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閃過關於原本歷史上史萬歲的一些信息,王君臨沉默片刻,說道:“上將軍一心爲國,但在陛下面前說話時務必要注意,切不可在朝堂之上惹惱陛下,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
史萬歲卻不以爲然,嘴一撇,說道:“去年我因爲修長城之事勸諫陛下,陛下雖然震怒,但卻也不會對我動殺心。只是一想到先帝辛辛苦苦建立的隋王朝,我們這幫老臣殫盡竭慮,奮鬥了幾十年纔出現的大隋盛世,竟被陛下這樣糟蹋,我心不甘啊!”
史萬歲的語氣中充滿了悲憤和蒼涼,說道:“君臨,你知道陛下是怎麼修長城嗎?從榆林到紫河,長達二百餘里的長城,徵發了百萬民夫,要求三個月修築完成,三個月啊!當年秦始皇稱之爲暴秦也不是這樣修長成的。你知道最後死了多少人,一百多萬人死了近一半,還有陛下下旨挖掘通濟和永濟渠,又死了數萬人。陛下雙又要求一年修建完東都,一年內修好運河,這些又要死多少人,多少人家破人亡,他視民爲草芥,可去年突厥王子出使我大隋回去時,陛下贈送給突厥人的布帛,一揮手就是三千萬匹,我實在想不通,陛下對胡人如此大度,可對自己的子民如此涼薄,君臨,你讓我怎麼能夠不去勸諫陛下。”
王君臨沒有說話,他能體會到史萬歲心中的憂憤,也能夠體會到一個老臣的憂國憂民,同時也明白了史萬歲的性格,心想以這位老將軍的性格,碰上楊廣這樣的皇帝,被其殺死只是遲早的事情啊!
他正想說什麼,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一微不可察的腳步聲,臉色微變,快步來到門口,輕輕揭開門簾一看,看見一名魚俱羅的親衛正遠離帳篷。
他轉過身正想說什麼,魚俱羅已經主動說道:“任他去吧!”
王君臨目光一閃,低聲說道:“師父,你知道此人是陛下埋在你身邊的密探?”
魚俱羅一臉坦然,說道:“我替陛下鎮守邊關,麾下十萬兵馬,陛下在我身邊安排密探也是應有之事。”
王君臨心中默然,眸中閃過殺機,低聲說道:“可是剛纔上將軍所言,若是傳到陛下耳中……”
“君臨,你切不可妄動,殺了此密探只會加深陛下更大的猜忌。”魚俱羅看出了王君臨心中的殺機,連忙警告道。
“賢侄不用擔心,我是大隋開國功臣老將,爲大隋開疆闢土立下了汗馬功勞,陛下或許會不高興,但絕不會對我怎麼樣?”史萬歲一臉自信的說道。
王君臨心中長嘆一聲,心想原本歷史上這兩位值得尊敬的老將冤死在楊廣手上,果然是有必然因素在裡面的,只是魚俱羅既然如此嚴肅的發話了,他卻已經不便殺死那位密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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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臨心中複雜的離開了魚俱羅的營帳,他能夠理解史萬歲和魚俱羅的心情,他們和自己是不同的,他們是大隋帝國的開國功臣,對大隋有着特殊的感情,認爲大隋帝國有他們的一分子,可是楊廣卻不這樣認爲,在楊廣看來整個大隋都是他的。
正因爲這種特殊的感情,讓史萬歲和魚俱羅看不慣楊廣的所作所爲,想制止卻又無能爲力。正因爲這種特殊的感情,歷史上魚俱羅明明已經知道楊廣對他生出猜忌之心,但卻沒有采取任何的反制或者逃離措施,任由楊廣將他滿門抄斬。而同樣的,正因爲這種主人翁意識,在原本歷史上史萬歲明明知道所說的話會惹惱楊廣,會帶來殺身之禍,可是他依然去頂撞楊廣,結果被當場杖斃。
不過未來的事情王君臨顧不上多想,他有些擔心剛纔史萬歲說的那些話傳到楊廣耳中,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可以想到的是,這種後果不光是對史萬歲,對他和魚俱羅可能都會有影響。
心中嘆氣連連,牛致遠一路上返回自己的大帳,立刻安排人去盯着魚俱羅身邊的那名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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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帝楊廣此時也正在御帳裡批閱奏摺,他自從成爲皇帝以來,就一直是個大忙人,日理萬機正是形容他的,眼下即使是西巡在外,朝務依然不落下,而他的性格或者說他此時的心態決定了他不會放棄朝政,所以楊廣堪稱是西巡隊伍中每天最忙碌的那個人,因爲沒有人能替他,而他眼下還不想讓任何人替他,所以他一直要忙道深夜才能入睡。
這時,太監總管何楓進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楊廣目光一閃,沉聲道:“魚俱羅、史萬歲和王君臨三人秘會,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嗎?”
