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了兩年,劉清好像又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看什麼都古怪,問道:
“萬神殿是什麼玩意?”
貓俠自從進城並人之後,膽子小了許多,拉着劉清小聲說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地兒邊吃邊說吧。”
“劍神教的暗號呢?想吃飯去劍神教吧,我連個銅板都沒有。”劉清冷冷地說。
貓俠連噓了好幾聲,小聲說道:
“在城裡不要提劍神教。”
劉清歪着頭打量貓俠,說道:
“讓你變成人,你的膽子怎麼像老鼠?你知道嗎,我覺得你還是變回貓比較好,當人真不適合你。”
貓俠緊張地四處張望,見無人注意自己,才顫聲說道:
“那我恢復貓身啦?”
“馬上恢復。”劉清說道,膽大會惹麻煩的貓也比膽小不敢說話的人強。
貓俠又露出那種肚子疼憋着尿的表情,然後長出一口氣,眼珠在薄暮中閃閃發亮,說道:
“萬神殿要以天下所有的妖類作祭品,劍神教的目的之一就是毀了這座大殿。”
這個護帝神行事風格好奇怪,劉清心想,不過他能理解,天神下凡好比京官外派,都想嚐嚐高高在上當土皇帝的滋味。
“不好毀嗎?我現在就去毀了它。”
在這裡給你把風。”貓俠信心滿滿地說道,他的膽子雖大,精神也有問題,卻一點也不傻。
劉清當然不會隨便就去毀萬神殿,劍神教想毀的建築,神佛教一定派了大量高手保護,劉清雖然已升到五重一,但這個世界變得有點瘋狂,修行者全都突飛猛進,保不齊哪個犄角旮旯裡就躲着一位天神級仙人。
“嘿嘿,想得美,我要是毀殿,也先把你扔過去當誘餌,快找劍神教的暗號。”
“現在不行,得等到半夜,咱們還是先吃飯吧。”
貓俠總提吃飯,劉清兩年沒進米水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叫喚起來,用手掌安慰安慰它,說道:
“我救過你,所以你請客。”
“沒問題,你等我。”
貓俠鬼鬼祟祟地走到牆邊,左右看了一眼,低俯身體向上一躥,手腳並用爬上了牆,三晃兩晃不見了身影,京城內已經修建了大量的神佛塔,任何法術都會被探測到,貓俠不能施法,全憑靈活的肢體,竟也能飛檐走壁。
劉清不管貓俠去哪籌錢,走到街邊去看萬神殿的建築工地,附近有不少百姓也在飯後出來圍觀,這裡顯然已成爲京城的一景。
萬神殿現在還只有石基,不過修完之後一定非常雄偉,劉清不由得羨慕起來,瞧瞧人家這下凡的天神,手筆就是大,放眼盡是天下,哪像自己這麼沒追求,這位天神到底是誰?自己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估計是某位小神,在天庭受壓抑久了,來人間找平衡。
沒看多一會,貓俠又鬼鬼祟祟地回來了,仍是躡手躡腳的,好像踩在水面上,路人無不側目,指着他偷笑。
貓俠一拽劉清的袖子,說道:
“走吧,借到銀子了。”
劉清露出一個鼓勵性的微笑,這名精神分裂症患者當貓可比當人有趣多了。
兩人順着街面一路走去找酒店吃飯,沒走多遠,就見前面圍了一羣人,從裡面傳來哭喊與斥罵聲。
一隊士兵衝開人羣,押出一名男人和一個**歲的小孩,兩人顯然是父子,嚇得瑟瑟發抖,被士後連堆帶拽着才能前行,後面一名婦女哭天搶地,叫道:
“我丈夫不是妖怪,我的孩兒也不是,你們抓錯人啦。”
一家三口是這裡的老住戶,圍觀的人羣中有不少鄰居,見狀紛紛搖頭,有人大着膽子說道:
“軍爺,老張不可能是妖怪,他家在這兒住三輩了,最正常最老實不過。”
一名軍官見圍觀者衆多,乾脆停下來,高聲說道:
“妖怪的後代不管隔幾代,總還是妖,這是改不了的事實,這個張子華,他爺爺娶過狐妖,生下他爸爸,這事有吧?”
“那是開玩笑說着玩的。”張子華臉色蒼白,緊緊摟着兒子,“軍爺您瞧,我們爺倆沒有尾巴,一點法術都不會,身子骨比一般人還弱着,怎麼可能是妖?”
“開玩笑?十一位街坊作證說你爺爺的確娶過狐妖,你爺倆都是妖的後代,妖怪哪天造反,你們一定當內應。”
聽說是街坊舉報的,張子華衝着圍觀者撲通跪下了,哀求道:
“這是哪位老少爺們開的玩笑哪,求您了,出來給我做個證,我們爺倆真不是妖怪,這一家三口的性命都捏在您手心裡呢。”
圍觀者當中雖然同情者衆多,卻沒有人站出來作證,而且許多人的確聽過張子華爺爺聚妖的傳說,當時一樂,不以爲意,沒想到竟成了罪名。
張子華的老婆急了,跪在地上衝四面跪頭,叫道:
“求求您了,他們爺倆真不是妖怪。”
這邊正亂着,一小隊騎兵從街角駛來,一名騎士高聲喝道:
“讓道讓道,照妖鏡來了!”
