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牧曹操最近壓力很大。
且不論老曹人品究竟如何,但就能力來講,的確沒的說。
自熹平三年,二十歲的曹操舉孝廉出道以來,肅法紀、飭吏治;治權貴、謀閹宦;斬黃巾、誅董卓,無論文才武功皆有建樹。可以說在仕途之上,逢山開路遇水填橋,再大的坎對曹操來講都不過是立功的機會而已,基本無甚壓力可言。
可這功是越立越大,官也越做越高,曹操心中所想要得到的東西自然也隨之越來越多。
自被陳宮、鮑信等迎爲兗州牧之後,得有豪門世家背影的巨賈衛家鼎力相助,曹操下大力整頓州治,外結袁紹,內舉賢才,僅僅不到半年時間便將四戰之地的兗州治的如同鐵桶一般,絕對稱得上是驚才絕豔,令世人不敢小覷,一度暴增了曹操的自信。
直到,打上了青州的主意。
也不知道發小袁紹是怎麼想的,你自己想要青州卻一時騰不出手來也就罷了,咱老曹有人有糧有時間啊,不照顧自家兄弟,偏偏表奏呂布爲青州牧。腦袋被轉頭砸了還是怎的?
就算是呂布這廝誅殺了害你全家的董胖子,與你有恩,但報恩也不帶這樣的啊!
呂布是什麼人?諸侯討董之時,你老袁貴爲關東十八路諸侯盟主,不也被他一人堵在虎牢關外不得寸進。若非事有機變,你老袁這諸侯盟主可就真成了天下笑柄了。你就不怕呂布穩住青州之後,在你冀州背後給你使絆子麼?
曹操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更令曹操鬱悶的是,呂布彷彿就和他曹操命格犯衝似的,只要沾上半點,曹操往往總是落不下好。
當年在洛陽郊外,董卓燒城遷都,一衆諸侯安於現狀皆不肯出兵,是咱曹操顧念天子,獨自領兵追擊,這是第一次和呂布正面接觸。按理說這順應大義之舉,理當有上天眷顧,至不濟,也多少能撈點實惠啊!可結果呢?若非已經莫名失蹤已久的曹洪讓馬,當時恐怕曹操的老命就交代了。
好,當時是敵我雙方各爲其主。咱老曹大意中了你的埋伏,被擊潰乃是正理,勝敗乃兵家常識嘛,咱心胸廣闊,看得開。
可上次,你呂布僅僅兩萬兵馬不過七千戰兵,在被咱老曹四萬大軍三路夾擊,已成甕中之鱉的情況下,竟然依靠憑空冒出的那個小子,藉着神不神鬼不鬼的詭異手段,成功逃脫不說,還整的咱老曹元氣大傷,這運氣是不是太好了點?
行,那事是咱做的不地道,就當是被天譴了,老曹我心胸依舊寬廣,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這不,你呂布不是想穩定青州麼?咱給你派去底層官員幫忙,仗義吧?你老呂總想着和黃巾打交道,咱幫你叫他們過來,夠意思吧?就算是咱老曹心裡多少有點別的想法,咱都做到這步了,你多少給點面子讓咱也順路撈點好處不成啊?犯得着擊潰了進犯之敵之後,逼得重要謀士程昱不知所蹤,又把老曹家哥倆並兗州財神爺老衛家代言人給扣下麼?這,多傷感情啊!
曹操正沒轍可想的時候,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你說單單呂布給咱添堵也就罷了。你說你袁家小二怎麼也趁着這個時候帶着外人來添亂?還嫌兗州地盤不亂啊?想當年咱們在洛陽好歹也是並稱“洛陽三害”的人物,那時候多有愛啊!怎麼年紀都大了,先是你哥袁紹不仗義,現在又輪到你了?咱老曹除了個人有點特殊癖好之外,也不算是個壞人啊,怎麼竟遇到這些腌臢事,年都不讓過好,這不倒黴催的麼!而且現在兗州兵力已不多,良將止剩下夏侯兄弟、于禁李典等人,面對袁術突來的五萬聯軍,曹操鴨梨山大!
“主公!主公?治中毛玠求見!”正當曹操接到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把自己關在兗州牧府書房之中自我調整之時,有僕從來報兗州治中毛玠到來。
“孝先?快快有請!”毛玠素有清廉剛正之名,是兗州少有的能臣,曹操對於其非常倚重,趕忙吩咐道。
“仲德!?你回來了?回來就好!身子沒什麼大礙吧?”沒想到曹操來到中堂沒有見到毛玠,卻看到了髮髻散亂一臉落魄,渾身髒亂不堪的程昱直挺挺的跪在中堂之外。曹操眼中怒意一閃而過,臉上卻是帶着關心的神情,語帶溫和問道。似乎沒有把此次失誤和程昱的失計聯繫在一起,更關心的是這般境遇的程昱身體狀況。
“罪臣程昱,謝主公關心!”程昱一直伏在地上,並沒有注意到曹操的眼神,聽到曹操這般溫言撫慰,感動的高大的身軀顫抖不已,語帶泣聲道:“此次濟南國之敗,害兩位曹將軍被呂布賊廝生擒,衛伯道不知所蹤,想必也身陷囹圄,皆是昱不察輕信之罪也,伏請主公降罪!程昱甘願伏法!”
