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顧四周:“可是,真要破產清算了,你便再也住不上這樣的房子,過不上這樣的生活……這屋子裡的僕人也會全部走掉……米寶,以後一日三餐,都需要你煙熏火燎親力親爲……”
她居然還有心情幽默:“那我吃盒飯。”
歐舒同苦笑。
米寶沒忍住,還是問出口:“情況真的有這麼壞?”
“只怕比我預計的更壞……”
她輕輕的:“以前那麼多次難關不都度過了嗎?爲什麼這次就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以前是因爲強森沒有全力打擊。這一次,他幾乎動用了他手裡全部能動用的資源。也就是說,他這一次是非要整死我不可。你看看李芷蘭,這麼多年,居然連李棟都不知道,她竟然是強森的人。而像他這樣的,歐氏集團還有一大批……”
“這麼多?”
“有這麼多商業間諜潛伏在歐氏集團,而且不乏歐氏集團的高層,所以,豈能全身而退?米寶,只怕我們的破產已成定局。”
米寶很是茫然。
她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米寶,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她搖搖頭,十分茫然。根本沒有任何打算。
“你母親的事,還繼續追查下去嗎?”
“線索在林源那裡就斷了,我查來查去,也沒有什麼新東西,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畢竟,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憑藉我個人的力量,只怕很難。”
“所以,你打算放棄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米寶察覺到一種奇異的冷淡,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彷彿這一次歐舒同回家後,整個人都變了,但是,到底哪一點變了,她又說不上來。
良久,她聽得歐舒同嘆息:“好睏……太困了……米寶,你不知道,我最近真是累成狗了……”
“那就好好歇一歇吧。”
“心累,沒法歇。”
人非草木,她頓時起了一絲憐憫之意。
走到他身後,輕輕捏捏他的肩膀。
他很愜意地享受,彷彿早已習慣了似的。
事實上,她以前並不這樣伺候他,只是住到這裡之後,目睹他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困境重重,也不知怎地,很想安慰他一下,所以,一直盡心竭力服侍他。
歐舒同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很久很久,一言不發。
米寶以爲他睡着了,拿了一個毯子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他略略翻身,坐起來,輕輕拉住她的手。
有一瞬間,米寶察覺他身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彷彿眼神會說話似的,看人時,脈脈含情。她沒來由地,心臟居然一陣猛跳。
他更緊地握住她的手,體會着她手心傳來的熱量,眼神更加濃烈。
米寶更是心慌意亂,她想抽出手,可是不知怎地,又不想動。反而情不自禁地,也握了握他的手。也許是察覺到她這種微小的舉動,歐舒同臉上慢慢浮起笑容,但是,很快,這一絲笑容就不見了。
他放開了她的手。
她很意外。
因爲,以往他不是這樣。
以前,他每每手心裡傳出這麼灼熱的氣息時,便會擁抱,親吻——準確地說,是強吻,非要死皮賴臉地纏着要求合體上牀什麼的。
但是,今天,他放手,毅然決然,就像是一個彬彬有禮,從來都不好女色的紳士或者柳下惠似的。
他甚至若無其事地,坐開一點。
米寶站在原地,微微有點尷尬。
“米寶,你愛我嗎?”
她一怔,不明他此話是什麼意思。
他卻睜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米寶,你愛我嗎?”
她搖搖頭。
是出於本能,只是搖頭。
他死死盯着她:“一點也沒愛過嗎?或者說,到現在爲止,完全沒有愛上的可能?”
米寶還是搖頭。
除了搖頭,她根本不知道該作何表態。
“唉,我還以爲,你離開強森後回來找我,最終還是覺得我更可靠,也會因此愛上我……”
她低低的:“我並不是專門回來找你的。”
他立即點頭:“沒錯,是我追蹤你。要不是我在那所大學裡找到你,你根本不可能再跟我回家,對吧?”
這是事實。
他忽然笑起來,自嘲似的:“果然!米寶,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有愛過我,而且,看樣子,這以後也一直沒法愛上,對吧?”
她口乾舌燥,不知如何回答。
他長嘆一聲,緩緩站起來,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米寶不明就裡,還是坐在原地。
他走了好幾圈,才走回來,“米寶,我們離婚吧。”
真不啻晴天霹靂。
米寶吃驚的瞪大眼睛。
“米寶,我們離婚吧!”
