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的名字對於曹操和程昱來說並不陌生了。
程昱在陳留呂曹宴會之上被秦旭一番痛罵,早就對這個被呂布寵信的“小人”恨之入骨。加上兩次由程昱獻計針對呂布軍事行動的失敗都和秦旭有着直接的聯繫,更是令程昱聽見這個名字都牙根癢癢。
曹操更不用說。之所以在袁術這等跳樑小醜來攻時都頭疼不已,還不都是拜這位和自己長子曹昂一般年紀的少年所賜?曹操有個好習慣,對於危險性比較大的人,都喜歡記在衣角上,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卻。很榮幸,秦旭袖上有名。
“主公,沒想到呂布賊廝無謀,竟然派秦某這豎子前來,昱請主公務必殺之!”程昱聽到毛玠所說,被呂布派來的使節竟然是秦旭的時候,臉都綠了,話語中濃濃的恨意和殺氣再難遮掩,看的曹操都直皺眉頭。
“主公!這?”毛玠顯然還沒有將此秦旭同那位擊潰了曹軍四萬精銳的秦主簿聯繫到一起,被程昱這顯然亂了方寸的惡狠狠的話語一說,頓時有些不悅的看了眼程昱,等待曹操的命令。
“仲德!不過是一孺子而已,莫要失態!”曹操還真沒想到程昱的反應這麼大,雖然在剛剛聽到秦旭的名字時,自己也是一陣殺意涌起,但此次秦旭不但是代替青州前來,而且還關乎這兩位族弟和兗州“財神”的性命,怎能輕動?
“看來仲德智則智矣,只是這份養氣的功夫,尚需再練練啊!”曹操暗道。
“主公,據消息說他們三日前便已經出發,想來旬月便可到達陳留。請主公示下,這秦某代表青州而來,請問該用何種禮節迎接?”毛玠見曹操和程昱都有對秦旭不太友好的表現,正色的問曹操說道。
“孝先何須多言,若是秦旭那廝敢來陳留,直接殺了便是!”程昱真是被秦旭氣昏了頭,竟然當着曹操的面衝毛玠大喊道。說來程昱也是冤屈的很,被秦旭幾次三番的折騰,特別是濟南國一戰,更是令程昱成了導致曹氏兄弟被擒的罪魁禍首,他自己雖然僥倖逃脫,但一路上不停改換行裝,不敢輕易以真面目示人,弄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幾次被人當真流民乞丐,連陳留城門都差點進不來。
“哼!程昱大膽!主公尚在,你一個小小的壽張令,秩不過四百石,如何這般對某說話!你將主公置於何處?”毛玠本就是個剛直的性子,最終禮儀綱常,爲官又清廉無比,連曹操對毛玠的品行都敬佩不已,如何受得了程昱這般大吼大叫。
“你!主公恕罪!昱失態了!只是這秦旭一定要殺!寧要背上罵名,也不能留他性命啊!”程昱本也是個火爆性子,又自命清高,自詡古之君子,當初當着呂布的面都敢出言訓斥,又如何會被毛玠這番話說動。見毛玠不給面子,程昱的擰脾氣也上來了,也不理會毛玠的話,再次向曹操抱拳說道。
“仲德!”曹操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喝道!這個程昱,平日間只覺得他剛直善謀,長於軍計,而且忠心耿耿,雖然脾氣大些,也在能容忍的範圍之內。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上了性子?什麼叫做寧可背上罵名也要殺秦旭?誰留罵名?你程昱麼?而且現在兗州空虛你程昱不是不知道,若是隻因爲你程昱一時激憤便殺了秦旭,惹得呂布傾力來攻,到時候兩面夾擊,別說是罵名了,估計連命都得留下。更何況秦旭雖然的確可惡,但此來卻是爲了被你無端丟掉的三人之事而來。殺了他,曹仁、曹純、衛卻怎麼辦?難不成你會以爲秦旭會隨身帶着那三人?
“主公!”程昱也來了脾氣,嘭的一聲跪倒在地上,伏地大叫道:“主公明鑑!程昱非是爲一己之私,只是這秦旭乃是呂布之婿,呂布年長無子,青州日後定歸於秦旭,此時若是不趁其年幼殺之,食其肉寢其皮,待其長成,必是主公大敵啊!主公!”
“主公!玠先去安排接待事宜了!”毛玠純良之人,知道此時自己不方便在這裡,也實在看不慣程昱這動不動就要吃人肉解恨的做派,別過臉去冷哼一聲,恭聲對曹操告了聲罪,徑自去了。
“仲德!你以爲我不想殺秦旭?”見毛玠走的遠了,曹操強行壓在心中的怒氣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怒道:“那秦旭幾乎以一人之力,盡毀我兗州根基!我如何能忍之?我比你更想殺了他解恨!但是,我不能殺!不敢殺!”
