。她就知道這法子有效,一整天沒吃東西的方橫,此刻就算再害怕,不會沒有餓感,一聽到有東西吃,八成是忍不住的。
他對肉,有着情有獨鍾的熱愛,這還得感謝這貧窮清苦的生活,不然光是肉餅怎能打動方橫。
方圓看他出來了,側了個身子,將方瑤所在的位置給擋了去。受到方瑤眼神的提示,李月蘭和方長遠等人都慢慢往後退,方張氏自是不會配合,可有方長遠在,強行拉她退到一邊,她也無可奈何。
此刻歡喜的是陳菊,害怕的是方張氏。
方橫這一出來,估摸着真相就不遠了。
方圓看他一點點的爬,眼裡滿是緊張,但仍笑着:“橫弟,你爬這麼慢,你正哥哥都要回來了,呆會肉包子被他搶了去,你就沒得吃了。”
方橫聽到這話,動作總算是快了些。他出來,膝蓋下還拖着那牀厚厚的棉被。
等他整個身子都出來時,大家眼裡都閃過一絲震驚。只見方橫全身都溼個透,額上的汗水跟淋了雨似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那頭髮緊緊的貼在頭皮上,好像剛從水裡鑽出來一樣,整一個溼人,全還發着汗臭味!
天,這是蒙在牀底下多久,竟溼成這樣!
陳菊心疼兒子,有些忍不住想要跑過去抱抱他,卻被方長遠給拉住了。他不知道方瑤在陳菊耳邊說了什麼,可他就是有感覺現在還沒輪到她上場。
方圓給他細細擦了汗,刻意站在方橫的右側,擋住後面的人。
“橫弟,你咋出這麼多汗,全身都臭了!”
方橫隨意用手擦額頭上抹了下,沒答話。應該還沒有從剛纔的驚嚇中完全放鬆。方圓又試探地道:“橫弟,你躲在牀底下幹啥,害我一通好找,你是在跟大娃他們玩躲貓貓麼?”
方橫正在掀身上的衣服,汗出得太多,衣服緊緊粘在皮膚上,難受,聽到這話動作猛然一頓,驚恐道:“大姐,二姐的鬼魂來索命來了!”所以他才躲到牀底下去的。
“哪有鬼魂,你二姐到河邊洗服還沒回來呢,我準備去找她。對了,你見到她了麼?”
“河邊洗衣服?”方橫喃喃重複了句,突然想起什麼,道,“她是在洗衣服,可她後來掉河裡了,河水把她沖走了,把她淹死在裡面了!”
他一邊說,一邊害怕的抱着頭,自言自語,彷彿又回到剛纔的恐懼當中了。
“誰掉河裡了?你二姐掉河裡了?她怎麼掉河裡的,誰害她掉河裡的?橫弟,你別害怕,你告訴大姐,你二姐到底怎麼了?”方圓抱着他,試圖安撫。方橫卻是一把推開她,響響道,“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我不是故意推她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陳菊看到兒子這樣,再也忍不住了。衝過去,緊緊抱住他道:“橫兒,橫兒,是娘,別害怕,別害怕,娘在這兒,娘在這兒呢!”
方長遠想去拉她,卻見方瑤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動。
他這才知道,是該輪到陳菊上場了。
“娘,是你?你出來了?”方橫起先掙扎,見是陳菊,才慢慢停下。陳菊將他額頭的溼發攏到後面去,輕聲道:“嗯,娘出來了,你祖母也出來了。”
陳菊雖然平常可惡的緊,但她對方橫這小小動作還是讓方瑤有一絲震憾的。
再壞,母子親情還在。
對方橫,她還是真愛的。
“祖母也出來了?”許是在母親懷裡,方橫特有安全感,情緒很快就穩定下來了,“娘,我很害怕,二姐的鬼魂來找我了!”
“你二姐好好的,哪裡來的鬼魂?”
“娘,你不知道嗎?祖母叫我好好替她教訓二姐,爲她出氣,我便趁二姐洗衣服的時候推了她一把,她掉河裡淹死了!”
方橫的聲音極小,好似在忌諱什麼,大概是怕方瑤的鬼魂聽到是他害的她,再次來找他算帳吧!
即便聲音細如蚊蠅,但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如一顆炸雷一般,在這屋子炸開。
方張氏腦袋嗡嗡作響,這個死小子,怎麼能三言兩語的將她就供出來了呢?
這下她要怎麼辦?
早知方橫這麼靠不住,先前就不該叫他做這事!報復沒成,還把自己拖下水了!
就在她思量着要怎樣抽身時,方瑤已經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冽地看着她:“祖母,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
方張氏也是反應快,立馬就駁了回去:“他都嚇得神智不清了,說的話怎麼能當真?”
兩人一出聲,方橫立馬就擡頭,朝陳菊背後看去,見到方瑤時,那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頓時尖叫一聲,指着方瑤抖着聲音道:“娘,娘,鬼,鬼,二姐的鬼魂在那兒!”
陳菊緊緊摟着他,以求用自己的力量盡力安撫,給他安全感。
“沒有鬼,你二姐好好的,根本沒有淹死。她就是跟你開了個玩笑,掉到河裡遊了個泳就又回來了。”
“是,是嗎?”方橫不相信。
“是啊,你二姐還在河裡捉了好些魚呢,說是明天去集市賣,橫兒,地裡這幾天灌河水,有不少魚,你捉了幾條?”陳菊引開話題,平撫方橫。
當然這些話是方瑤先前教她說的。
果然也是見效,方橫道:“我沒有捉魚,祖母讓我找機會教訓二姐,我光想這事去了。”
他依然害怕,聲音依然有些抖,但身子卻是不再發顫了。
陳菊聽方瑤說,若不極力安撫,方橫就有可能因此精神失常,嚇出毛病來。這話以前她是不會信的,可方瑤現在不是大夫麼,她說的,總該是有些道理的。
所以很注重方橫這些小細節,小變化。
“沒事沒事,明天早上我帶你一起去捉魚,然後跟你二姐一起進城,賣了魚,娘給你買肉包子,好不好?”
“真的嗎?那我要捉好多魚!”
方橫嘴角彎彎,笑了。
看到這一幕,方長遠眼眶有些溼潤,他也擔心兒子,他也恨陳菊,可看到她對兒子輕聲細語,對兒子的緊張在意,那恨不自覺的就少了些。
或許她不是一個好妻子,也不是一個好媳婦,作爲一個母親,她亦不合格,但對兒子的那份愛,是真真實實的,假不了。
“那你先告訴娘,你真的推你二姐掉河裡了嗎?”陳菊看兒子情緒穩定不少,小心翼翼的追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