他語氣非常肯定,這一次,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而且,完全不容置疑,就好像早已深思熟慮多次似的。
這是他口裡第一次蹦出“離婚”這個字眼。
在這之前,是米寶反覆地說,追着他說,巴不得馬上就離。
可真要他開口了,她竟然呆了。
“離婚協議書早就簽了,是我一直拖着賴着不肯。這一次,我們痛快點,不要再拖拖拉拉了。米寶,我們明天就去把離婚證辦了。至於財產方面的分配,我們還是按照之前的協議,也沒有任何變故,這樣,免得麻煩,你哪裡,沒問題吧?……”
搖頭搖頭搖頭——除了搖頭,米寶沒有別的任何反應,也反應不過來。
彷彿被人兜頭一棒,一下砸暈了。
他解釋:“你如果馬上跟我離婚,你自己的個人財產還能保住相當一部分。這對你,或者對我來說,都有好處。就算歐氏集團馬上破產,你的股份一錢不值了,米寶,你也不至於流落街頭。對了,你早前不是有九位數美金嗎?那部分財產很安全,你就算從歐氏集團再也得不到一個子兒,你也不愁後半生了……”
米寶慢吞吞的:“我認爲,現在離婚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眉毛一揚,淡淡的:“你怕公開了離婚消息,對我更是雪上加霜?”
難道不是嗎?
這時候在離婚,難道不是在歐舒同背上狠狠踏上一腳嗎?畢竟,才秀恩愛不久,連自己的妻子都反水了,歐舒同還能怎麼辦?
她不願意在這時候提出公開離婚。
歐舒同卻笑起來。
他冷靜得出奇:“米寶,你無須介意我現在的處境。實不相瞞,我是鐵定要離婚了。我倆結婚這麼久,幾乎一直是名義夫妻。但是,我是個正常男人,有自己正常的生理需求。以前還可以出去混一混,或者有崔蓮心這些舊日情人什麼的。但是,現在,我處境如此,各大媒體天天盯着我,狗仔隊幾乎24小時在門口等着我。要是我再去夜店鬼混,被拍攝到,那肯定是非常不好的。但是,在家裡,我又得不到任何安慰,這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長久的折磨。這種生活,我再也無法忍下去了……”
她張了張嘴,但是,還是沉默。
也許,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在男女關係上,男人,把那部分生活的內容,看得重於一切?
“我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早前,我還試圖想要改變你,心想,總有一天,你也許會被我所感動。可是,經過這麼久,我也累了,倦了,根本不願意這麼耗着了。米寶,你也知道,一對男女,能否激烈的在一起,取決於多巴胺的濃烈程度。很可能,我對你的那點兒荷爾蒙衝動也罷,多巴胺激素也罷,都已經在這麼漫長的對持裡耗盡了!”
換而言之,到現在,他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他沉着而冷靜:“這些日子,我徹底想通了,我這麼耗着真是毫無意義,既然你不愛我,我不如趁早放手……也算放彼此一條生路了。”
他半開玩笑的:“我得承認,我早就想出去那啥了。如果是有婦之夫的身份,怎麼也得蒙受道義上的譴責。可我要是單身漢,那就是天經地義,對吧?這世界上,沒人會阻止單身男女的你情我願。”
米寶慢吞吞的:“所以現在公開離婚消息也無所謂嗎?”
“對!”
他打了一個響指:“就因爲是現在,我才更需要公開離婚消息。這麼說吧,以前我處心積慮維護名聲,生怕你跟我離婚。可現在,你看看,我名聲盡毀,被強森妖魔化成一個天下第一的僞君子了。既然如此,再離一次婚,又算的了什麼?這於我,反而是一種解脫。至少,我再去泡妞時,不必揹負任何道德輿論上的譴責。人們頂多說我花花公子,但絕不是什麼婚內出軌、劈腿什麼的,你懂嗎?至少,我還可以放縱一下肉體上的享受,你明白嗎?”
她不料他如此坦白。
他笑眯眯的:“說來可笑,我倆空耗這麼久,到最後,還是一場交易。米寶,你沒愛過我,其實,我也問過自己許多次,我就愛過你嗎?答案,是否定的!其實,我又何嘗愛過你?一開始就各懷鬼胎,又豈能指望結出善良之果?所以,我倆再不離婚,真是天理不容了。”
她一直沉默,旁聽。
這時候,忽然問:“比崔蓮心還不如嗎?”
他一怔,很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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