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在確認波斯叛軍徹底撤兵以後,便開始組織人馬,並積極考慮與回援的伊普拉辛對波斯叛軍進行前後夾擊。
木鹿城的遭遇實在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恐怕從此以後都將難以磨滅,泰西封的那些總督們也會對其報以輕蔑的嘲笑吧。
而且,嘲笑他的人都是他曾經瞧不起的人,只想想這種情形都讓人坐立不安。
“賽義德兄弟,我要率軍親征,你一定要爲我守好木鹿城!”
面對阿巴斯的託付,賽義德不敢接受,連忙拒絕。
“賽義德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僅憑我一個人恐怕難以懾服城中各方勢力,說不定還會激起一些人的不滿。”
這些人中恐怕還有不少是阿巴斯一系的驕兵悍將,他們怎麼可能甘心被一個巧舌如簧的商人騎在頭上呢?
阿巴斯當然明白賽義德的意思,不過他別無選擇,只有殺掉將其推進恥辱之地的波斯人,纔會盡最大可能的挽回名譽的損失,否則還不如戰死算了。
念及此,阿巴斯的態度又堅決了,斷然道:
“我當然知道那些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我相信,賽義德兄弟,以你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夠壓制住木鹿城的局勢。而且,我會將最精銳的衛隊留給你,衛隊長穆罕默德將聽從你的號令,哪個敢不服從,全都可以不經我的同意而砍掉他們的腦袋!”
阿巴斯開出的條件已經不容賽義德拒絕,如果再拒絕的話,恐怕就會徹底得罪這位年邁的呼羅珊總督。
賽義德忽然從阿巴斯的目光中看到了點點不易察覺的殺機。
這頭老驢子瘋了,賽義德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只得捏着鼻子同意。
至此,阿巴斯才笑着與其擁抱,然後又殷殷叮囑着:
“我是說任何人,你都可以先行殺掉,再稟報我!”
這等於將木鹿城的生死大權交給了賽義德,換言之,阿巴斯離開木鹿城以後,賽義德將成爲城中一切的主宰者。
賽義德暗暗咋舌,從前他只是個安西商道上幾乎微不足道的行商,何曾想過,短短半年的時間,自己的身份居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居然成了木鹿城的主宰者!
昔日那些不可一世的貴族們現在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瑟瑟發抖了。
阿巴斯帶走的幾乎全部是沒怎麼打過仗的新兵,同時還帶走了一些脾氣暴躁,桀驁不馴的將軍,留下了不少年紀輕又穩重的千夫長和百夫長。
穆罕默德與賽義德的合作不是第一次,別人瞧不起這個從東方回來的商人,可他卻佩服之至。
在所有人都膽怯退縮的時候,只有這個商人挺身而出,爲總督閣下解決了燃眉的麻煩。
阿巴斯帶走了木鹿城中超過兩萬的精壯,這些人中許多都是異教徒,有波斯人、有吐火羅人,甚至還有不少粟特人。只有大食人幾乎少的可憐。
呼羅珊的大*銳大部分被優素福葬送在了安西,阿伊又帶走了最後兩萬精銳步卒,一直不知所蹤,他現在唯一能夠指望的就只剩下侄子伊普拉辛的五千騎兵。
雖然伊普拉辛在河中與吐火羅打的幾仗都讓人失望,可最終還是將五千騎兵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僅這一點就比驕傲而又愚蠢的優素福強多了。
阿巴斯恨自己看出了優素福,從前他既將優素福看做最大的競爭對手,但爲了帝國也不計前嫌任其領兵對陷入內亂的唐朝進行征伐。
望着遠處捲起的層層黃沙,阿巴斯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二十歲,彷彿一夕之間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的他帶着爲數不多的部族勇士將倭瑪亞王朝的進剿精銳打的滿地找牙。
而且,每每都是以絕對弱勢的兵力打敗了絕對優勢的倭瑪亞軍隊。
可這才過了多少年,阿拔斯王朝也才建立不過十年,自己居然就在東方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和恥辱。
憤怒和求勝之心鼓盪着阿巴斯全身的血液,復仇兩個字就像兩把鋒利的匕首,刺破了血肉和皮膚,讓他整個人都時時處於一種熱血沸騰的狀態之中。
雖然如此,他的頭腦卻處於無比的冷靜之中,他知道自己現在實力沒有十足的勝算,甚至連一半的勝算都未必有,於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與波斯叛軍保持着距離,同時派出經驗豐富的斥候對波斯叛軍進行跟蹤和偵查。
波斯叛軍由於攜帶了大量的金銀財寶,行軍速度並不快,斥候們可以很輕易的追蹤,又能輕易的脫離。
大量關於波斯叛軍的情報和信息被送回到阿巴斯手中。
這些情報中,許多都是在木鹿城被圍時所沒有的。
比如,波斯叛軍中有一支裝束奇怪的騎兵,看樣式應該就是來自東方的唐人。
到此時,阿巴斯才確認了賽義德的說法,看來波斯叛軍中果然有一支精銳的唐兵,這也就可以解釋,一支烏合之衆憑什麼可以輕易的在木鹿城外耀武揚威了。
阿巴斯雙拳緊緊攥着,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如果要洗刷掉身上的恥辱,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敗這些唐人。
“探查清楚,唐人的將軍叫什麼名字,我要用他的腦袋祭祀那些死在木鹿城城牆下的大食勇士靈魂!”
不過,斥候畢竟只是斥候,他們不能靠近甚至打入波斯叛軍內部去查清楚唐人領兵的將軍究竟叫什麼。在阿巴斯的一再敦促下,在斥候們付出了死傷五十餘人的代價以後,一個假裝被俘的斥候終於帶着一個名字逃了回來。
“秦瓔?”
這兩個字的發音對阿巴斯而言並無任何意義,但他卻恨的牙根發癢。
“伊普拉辛在哪裡?”
斥候們也帶回了伊普拉辛的消息,他的騎兵已經進入呼羅珊的東部,基本上阻斷了波斯叛軍撤回昏陀多的路。如果他們打算回去,就必須與之一戰。
“派人去,和伊普拉辛取得聯繫,告訴他,儘管與叛軍交戰,我在後面隨時會捅他們屁股!”
阿巴斯不懷疑伊普拉辛的膽量,他只擔心這個侄子過於自負何冒險,而中了唐人狡猾的奸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