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三娘心心念念讓情郎旖旎喂藥的場景換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師侄女,藥本來可以是雖苦實甜的,這會兒全成了苦,糖豆都似甜實苦。
哭喪着臉喝完,那之前強撐的“好氣色”也直接垮了,藥力襲來,很快昏昏睡去。
夏遲遲探入回春訣略微感知了一下,可以察覺到藥效在體內重塑血肉的效果,便點了點頭,坐到趙長河一邊:“看上去應該是徹底救回來了。你這藥配得很厲害啊,趙神醫,靠這手段弄的唐晚妝?”
趙長河抽抽嘴角,怎麼又扯到唐晚妝身上了……
夏遲遲揪着他的衣領子,磨着牙道:“你弄我老婆,還要弄我師伯,逮着我一隻羊薅到禿是吧?”
趙長河哭笑不得,抱着她附耳道:“我還弄你自己呢。”
夏遲遲感嘆:“果然薅禿了。”
趙長河一本正經地點頭:“我知道是禿的。”
夏遲遲瞪大眼睛,一腳踹了過去:“要死了伱!”
趙長河捱了一腳,還是抱着她,笑呵呵地不說話。
別看夏遲遲氣鼓鼓,其實此刻心情是很好的,趙長河也一樣。當確定三娘活下來了,身懷青龍之術與回春訣還帶着一戒指天材地寶的兩個人可不怕後續治療問題,這回是終於徹底鬆開了繃着的弦。
終究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出海漂泊兩個多月了,每一個人都有所求,夏遲遲的青龍之探、趙長河的天書之願、三孃的父母血仇,歷經千辛萬苦輪流重傷,好不容易盡數完美達成,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此刻那種心靈上的滿足與鬆懈,可比高考之後燒教科書直觀多了。
要不是因爲之前三娘生死難料,恐怕都會行歡相慶,肆無忌憚的一場宣泄。
而現在好像……可以了?
但趙長河抱着夏遲遲,感覺她情緒並不高。
夏遲遲在外玩的冷酷劍客模板,那是冰魄帶的冰凜意加上白虎肅殺意,在外人眼中就顯得冷酷話不多。實則她可不是冷漠性子,現在這個狀況,如果是以前她早就嘴巴嘟嘟地湊上來求歡了……在小妖女眼裡師伯躺旁邊看着最好,龜前犯氣死她。有本事去和朱雀告狀啊!
然而此刻小妖女只是安安靜靜靠在懷中,嘴角雖含笑,卻似有些出神,連玩笑都不怎麼開。
該不會是想等三娘醒了再實施吧?
趙長河試着問:“在想什麼?”
夏遲遲出神地道:“我在想師伯和她父親。海平瀾當年不顧父女之情,親自出手追殺,比我這個遺棄還狠,但還是算事出有因的,能夠代入理解。後來一直不聯絡不解釋,也不是因爲無情,反而是想把師伯摘出神靈之戰,那時候他是一位父親。”
趙長河知道她的意思,便道:“老夏之前不顧暴露,出手救你,後來又揍海平瀾說他挾持你,這時候也是一位父親。”
“不,他不如海平瀾的。”夏遲遲低聲道:“出手救我,是因爲他知道一旦我能破解雕像,海皇不管怎樣都會出手,他暴不暴露並不是太要緊。事實上當崔王之戰中他出了手,海皇對他在窺伺的事就有數了。揍海平瀾……呵,說得好聽,在我被挾持的時候他怎麼不動手?”
趙長河怔了怔,沉默。
終究是外人,沒有當事人的感受這麼直觀。按遲遲這麼說,確實……你明明知道海平瀾挾持遲遲,那你早幹嘛去了?還不是也想讓遲遲去破解雕像。讓遲遲出海找島本就是利用魚餌,與海平瀾的挾持也沒什麼區別。
或許他心中自認爲,爲父一路盯着,你是不會出事的,沒關係,有人欺負你我會揍他,安心。老夏的腦回路確實是這樣的……擺開來講結果可能沒事,但遲遲是人不是道具啊……說破天了這也是拿女兒做魚餌,放在至險之地、神戰的最中央漩渦裡,代入遲遲是什麼心情?
