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當機立斷,將所部分成了左右兩軍,相互呼應着次第前進。
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麾下都是些近似於烏合之衆的新兵,只有步步小心,才能儘可能的避免軍隊在行軍中散掉。
阿巴斯作爲一個打了半生仗的統帥,深知軍隊在各種情況下會產生的各種情形。
打仗的時候軍隊未必會散掉,因爲雙方都已經膠着在一起了,前後左右都是人,有敵兵也有自己人。而行軍的時候則不一樣,在枯燥的體力消耗過程中,許多新兵會抵受不住恐懼和身體的雙重煎熬而崩潰。
崩潰的結果就是會出現大量的逃兵。
這一路上,逃兵也不少,但由於阿巴斯採取了相應的措施,所以逃兵的數量仍舊被控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現在必須急行軍,則只能以密集陣型,左右次第前進,一方面增加己方士兵的安全感,一方面可以有效的遏制士兵離隊。
阿巴斯心再急也沒有親自帶着人衝上去爲侄子助陣解圍,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馬上顛簸的久了骨頭架子都可能散掉,就別提親自作戰了。
年老體衰不意味着他徹底的退出了戰場,多年的陣戰生涯使他仍舊有着豐富的經驗,任何事都可以及時的做出各種佈置。
離開了木鹿城的重圍,阿巴斯反而可以放開手腳了,熟練的下達着各種軍令,下面的千夫長和百夫長們也十分爭氣,將軍令執行的也很徹底。
這支近似烏合之衆的新兵竟也看似軍容齊整的逼進了波斯叛軍的後翼。
當然,波斯人的軍隊也是新兵,應該也與烏合之衆無異,可讓阿巴斯感到困惑和不解的是,這些人同樣進行了強渡不低的行軍,爲什麼這一路上幾乎見不到他們的逃兵呢?
波斯叛軍的逃兵數量可以說遠遠小於自家的軍隊。
對於這一點,阿巴斯除了困惑以外,還覺得有些不服氣。
在野戰和行軍上,他一直是極爲自負的,爲什麼現在還不如那些造反的商人呢?
難道商人們反而更加深諳行軍打仗的道理嗎?
這肯定是不可能的,其中一定有什麼不爲自己所知的東西。
經過數日的思考以後,阿巴斯越來越確信,這些反常的表象背後,與一個突然出現的情況有關,俺就是站在波斯叛軍背後的唐人。
“唐人啊唐人,你們究竟是什麼鬼怪?難道就能讓從沒打過仗的新兵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勝得過百戰的老兵嗎?”
阿巴斯自言自語着,這時斥候來報,左翼軍已經和波斯叛軍交戰,波斯叛軍並沒有戀戰,只是做了輕微的抵抗之後,就繼續向東撤退。
阿巴斯也沒有下令繼續追擊。
只要接戰,第一步的計劃計算達成了。
一支新成立的軍隊最忌諱打敗仗,這一仗雖然規模和接觸的程度都很小,但也算是小勝,對於軍心和士氣有着程度不小的提升。
一旦這支新軍養成了自信的心理優勢的習慣,就算他們缺少經驗,只要放出去,一樣兇猛的可以像獅子一樣。
阿巴斯也是在沒有辦法中使出了這種一邊作戰一邊磨礪的法子。
這個法子初見成效,他很滿意,接下來要和伊普拉辛取得聯繫,然後再雙方合力將波斯叛軍和唐人困在這茫茫的戈壁灘上。
只要他們被困得久了,銳氣必然漸漸喪失,到那時,此消彼長,優勢劣勢自然就易位了。
所以,阿巴斯並不急於交戰,決戰,他所需要的就是等和拖,把歸心似箭的波斯叛軍拖得不耐煩了,拖得失去了理智,拖的失去了士氣。
那麼,這支烏合之衆的叛軍肯定會暴露出曾經被掩蓋了的短處和弱點。
只要發現並揪住了他們的弱點,還有什麼仗打不贏呢?
“時間啊,時間是個好東西,當初那些叛軍想過會有今日嗎?”
“他們當然沒想過!”
阿巴斯很快自言自語的給出了答案。
他很快下達了大軍修整營寨的軍令,左翼軍和右翼軍分別駐紮在兩個連結在一起的營寨裡,依舊做遙相呼應的態勢。
出人意料的,波斯叛軍去而復返,居然打了一次急促的突襲戰。
小勝之下,呼羅珊新兵們猝不及防,被打的頗爲狼狽。
不過好在偷襲的人馬數量不多,在給呼羅珊新兵造成了一些狼狽之後便又席捲而去。
等到阿巴斯披掛整齊,揮舞着馬刀從帳篷裡衝出來的時候,偷襲的波斯軍已經走的一個不剩了。
這讓許多千夫長和百夫長們氣憤難平,包括阿巴斯本人也覺得,有必要做一次報復,否則今日的小勝之威將會隨着這次偷襲而消散掉。
就在此時,伊普拉辛終於有了消息,而且派來了一名百夫長面見阿巴斯。
阿巴斯很高興,他很惦記這個被視作繼承人的侄子,現在看到侄子的成長,由心往外的高興。
高興的他差點落下淚來,居然不問軍事,而是一連問了些私事。
“伊普拉辛的身體還好嗎?瘦了,還是更強壯了?”
甚至問的有些語無倫次。
那百夫長回答的很得體。
“啓稟總督閣下,將軍雖然征戰操勞,身體卻比從前更加強壯了,並託小人轉達,十分想念總督閣下,希望立刻見面!”
“是麼?他是這麼說的?”
阿巴斯的眼眶再度紅潤了,他假裝不經意的輕撫了下額頭,繼而又搖頭失笑道:
“看我這是怎麼了,告訴他,見面不急在一時,現在當務之急是打敗波斯叛軍,並奪回他們掠奪走的財貨,只要此戰獲勝,我會將總督的職權都交給他,並向泰西封的哈里發稟報此事。”
此時,阿巴斯的心裡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鑑於自己年老體衰,不妨就趁此機會讓侄子繼承自己的一切,包括雪恥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