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是堂堂正正實力和士氣的比拼。?
假如士氣俱都高昂如虹,那麼實力就成了根本性決定勝負的關鍵,這毋庸質疑。?
將領強大與否、士兵健碩與否、甲器堅銳與否、俱都是實力外在體現的一部分。?
而於真正血和刺、肉與鐵的交織時,所謂謀略的作用,將被壓制到極限、甚至微乎其微。?
奇兵、埋伏這種東西,俱都屬於戰場外,戰術類的範疇。往往,在已經爆發的大規模戰鬥中,這些戰術,通常是很難取得可見成效的。?
小說永遠只是小說、恰如個例的成功,能夠用來鼓舞人心,卻不足以作爲真相支撐現實。?
是故,倘若想要勝利。那麼,在戰前,儘可能增加己方籌碼吧。不要到了背水沉舟,才寄希望於那一點點弱到可憐、小到悲哀會爆棚的運氣,甚或者、希望一些投機的把戲,真個能完美左右大局。?
大局,是大勢的對壘。廉頗李牧兩代人的努力,荊軻專諸多少豪傑烈血,最終六國敵一,可能阻得大秦一統?再美好的忠義,再怎麼被人歌頌的三國,縱然一本演義傾盡了作者描繪之能,流傳千古,把得曹操比之人人該罵奸雄,豈能掩飾最終結局真相??
嗚呼哀哉,投江者,終歸帶走了遺憾。他所願非是流傳千古,而遺恨未能生而成事。?
勝便是勝,敗便是敗,成王敗寇,古來大勢惟真。?
以弱勝強,可以銘志,不得當成明智。?
...?
當楚翔二人來到海角天涯,曾經世界之樹聳立的地方,螟蛉之地外、九千萬裡處。?
那站在枯崖邊,黯然神傷的女孩,瑟瑟身影,竟然於一瞬,令得楚翔心中都升起憐惜的念頭...?
憐惜,是一種同情和憐憫、外加惋惜糅合,倘若自身量力,能夠給予不影響既定局面變化的幫助,想來楚翔亦是不會吝嗇這點善念的。?
可惜,那道於風中頗顯蕭索的背影,在本尊眼裡,依舊只是債主...和楚翔一樣的債主...?
所以,他的目光平靜,沒有出現半點常人該有的感動、波動。?
至於楚翔,終歸不是本尊本身,他不曉得本尊究竟在想些什麼,於己又顧忌些什麼。因此、不會平白生事,多做一舉。?
權衡之下,他終歸理性的決定,把那女孩神傷,視若無睹。?
掌控感情,就和掌控理智一樣,並不是說有了那種東西,就要全然遵循“情緒化”行爲模式。否則,和被諸神喚作“墮落”的情況,豈非等同...?
“青銘...”?
開口的是本尊,他亦步朝着立在崖角的女孩走去,楚翔就跟在他身後,三尺之地。?
這樣的場景,一男一女,石爛海枯。縱然沒有風花雪月,卿本佳人、奈何君心如鐵,楚翔的身影,依舊顯得有些多餘...?
至少他心中的情感念頭,如是告訴他。?
青銘的身姿,明顯在寒風裡顫抖。這海角的凜風,可不比九天罡氣來的溫柔。甚至、倘若同時遠眺無垠、無盡廣博的星空,黑色巨幕背景、點綴了零零星星的色彩,這場面,令人望而生畏。?
青銘應該早就知道本尊來了,兩人並沒有刻意掩飾行跡,給人驚喜這種東西,不在本尊理性考慮範圍。?
憑青銘實力,如今的確差楚翔甚多,比起本尊,卻不遑多讓!不曾出手,亦無法掩蓋,她是天下有數的先天靈寶之一!甚至、相較於本尊的修行方式、擁有本體的青銘,其實已經達到了巔峰狀態!?
她的威能、等同,甚至超過了一件先天靈寶該有、十成的力量!比起被人祭煉、她早就完美祭煉了自己!?
然而,這般強橫的存在,站在那裡,明明就像是一團炙熱當空的驕陽,怕是本尊都無法忽視這種靈識能夠捕捉的力量。楚翔怎會覺得,那女子柔弱呢??
她不曾把感情融入本心!這是本尊和楚翔共有的判斷!二者略有不同,本尊覺得理當如此,是故不去深想。而楚翔,看着那的確顯得嬌柔的身姿,若有所思。?
先天靈寶,天然生成器靈的話,是不可能擁有感情的。幾千萬年,青銘努力嘗試,卻也不過擁有了表面的固化模擬情緒。?
這種方式,讓本尊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這種方式,與其無與倫比獨特創新思維對應的,不可能更進一步!?
她,又是如何跨出那一步的...楚翔思索着。?
“你來了。”?
聲音柔柔,聽起來,有着七分開心,三分釋懷。?
究竟在釋懷什麼,也許是本尊終歸不曾因爲她的自作主張而責備,也許是本尊終於和楚翔走到了一起。在她第三者旁人的眼光中,這兩人,本就該是聯手禦敵的——最少,本尊會因此多上許多生機。?
