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再度發出陣陣唏噓,看着方張氏,又看了看陳菊。
眼裡的鄙夷快把這對婆媳給臊死了,方張氏一張老臉鐵青無比,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搞了半天,原來這裡面還有這內幕。
陳菊這個蠢貨,自己算是被她連累徹底了。
裡尹吃驚過後問道:“你說什麼?”
這話自然問的是曹神婆。正要開口細說,陳菊尖聲打斷:“她胡說,她污衊我,根本沒這回事,我……”
“我問的是她,不是你!”裡尹突然怒斥。
他鮮少這樣發脾氣,把陳菊和方張氏都嚇了一大跳。
方張氏心底訕訕的,裡尹兇陳菊,怕是做給她看的。就爲剛纔她沒聽他的勸,不給他面子。
“你把話說清楚,不然,你出不了這院子。”裡尹復又看着曹神婆道。
“那,銀子呢?”
裡尹懂她的意思,道:“那是你跟她的事,我們不參與,你要退就退,不退,我們不做幫兇!”
不做幫兇就好,那她就有把握全身而退,離開這院子。
曹神婆道:“事情還得從上個月月末說起,陳菊的臉受了傷,在藥生堂看大夫,而我呢,因爲頭一晚沒睡好,落了枕,得了偏頭疼,就去藥鋪裡拿兩幅膏藥來貼貼,恰巧就撞上了。”
“然後呢?”
“然後她就說她家裡有個侄女,病了一次後性情大變,每次有點什麼事,她都落了下風吃了虧,這次還差點毀了容,心裡記恨,就問我是不是能不能上門替她看一看,即便不是鬼附身,也讓我想個法子治治她,好讓她以後擡不起頭做人,這樣她就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在大房面前作威作福,欺壓大房了。”
曹神婆三言兩語的就把事情始末做了交待。陳菊幾次三番想打斷她,都被裡尹和趙小田幾個給瞪了回去。
李月蘭心裡那個氣呀,衝上來就甩了陳菊一巴掌:“平日你怎麼欺負我,都認了,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瑤兒。上次的事,我只當你不是有心,也不計較了,可你不思悔改,變本加厲,居然想出這麼陰損的招來對付瑤兒,你太讓人寒心了!”
別看李月蘭平時說話溫溫婉婉和和氣氣的,動起手來,可是一點也不含糊,那一巴掌直把陳菊的臉都給打偏了。
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李月蘭發火,但誰也沒覺得奇怪。貪上這樣的妯娌,再好的脾氣也會被逼得發瘋。
她能忍這麼多年,實屬不易。
陳菊嘴裡滲出一股腥味,舌尖一卷吐了出來,全是血沫腥子。她擡頭,怒目瞪着李月蘭:“你敢打我?”
她一直把李月蘭視作地上的螞蟻,欺壓慣了的,誰能想到,這只不起眼的螞蟻有一天會跟她掄耳刮子。
方橫見孃親捱打,覺得自己也可能會捱打,掙脫二柱和方正的手,一溜煙的跑進屋裡躲了起來。
這情景,方瑤除了冷笑,也沒別的了。有陳菊這種六親不認的母親,兒子自是也沒什麼血性的。
李月蘭指着她,無比寒心:“我打得就是你,我不認爲我打錯你了,我還恨不得把你打醒。瑤兒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麼對她?”
孩子是她的底限,陳菊一再觸怒這根底線,哪怕李月蘭再沒脾氣,也會爆發了。
陳菊捂着臉,那裡火辣辣的疼:“什麼仇什麼怨?李月蘭,你問的真可笑,我們兩家的嫌隙還少麼,遠的不說,你看看我這張臉,要不是她的白老大,我的臉能毀了?”
果然還是記恨上這件事了。
李月蘭道:“你的臉是白老大抓傷的,可它也不有意的。再說瑤兒也給了你銀子讓你治臉,你現在不是好得跟以前差不多了麼?”