圍觀者讓到兩邊,騎士翻身下馬,從背後解下一面三尺高一尺寬的古銅鏡,衆人聳然心驚,不由自主地都矮了一截,就害怕不小心照到鏡子時裡面出現一隻豬頭。
軍官一指地上的張子華一家,說道:
“別哭也別鬧,是不是妖怪一照便知。”
騎士對這種場面早已習以爲常,喘了口氣,說道:
“我的媽呀,這一天就沒閒着,都照出快二十個妖怪了。”
衆人聞言更驚,有些長得奇特的人忍不住想逃跑,可是又怕被人說成是心虛,只得儘量躲在別人身後,連頭髮也不敢露一根。
張子華抱起兒子,連聲說道:
“我照我照。”
劉清一直在旁邊觀看,這時搖搖頭,他不需要照妖鏡就能分辨出是人是妖,這個張子華體內果然有妖氣,不過非常微弱,他爺爺當年娶的狐妖大概就不是純妖。
妖界在數量上遠遠比不上人類,又都一心想變人,所以與凡人的通婚非常普遍,通常兩三代之後妖力就徹底消失了,與普通人無異,但總會存留着一絲一毫的妖氣,不要說人類,就是一般的修行者也看不出來。
與照妖鏡沒有直接觸碰,劉清判斷不出來它的級別,如果也是常見照妖鏡,張子華就會逃過一劫,如果是精品,則有可能照出蛛絲馬跡來。
天色已暗,另一名騎士走上來,與第一名騎士一塊擡着照妖鏡,軍官先對着銅鏡拜了三拜,纔回頭說道:
“過來吧,一個一個來。”
圍觀者鴉雀無聲,全都避開照妖鏡正對面的位置,又都探頭探腦,想第一時間看到結果。
劉清沒興趣多管閒事,轉身欲走,扭頭卻看到貓俠咬牙切齒渾身顫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裡噴火,像是憤怒至極想要殺人的樣子。
貓俠奇特的走路姿勢已引起許多人注意,這時惹來更多的目光,許多人在他和張子華之樣掃來掃去,覺得他更像妖怪。
劉清在貓俠後腦勺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後對周圍的人小聲說道:
“犯病了。”
衆人恍然大悟,衝劉清同情地點點頭,但是都離貓俠遠一點。
貓俠捱了一巴掌,正常了許多,連裝貓都忘了,就是眼神還有點瘋狂,轉來轉去,堅決不看張子華。
張子華站在照妖鏡面前,面若死灰,呆立不動,軍官卻拔出了腰刀,大聲說道:
“大家看好了,他是不是妖怪?”
兩名騎士擡着照妖鏡轉了一圈,鏡內仍保持着張子華的面目,如同他的半身像,基本上還是人的樣子,可是臉上多出了許多毛髮,與他本人大不一樣。
“真的是妖。”這句判語在人羣中一**地傳遞。
張子華的老婆哀叫一聲暈倒在地,小孩兒抱着母親放聲大哭,不過卻沒有引起鄰居們的同情,有人扔出石子,張子華也不躲避,直挺挺地受了一下,額角立刻鮮血直流。
鮮血點燃了人羣的憤怒,慢慢向張子華一家三口走去,軍官與士兵們反而慌了,排成一列阻擋人羣,軍官揮刀叫道:
“妖怪要交給神佛教處置,誰也不能動他們!”
但是人羣正轉化爲暴民,更多的石塊、蔬菜被扔向張子華,連軍士們也捱了不少下。
眼看情況就要失控,人羣最前面突然有人喊道:
有妖怪?”
衆人望向望妖鏡,果然,上面張子華的形像已經消失,出現的是那名軍名,臉上同樣長滿了毛髮。
軍官嚇了一跳,刀一揮,差點砍着擡鏡的一名騎士,又有人喊道:
“妖怪要殺人啦!”
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叫道:
“你也是妖怪!”
只見照妖鏡裡軍官的形像也消失了,換成了圍觀者之一,也是跟猴子一樣。
照妖鏡像是發瘋了,不停地變換人物,都是附近的圍觀者,每一個人都跟張子華一樣像妖怪。
兩名擡鏡騎士驚慌不已,照妖鏡從來沒出過這種問題,他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羣的憤怒瞬間又變爲恐懼,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我不是妖怪”然後撒腿就跑,其他人跟着一鬨而散四處奔逃,人人都喊着自己不是妖怪。
軍官最先明白過來,叫道:
“劍神教!劍神教!”
劉清很疑惑,出手的不是他,有人在附近搞鬼,而他卻沒有感受到法術來自何方,這人一定是位頂級修仙高手。
最近的一座神佛塔有了反應,塔頂射出一束光柱,照在一戶人家的屋頂之上,光柱映出一名女子婀娜的身影。
“萬妖臨世,神佛避讓!”
女子聲音高亢激昂,隨着最後一個音結束,兩名騎士手中的照妖鏡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