“宣你麾下的密探進來吧!”
楊廣放下筆,魚俱羅是鎮守西邊,麾下有十萬大軍的大將,史萬歲是軍中威望極高的上將軍,王君臨則是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利劍,掌控着藍衣衛府,這三個人在一起,不管說什麼話,楊廣都會很重視。
片刻後,那名密探匆匆走進來,跪下施過禮,楊廣便眯着眼睛盯着他,說道:“將整個過程事無鉅細的說一遍,若敢隱瞞或者歪曲事實,朕便殺了你。”
密探嚇的臉色蒼白,偷偷的看了一眼何楓,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說實話,還是按照何楓交待的那樣,斷章取義並且略微誇張一些。
這種心理矛盾立刻在楊廣的目光下很快就有了結果,密探不敢隱瞞,也不敢誇大,從王君臨先來拜會魚俱羅,到後面史萬歲來,三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詳細的說了一編,不得不說能夠被挑選出在魚俱羅身邊當密探,這份記憶力就非同小可。
楊廣看了一眼這個密探,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下去找何楓領賞吧!”
何楓雖然沒能從楊廣臉上看出怒色,但他從小看着楊廣長大,對楊廣太瞭解了,他知道陛下此時越是臉色平靜,心中越是不滿,之所以沒有發怒,只不過是關於這三個當事人的一些事情還猶豫不決而已。
何楓本來與王君臨沒有什麼仇怨,但是前一段時間蕭皇后特意找過他,放低姿態讓他在適當的時候在陛下面前詆譭暗算王君臨,他當時答應下來,自然是要做一些事情的。當然他依然只忠心於陛下,絕不會爲了蕭皇后將自己陷進去,所以他暗算王君臨的行爲一直極爲隱晦,至少他自認爲很隱秘。
讓何楓也下去之後,楊廣揹着手在帳篷裡慢慢踱步,他之所以來西巡雍州,甚至打算遠至張掖郡,便是想下一步對東.突厥用兵,至少也要將名義上臣服於東.突厥的薛延陀佔領的河套之地搶回來,然後他還要效仿漢武帝,大規模開發河套,同時河套會成爲遏制突厥的一大經略之地。
他也知道魚俱羅在雍州已經五年時間,他身爲皇子時帶領大軍打過仗,深知五年時間足以讓大將結黨營私,甚至生出足夠多的心腹將官,所以便想將魚俱羅換了。
而王君臨在雍州期間打吐谷渾、西突厥、東.突厥和薛延陀都無往而不利,可以說每一場戰爭,王君臨都打得很漂亮,再加上皇后與王君臨仇怨不小,他也答應皇后在合適的時候將王君臨外調。此外,藍衣衛府已經被王君臨帶着逐漸步入正規,那許敬宗也暗中成爲自己的心腹,完全可以接王君臨的位置。
所以,他準備讓王君臨去接魚俱羅的位置,幫他滅了薛延陀,收回河套。
但是考慮到有傳聞說王君臨在張掖郡爲將時便扶持提拔了不少心腹將官,所以想順便親自考察一下,不想這個想法還沒有訴諸於口,王君臨竟然與魚俱羅和史萬歲悄悄見面,並且說了一些不敬之語。
“如果真的讓王君臨成爲雍州總管,他會不會扶持提拔更多的心腹將官,他會不會生出不該有的野心呢?”
楊廣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還沒有到達張掖郡,他便開始對自己最初的想法猶豫不定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宦官的稟報聲打斷了楊廣的沉思,
“陛下,有兵部的情報。”
“呈上來!”
一名宦官用金盤將一張疊好的卷軸呈上,楊廣面無表情地打開卷軸,裡面說的是高句麗對新羅欲發兵的事情。
“小小高句麗野心不小,打敗新羅,定會對我大隋遼東生出覬覦之心,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高句麗朕必滅之,或許讓牛致遠去經營遼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那幷州羅藝也是王君臨推舉上來的,幷州與遼東幽州相鄰……”
想到這裡,楊廣喝道:“來人,傳宇文述來見朕,另外呈地圖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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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楓安插在魚俱羅身邊的密探叫杜斯,剛纔皇帝說讓何楓賞他,但何楓遵循皇帝的旨意,賞過他之後,又將他訓斥了一頓,杜斯心中大感委屈,他認爲自己沒有錯,此時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太過積極,早知道就不要主動上報秦安公、魚總管和上將軍史萬歲三人的聚會談話一事了,
心中嘆着氣,杜斯垂頭喪氣的從御營中走出,一路向魚俱羅所在帳篷走去,突然他感覺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再然後他便昏了過去,春秋奴面無表情的將杜斯提在手中,閃入陰影之中,向牛致遠所在帳篷潛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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