聽到這話,方瑤搖搖頭,到這個時候,她娘還想給陳菊留面子,要是她,早把陳菊進她屋偷東西的事給抖出來了。
這種人,你給她留面子,她也未必領情。
方瑤這麼想,也打算這麼做。正欲開口呢,冷不丁的斜次裡又伸出一隻手來,狠狠的打了下去。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過這次不是李月蘭打的,而是方張氏。
她拄着柺杖,氣得全身都在顫抖:“還不住嘴麼,惹出這樣的醜事,不知道錯,還在這裡瞎叫喚,叫喚給誰呢,還嫌不夠丟臉!”
她那句還不住嘴,聽着好似對陳菊說的,實際上也是對李月蘭和方瑤說的。
方瑤甚至還懷疑,方張氏就是看出她欲捅出陳菊偷藥的事,才故意打得這一巴掌。
她倒有些同情陳菊了。
蠢是蠢了點,可是蠢到連挨兩個巴掌也是沒誰了。
陳菊左臉剛捱了一下,右臉又來一個耳刮子,猝不及防的,而且一個比一個響亮,一個比一個狠,瞪時就把人給打懵了,腦袋嗡嗡作響。
半晌後她才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方張氏:“娘,你做啥打我?”
李月蘭打她也就罷了,但方張氏憑甚一上來也給她一個耳光?就算她今天把事情辦砸了,丟她的臉,可她們是一邊的,有什麼氣有什麼話不能關起門來說,非要當着大傢伙的面來這一下子,這是什麼理?
方張氏不知她心裡的委屈,只覺得這個問題問的真是無可救藥了。
“今日的事,難道我還不能打你一下嗎?”
她一邊說一邊給陳菊使眼色,讓她就勢給大房給鄉親們道歉,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是陳菊還糾結那一巴掌的事情上,根本沒心思領會。
曹神婆見陳菊一手捂着一邊臉,也沒空纏着她了,立馬趁機溜了。
裡尹掃了眼她灰溜溜的背影,重重嘆道:“老妹子,陳菊,不是我說得重,你們今天這事,做得確實太過份了,也寒了大家的心。瑤兒再怎麼也是你們的親人,怎麼能把她往死裡整呢?請了這個巫婆子,叫她使詐毀瑤兒名聲把她逼瘋,這樣你們能得什麼好處?”
方張氏嚅了嚅嘴,乾巴巴地解釋:“曹神婆是騙子,這事我真不知道。”
她說的是事實,可落在大家裡,她就是急着想把自己從這件事擇出來,所以大家都是嗤之以鼻地看着她,不但不信,反而更加鄙視了。
敢做不敢擔,白活了這把歲數了。
方張氏也覺得解釋好沒用,沒誰聽得進去。但陳菊卻是聽進去了,不但聽進去了,還理解了個透徹。
她跳起來道:“娘,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請曹神婆是你親口允了的,還說無論如何要趁這次機會讓瑤丫頭得到教訓。你現在說這話,那意思是讓我一個人背黑鍋嗎?”
她再蠢,也知道今天事情鬧這麼大,村裡人肯定會商量一個法子來懲罰她,搞不好就是直接扔豬房關上三天三夜。可若有方張氏在上面頂着,跟她平攤罪責,說不定處罰沒那麼重。
她這心思躲過衆人的眼睛,卻是躲不過方瑤的火眼金睛。她有這算盤,真不知道該誇她還有點腦子還是蠢得無可救藥。
能察覺到方張氏讓她背黑鍋,這點實不錯。吃了這麼多次虧,長算沒白吃。可是此刻不是汲取教訓的時候,方張氏只有把自己擇出來,才能想辦法保她不被受豬房之罰。
若是兩個人都進去了,那才叫無助,絕望!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方張氏勉力把自己擇乾淨,依她現在在鄉親們心目中的形象,估計說話也沒什麼份量了。
而且陳菊這麼一嚷嚷,方張氏就算想保她也沒這心思了。
這樣也好,不需她挑拔,她們自己就翻臉了。
方張氏當下就沉下臉,斥道:“你整日疑神疑鬼,覺得瑤丫頭這裡不對勁那裡不對勁,在我耳邊無休止的叨叨,我都被你纏得睡不着覺,不答應你,能行麼?”
她倒是承認應允請曹神婆之事,可還是把責任都推給了陳菊。
方瑤不得不讚嘆方張氏老奸巨滑,因爲這話實在說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