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裡明白,就算事實如此,曹神婆打一進門裝神弄鬼到裡尹親自相勸,她都不爲所動,還執意讓曹神婆對她施法,說明她也是恨毒了她的,巴不得把她給毀了。
即是祖母沒有祖母的慈愛,她這個孫女,也不必恪守孫女的本份了。
“爺,要不要把曹神婆再抓來問問,看看事實到底如何?可別冤枉了祖母,她必竟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閒言碎語!”
話一落下,陳菊立馬就急道:“什麼叫冤枉了她,我說得都是事實。清明節過後不久,她就讓我去請神婆子,倒是囑咐了我兩句,讓我不要聲張,悄悄地進行。我原本也是想着聽她的話,按她的意思辦,誰料曹神婆一進村子就敲鑼打鼓的,把我也嚇了一跳,說這是規矩,我也沒辦法,只能配合了。”
方瑤心裡暗自冷笑,她故意偏袒方張氏,陳菊就會對獨自承受豬房之困越懼,所以對方張氏的所作所爲就會毫無保留地全抖露出來,以求坦白從寬,從輕發落。
事實證明,她做的是對的。
餘光欣賞着方張氏那張老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如走馬燈似的變幻着,煞是解氣。面上卻是作吃驚狀,捂着嘴道:“嬸子,你說的是真的麼?”
“自然是真的,難不成到這個時候我還能騙你不成!”陳菊生怕她不信的,站了起來,還重重的拍了兩下胸脯。
方瑤趔趄的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還是不敢相信,祖母,你怎麼可以那麼對我,我是你親孫女啊!”
她一說完,扭頭就撲在裡尹的懷裡,哇哇大哭好不委屈。
別看她是隨意撲的,其實是有計較,要不然,趙小田和劉樹都身邊,爲什麼她誰也不撲,就單單撲在裡尹的懷裡。
因爲裡尹心裡正對方張氏生着意見呢!
果然裡尹拍着她的背,不無憐惜道:“孩子,別哭了,爺一定給你討回一個公道,成不?”
方瑤只顧着哭沒說話,這個時候,她就裝一朵委屈的小白蓮,足矣!
竹林間的千蕁看到這一幕,嘴角抽了半天,這瑤兒姑娘可是強悍得很,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軟性子了?
墨離更是不自覺得握緊了拳頭,一個糟老頭有什麼好抱的,撲一下就算了,竟還抱着不撒手了,這是抱上癮的還是怎的?
感受前方傳來的氣息波動,千蕁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主子,又不對勁了!
此時,院外瞧熱鬧的人都進了院裡頭。爲首的還是大牛,他道:“叔,公道一定要討,不然瑤丫頭就太可憐了。”
也是他一早就進了山,剛剛纔回來,不然他斷不會讓陳菊合着外人這麼欺負瑤丫頭的。
“是啊,被自己的祖母和嬸子這樣算計,受得驚嚇暫且不說,怕是心都要寒了。兩個都是自己至親的人,怎麼能這樣呢?”
“就是,咱村子裡還是頭一次出這樣冷血的人,可別由了她們壞了咱村的風氣!”
“若不嚴懲,別說對瑤丫頭不好交待,就是在我們這兒,也說不過去。”
“對,必須嚴懲!”
那些人說着說着就把陳菊反手給押起來了,陳菊想反抗,可是她哪能抵擋得了人家幾個壯漢。
對於方張氏,大家倒是不敢動,但也嚴嚴實實地把她圍了起來。弄得方張氏氣恨恨的,可也不敢吭聲。
裡尹睨了這對婆媳一眼,嚴懲是該嚴懲。對於陳菊,他也是忍了很久了,就她平日誰也不放在眼裡,那個囂張的氣焰,確實早該好好滅滅了,尤其這次還聯合外人壞自家村子的名聲,就更是大大的罪過。
可方張氏,他有些爲難!
畢竟一把年紀,而且身體上還有殘疾,讓她一起受罰,說真的,於心不忍。
可若不懲治,怕是不服衆。
思來想去,他只得道:“你們大傢伙說說,怎麼個嚴懲法?”
若是罰得輕,便一起罰了,若是重,他還得好好琢磨。
這個問題大家也犯了難,有人建議道:“不如跟族裡稟報,看看他們怎麼個說法?”
方張氏臉色大變,這要是通報到族裡去,這罰必是要受得了。那些個老傢伙,都是軟硬不吃的硬骨頭,說話做事一點情面都不講的。
裡尹也覺得不妥,倒不是擔心方張氏,而是族裡一旦知道今日村子鬧了這等醜事,豈不是證明他這個裡尹無能,沒有本事管好村子?
他道:“通報到族裡,沒這個必要吧?”