感受着和本尊站在一起的楚翔,那飄渺浩瀚無盡的力量,青銘膽寒,更多是欣慰。?
女孩轉身,遮住了背後最耀眼的某顆辰星。?
而後竟是不同本尊敘話,款款走到楚翔身邊。?
“你是否,要找我報仇?”?
她如是直面楚翔,無有畏懼。更多,是某種安然——屬於女子專有、旁人很難理解的那種安然。?
“報仇?”?
楚翔失笑,他身旁前處,恰好和青銘站在一線,揹着他的本尊,眉頭一挑。?
心下有些詫異本尊的詫異,楚翔默默直視着青銘,那一雙秋波盈盈的眼瞳。?
這種神態、這樣的目光,應該是屬於凡間傾國傾城的玉人,同那霸王一齊投江的虞姬,怎會被高等生命所擁有??
楚翔又笑,他感覺本尊有一點點緊張、一點點興許還能被理智掩蓋、剋制、詮釋的緊張。?
這種程度、應該是屬於、理智控制下、能夠接受的吧。?
“報什麼仇?清風的?那該由他自己去報。”?
豁達?寬容?這種情操絕對不可能屬於楚翔,至少本尊和青銘都這般認爲。是故前者心境恢復如深潭無瀾,而後者,更多是難釋的疑惑。?
“你不殺我?”?
求生者,概因生有所戀。求死者,多半死無可依。生不如死、生譬如死,生死何別?青銘明顯不屬於這兩者任一,她的念頭,更像是某種捨己奉獻,道理卻比較深邃,不容易測度。?
本尊轉身,握住青銘柔軟的素手,他看着楚翔,點了點頭。?
“走吧。”?
這是他代替楚翔做出的回答、多此一舉的表現。?
果然,青銘並不領情,而是認真看着楚翔,她必須弄清楚...?
楚翔三笑,覺得當真是好笑。莫非感情這種東西,尤其涉及到男女,便是這般煩人?無怪乎本體要把屬於自己的感情斬斷、獨自揹負一切。否則,面對超脫之機,又不知多出多少變數。?
“你一定要知道答案?”?
楚翔問,本尊平靜,青銘執着。?
無聲的迴應,那眼神,堅韌的令勇士都羞愧。盲目的女人,比二愣子、還要可怕。?
聳了聳肩,楚翔不以爲意,實際上,能讓青銘不快活一些,他倒樂見其成。和本尊不同,青銘走的比前者更遠,卻終歸不夠自知。她的舉動,在過去那些,沒有錯,也絕對談不上對。本尊能夠包容,是責任,而楚翔,卻並不具備這種責任。?
“假如,在我把這個念頭告訴本尊以前,或者乾脆比他先到一步,說不定,果真會如此。我不殺你,於情,可以看成對你行爲的理解。而於理,卻純粹看他面子。你欠我的,有人願意爲你承擔。至於你欠清風的,與我無關。”?
這一番話,楚翔是冷着臉,用坦然的口吻說的。這種態度,令得旁人無法質疑,事實也是如此。?
青銘聞言,果真色變,緊張的盯着本尊,彷彿想從身邊男子神色間,看出些什麼。?
可惜,本尊的念頭,莫說是她,就算楚翔,都尚猜不透徹。?
實力高了、審視、主導一切,短時間,卻還不能做到全知,那太過於苛刻。?
“走吧。”?
本尊依是那句話,迴應着楚翔玩味的目光,以及青銘的擔心。?
青銘終究是太關心他,關心乃至失去了本能理性的判斷。楚翔猜測的不錯,青銘這女子,已經於本我裡覺醒了前世的一點念頭。按照她前世行徑、那種天地都無法阻擋的固執,楚翔很清楚,一點點念頭,足夠改變多少!?
敏銳洞察到本尊稍稍收緊的左手,掌心溫暖似乎在無聲安慰着那女孩。?
又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楚翔玩味的目光,恢復如常。?
“走吧,你無需擔心。他如今,是吾友。不是嗎,吾友?”?
轉身,楚翔率先離開,這次輪到他給兩人以背影。?
被遮擋住的神色,是一種洞察後明悟。本尊和青銘都不會發現,楚翔似乎、和方纔、有點兒不同。?
青銘驚訝,而後顏笑。本尊緊緊盯着楚翔,可惜再沒了曾經主導一切的感覺...?
...?
歸真,是同本源真如合一,未必代表着實力飆升,成仙成聖。?
念頭的通暢,這隻在凡人修士、武者之列於修行路助益。在高等生命想來,早已過了那一步,不外如是。?
楚翔一直不知如何面對本質裡的陰影,或者說莫名其妙的記憶。?
而青銘和本尊,給了他很好的提示。?
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要逃避,就能避得過。?
心靈上接受與否,該變的、到了要變的時候,就得變。?
他很幸運...真的、真的非常幸運...?
他天生,承載着別人的虧欠,不單單是本尊。?
難怪...?
只有那人,被本尊嘲諷,尚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