“主公……主公此言何意?”程昱被曹操突然冒出的火氣嚇了一跳,自被曹操徵辟而來,就算是四萬精銳被擊潰,曹操在臥牀不起時也是一副看得開的樣子,誰也沒有見過曹操這般火氣。
“袁術這個人和幾十年的交情,我太瞭解他了,這人沒有什麼本事!說實話他的軍隊便是再來一倍我也不怕!”曹操臉上一副傲然的姿態,旋即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不過他很聰明,竟然不要聲望,聯合了異族來攻,就憑藉我們僅剩的兵力,又如何能夠正面應付的了?”
“是!主公所言不錯,南匈奴幾次寇邊,皆得長驅而入,有時候甚至直入司隸京畿之地,戰力強橫非常。只是,只是這和秦旭有什麼關係?”程昱被曹操的怒火逼的稍稍恢復了些理智,皺着眉頭不明白曹操怎麼突然又扯到袁術身上去了。
“那呂布雖然是我等死敵,但相對於外族來說,卻同爲我大漢子民!呂布是抗擊匈奴起家,雖然性子殘暴,少恩寡義,反覆無常,但在此事上卻與操理念相同(曹操年老述志言其此時之志乃爲漢徵西將軍,首要目標正是南匈奴-編者按)。青州與兗州,乃漢臣理念之爭也,既然有外侮侵入,那呂布尚能因之忘私,明知我等恨極了那秦旭,仍舊派遣其婿出使相助,操又豈能因私廢公?難道我連那呂布尚且不如麼?”曹操一番肺腑之言,說道最後反倒是背過了身子,不去看程昱猶自皺着的眉頭,似乎自語道:“曹某自年少舉孝廉以來,謀閹豎,戰黃巾,刺董卓,皆是大義凜然。況且呂布和那秦旭與我等本無私仇,戰場上所受之辱,操定然會在戰場之上取回!焉能用下作手段找補?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秦旭殺不得啊!”
曹操甚少吐露的心聲,不知道被程昱聽進去多少,但看程昱陰沉着臉不說話的樣子,估計是媚眼做給瞎子看了,曹操苦笑的搖搖頭,這番話若是說給荀彧聽,荀彧定然會擊節讚歎,引爲知己的。
“仲德啊,你同秦旭之事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這些時日你也辛苦了,正巧妙才帶兵來助陳留,濮陽無大將駐守,你便去那裡暫時代我照看一下吧!”曹操見費了這許多口舌,程昱依舊一副不買賬的樣子,臉色也不由得略陰沉了下來,吩咐道。
“唉!諾!”程昱見說了半天也說服不了曹操,甚至連毛玠都得罪狠了,加上之前兩次敗績,曹軍文武也有些怨言,程昱明白曹操之意是讓暫時遠離陳留這個是非之地,待風波評定之後再行計較。看曹操陰沉的臉色,程昱默默的衝曹操長揖到地,重重的嘆了口氣,告辭離去。
“戲先生,你也聽了這許久了,可有何妙策教我?”程昱剛走,曹操衝着中堂屏風淡淡的說道:“此番秦旭那孺子來此,定然不僅僅是送回子孝三人助我等破匈奴那般簡單,定有其他目的,我當如何應對纔是呢?”
“咳咳!戲某雖然初來聽的不多,但認爲主公所言不假,呂布其人如何主公盡知。那秦旭行險而來,所圖必然不小啊!”屏風之後一名少年推着四輪車走了出來,車上一個捂着胸口的青年人,微微咳嗽了兩聲說道。
“戲先生請試言之!”曹操不置可否,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案几,問道。
“主公心中必然有了計較,卻又來考校於我!”戲志才笑了笑,說道:“青州多山,地寡民多,糧食入不敷出,那秦旭雖是一孺子,但行事卻頗多奇計,想來是想將兩位曹將軍和衛家那小子賣個好價錢了!”
“唔?就這麼簡單?那我等該如何應對?由得秦旭那豎子這般相辱麼?”曹操皺了皺眉頭,沉思了片刻,慢慢的點了點頭,問道。
“主公又在考校於戲某,不過同呂布虛與委蛇,以金錢財貨換取時間罷了。呂布無謀,青州又非良地,只要給主公足夠的時間,取青州如探囊取物耳,高祖尚有白登之辱,主公又何必將心思放在此處?再者,既然主公費勁力氣才同青州呂布聯繫上,意欲贖回恣意行事,大意被擒的衛卻,這等財貨之事,自然該由衛家去頭疼咯!咳咳!”戲志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斷斷續續的說道。
“莫要說了,莫要說了!操明白了!戲先生可要珍重身體啊!操.日後仰仗先生之處尚多呢。昂兒,快推戲先生去休息!”曹操聽了戲志才的一番分析,臉上露出幾分寬心的笑意,放下身段,輕輕地錘擊着戲志才的脊背,對那名少年人說道。
“是,父親!戲先生,昂送您回去吧!”這位推着戲志纔在中堂屏風之後的少年,竟然是曹操的長子曹昂?
“多謝主公和大公子關心,戲某身體如何心中有數。無礙的!我已同文若聯名給我那好友書信一封,幾個月了,想來那浪子也要到了!”戲志才撫着自己的胸口,怔怔看向遠處的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