方瑤這時擡起頭,期期艾艾的道:“我也覺得沒這個必要,這事對爺多少有影響,本是針對我的,我不想連爺也被訓斥!”
這話說得,立馬戳進裡尹的心窩裡去了。
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想着他,這丫頭,真是心太善了。
她善,就顯得方張氏和陳菊可惡。
裡尹覺得既然瑤丫頭護他,作爲回報,他便不能讓她今日受的氣白白嚥下去,必須爲她伸張正義討回公道。
這麼一想,對方張氏那點不忍之心也就沒了。
“大傢伙放心,即是要嚴懲,就敞開了說,不必忌諱。”他招呼着大家出意見。
可大傢伙看方張氏一把年紀,實在不好說話。猶猶豫豫了半天誰也沒吭聲。
方瑤道:“祖母歲數大了,要不就饒過她吧,給她一次改正的機會。至於嬸子,橫兒還太小,需要她的照顧,我看,也一併饒了算了,都是一家人,我不想弄得太難堪,更不想大家爲難。左右那曹神婆也沒得逞,我也沒受什麼罪,乾脆這事就到這裡爲止,算了。”
也不管這話方瑤是否真心,但聽着就是勸大家放過自己,在幫她們。陳菊心裡頓時生了一絲感激和歡喜。
說真的,要想避過此罰,也只有瑤丫頭能說服大家了。
可是世間萬事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方瑤的話不但沒能讓大家息火,反而燒得更旺了。
“什麼叫曹神婆沒有得逞,她一個外人跑到咱們村裝神弄鬼,吆五喝六,把大家都當猴耍,說出去,咱東山村都沒面子。”人羣中有人說了句。
他一開口,後面就起了連鎖反應,立馬就有人接話:“就是,瑤丫頭,你可別心軟,你家嬸子欺你們大房一家不是一次兩次了,先前叫你娘還一口一個李月蘭來着,半點沒有做弟媳的樣子。她上不尊嫂,下不愛小,實在可惡。我看哪,不給點厲害的,她是不會改的。”
“那各位叔伯說說要怎麼辦纔好?”方瑤似是爲難地問道。
“我看這樣,乾脆就按老規矩吧……”有人提議。
方瑤看過去,開口的是田梅,不過話好像沒有講完,就被陳桂扯住袖子,強行打斷了。
裡尹擰眉,老陳家最愛出風頭,這個時候反而要裝啞巴,他爲了兒子前程想跟鄉鄰搞好關係也得看時候。
眼麼前正商量着正事呢!
他沒好氣道:“桂兒,你別拉你媳婦,讓她把話說完。”
“就是,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哪!”田梅從一開始就在這兒看戲了,陳菊計謀被拆穿,成了衆矢之的,她就一直忍着。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了,不得不一吐爲快。
“叔,我覺得這次她們做得太過份,必須受到懲罰,不然以後誰都能拿村子的名聲來敗壞,這種做法可慣不得。”
這話極有理,裡尹聽着頻頻點頭。
田梅似是受到鼓舞似的,立馬接下來道:“以前咱村子不是訂了規矩麼,對於那些犯了事兒的,不足以交到衙門處理的,都用咱村子的方法進行懲治。我覺得,依陳菊這次犯下的事,應該要把她鎖入豬房,關上三天三夜,以示懲戒!”
所謂的豬房就是村子裡以前打獵時獵到野豬暫時圈禁的地方,等第二天好宰了,拉到集市上去賣。
豬房是村裡人公用,所以沒人打掃,時間一長,豬屎豬毛的滿地都是,還引來各種不知名的飛蟲,總之噁心的很,尤其現在夏天,更是奇臭無比。
因着村裡人最好的獵手方長慶已經過世,鮮少有人能夠獵到野豬。偶爾運氣好,抓到個小的,也緊趕着就宰了,根本沒關到豬房去,嫌臭嫌麻煩!
估摸着那豬房已經很久沒用了吧,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總之,肯定比噁心更噁心。
陳菊聽了心裡恨恨的,田梅是這個村子最跟她過不去的,她一開口,她就擔心會落井下石,背後捅她一刀,果然如此。
她除了怕老鼠,第二怕的就是豬房。
因爲太臭太噁心了。
方張氏對那豬房的牴觸就更不必說了。
“行,那就送豬房吧!”
婆媳兩正要開口替自己求情,裡尹幾乎是半點沒猶豫,就點頭給恩准了。弄得她們到嘴的話又沒機會說。
“大傢伙怎麼看?”裡尹還不忘問衆人的意見。
“這主意好,我們沒意見!”衆人紛紛點頭附合。
“好,那就這麼定下了。”裡尹一揮手,馬上就有人架起地上的方張氏和陳菊,“送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