“此事須怪不得仲德,子孝子和兩兄弟此番交戰不利,說到底皆是曹某輕敵所致!”曹操深吸了口氣,託着程昱的臂膀扶起來,臉上做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先生快快起來,不說操.日後還要藉助先生之智,單是這營救之策,也還需要仲德你多加費心纔是啊!”
“主公之恩,昱萬死不能報也!”程昱聽到曹操之言,掙出手臂再次衝曹操跪倒,小五十的人了,一時間泣不成聲,倒是令曹操微微闔上雙目,嘆息聲更加沉重了。
“主公!仲德先生!”毛玠在僕從的引路之下,一路朝中堂走來,恰巧看到了這一幕“感人”畫面。見曹操和程昱這幅模樣,除了打個招呼外,倒也沒有多言其他。
“孝先,何來如此之急?莫非那袁術有動靜了?”曹操見毛玠神情鄭重的樣子,抿了抿嘴,不由凝聲疑問道:“莫非兗州兵力糧草或有不足?還是南匈奴賊人又劫掠了幾處縣城?”
“回稟主公!毛玠此來並非爲了袁術之事!”毛玠謹慎的看了眼程昱的身影,略一沉吟,衝曹操行禮道:“是青州方面傳來的消息!”
“哦?說些什麼?”曹操現在聽到青州二字就好像過敏一般,狹長的雙眼眯的更細了,冷聲問道:“莫不是呂布見我兗州有事,便生出了趁火打劫的主意吧?”
“這……”毛玠沒有應和曹操的話,反而再次看了眼一副落魄不堪模樣的程昱,似乎有所顧忌似的,沒有開口。
“仲德又不是外人,孝先照說便是!”曹操剛剛着意令程昱感動了一把,自然不會在這麼點問題做出諸如請程昱迴避之類的尷尬事情,示意毛玠說下去。
“諾!”看着程昱對曹操這番話感激涕零的樣子,毛玠微皺了皺眉頭,沉聲開口說道:“回稟主公,青州方面傳來消息,三日前,呂布得知袁術之事後,便已經派使者前來陳留了!”
“呂布?可曾探聽到呂布這廝的使者來此究竟爲何?這廝不趁這大好時機報復我等,偏偏在這個時候派使者來作甚?莫非是要羞辱於我麼?”以曹操對呂布的瞭解,這種事情呂布不是做不出來。曹操臉色有點變青的趨勢,只是礙於兩位屬下在旁,也只能暗中喘勻了氣息,強作不經意的問道。
“消息源職位不高,所獲得線索也有限,不過據他說好像是同送還兩位曹將軍和衛家那人有關係!”毛玠回答道。因爲曹操得程昱之計,派去青州“協助”理政的官員,基本上都是毛玠選派的忠心於曹操的青州籍兗州文官,毛玠也承擔了一部分情報中轉站的職能。
“什麼?送還子孝和子和?呂布瘋了?仲德,你且看看呂布此舉究竟是何用意?”曹操覺得自己有點搞不懂呂布的想法了。按理說,自己招惹了呂布這麼多次,以印象中呂布兇殘暴戾的性格,好容易生擒了作爲曹操同宗兄弟的兩名大將之後,就算不在征伐兗州時拿來祭旗,也至少要關押到死。怎麼這麼輕易的就要送還?曹操一時間覺得腦子有點亂,問身邊同樣一頭霧水狀的程昱道。
“兩位曹將軍同衛卻,他們無礙吧?”程昱皺了皺眉,也想不通呂布究竟是何用意,急聲問道。
“據報傳,兩位曹將軍被羈押在濟南國,由呂布手下飛騎營看管,不由得知;但衛家子衛卻除了當街捱了幾頓打之外,性命倒是無憂!”毛玠對程昱的語氣不甚在意似的,一臉沉靜的將自己所言和盤托出,向曹操行了一禮就欲告退。
“且慢!孝先兄!剛剛情急之下,是昱失禮了!還望孝先莫要見怪!”程昱不過是壽張令,卻在剛剛以命令的口氣衝身爲兗州治中的毛玠那般說話,也自知失言,立馬當着曹操面給毛玠道歉。但有一個疑惑始終縈繞在程昱心頭,忍不住攔住毛玠開口說道。
“仲德年長玠許多!不必如此!”見曹操在旁,毛玠也知道程昱就是這副樣子,也就沒和程昱多計較,停住腳步問道。
“多謝孝先兄!”程昱給毛玠拱了拱手,一臉急切的問道:“不知孝先兄可曾有消息這次呂布派何人出使兗州?”
“好像是姓秦!聽說還是呂布的女婿!至於此人的具體情況,倒是不知道了。”毛玠不在意的說道。作爲兗州政務主官,毛玠的心思一直放在如何治理兗州之上。加上恪守臣道,一般不參與軍事行動,而曹軍這兩次行動的失利,也被刻意的隱瞞了消息,所以即使毛玠對秦旭有所耳聞,在得知秦旭的年紀之後也就沒有過多瞭解。
毛玠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說了個姓氏,就引得程昱和曹操脫口驚呼。程昱眼中直冒邪火,曹操甚至下意識的掀起了衣角……
“什麼?竟然是他?!”
“這豎子敢來,昱請主公務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