人家海平瀾是寧願被女兒恨着也不去解釋誤會,只爲了她別涉足神靈之戰,太危險……哪怕明明知道女兒已經是地榜前列的一流強者了,也沒想要用上這支助力,畢竟和海皇差距還是太大。
高下立判了。
三娘和遲遲其實都不算太熟,畢竟長期在外沒怎麼交集,只因爲教中之情,不遠萬里從塞北赴東海幫忙,深入險地。從情感角度,老夏這當爹的都不如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師伯。
但老夏的複雜在於,他自己覺得對女兒是有牽絆的……起碼有一種……她是我的人,我能用,但不能被你們欺負的意思。出手救遲遲那會兒,他急的第一反應也是“你不要命了?”而不是“我的計劃要被你破壞。”
可見潛意識裡女兒的安全還是比計劃重要些的,倒也不是沒人性。
那遲遲難道要感恩不成?
無怪乎遲遲情緒不高,這種感覺確實不知道怎麼說……覺得有感情吧,那真差點意思,若覺得他無情說不定他還委屈呢。
趙長河想了想,便道:“反正這麼多年你也不當他是父親,今後照樣兩不相見便是,咱們又沒東西求他。”
夏遲遲“嗯”了一聲,嘆氣道:“是我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期待。”
頓了頓,又道:“他這次也是受傷而歸的,我們都不知道這種神降被打沒了的情況對本體的傷害大到什麼程度,總之亂世書點明瞭‘幾敗俱傷’,各方強者的反應難料。我本有些猶豫,是趁勢繼續造他的反呢,還是反而幫他一把現在我決定冷眼相看,不插手。”趙長河點點頭,對遲遲來說不插手是最正確的,反正朱雀是個反賊、三娘傷愈了回頭估計也要參與,讓她們去搞就是了,遲遲就沒必要了。
但趙長河自己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兒。老夏別的不說,在華夷之辯抗擊外族上還是拿捏的。大薩滿博和金帳汗王鐵木爾這天榜二三,本來都是被夏龍淵鎮壓不敢妄動的。此番胡神重創,這倆可無傷無病,他們趁勢南下,巴圖是不可能擋得住的。
老夏受傷的背景下,以前鐵木爾不敢親自出手去先登雁門關,這一次可就未必了……被這種強者先登,那破關真是沒懸念。
這事自己必須出一把力。如老夏自己所言,夏人代夏那無所謂,胡人南下還是滾吧。
想到這裡,便笑道:“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案,你回頭與我一起抗胡如何?既算幫他,也不全算,反他的事也沒參與,朱雀要是喊你,你也有理由抽不開身。”
夏遲遲糾結的就是這,聞言大喜:“好主意!”
說着興奮地搓着手,簡直想要站起來踱步:“以前你和嶽紅翎縱橫塞北,現在該我了,該我了!”
結果被趙長河抱着起不來,心懷暢達的夏遲遲這會兒終於有了興致,咬着下脣擡首:“喂……”
趙長河看她那興奮樣兒就好笑:“怎麼?”
“如今海波平定,大功告成,師伯的傷也沒大礙了……堪稱塊壘盡去、心懷暢達,你……沒想做點什麼慶祝一下嗎?”
我是想啊,之前這不是看你沒情緒麼……趙長河義正詞嚴:“我是那種直奔着做那事的人嗎?”
夏遲遲輕吻着他的側臉,尤其在那道疤上輕輕舔了過去:“你不是,我是行了吧……”
嘶……這妖女妖起來也是要人命的……趙長河本來沒多少想法,被這一下直接頂天立地。
夏遲遲似有所感,笑嘻嘻地握了過去,吻着他的脖頸呢喃:“我名字叫遲遲可不想什麼都遲,師伯都騎我前面去了我纔是先來的啊……”
趙長河後仰:“你不怕被朱雀尊者發現了?”
“以前還怕幾分,現在有玄武尊者和我合夥,怕她什麼,有本事廢了我啊……”夏遲遲手上用力:“你是不是慫了?”
趙長河哪裡還忍得住,一把將她橫抱過來,低頭就吻:“我現在單打獨鬥都未必慫她,怕個什麼?”
夏遲遲伸手攬着他的脖子,閉上眼睛迎合,呢喃自語:“是不是……想要很久了?以前假的,總不得勁……”
那是真的很久了,素的玩了那麼多次誰繃得住啊……
但趙長河這一刻想到的卻不是那些……
他心中閃過的是當年北邙後山的水潭,洛七在月下入潭之時,身後眼看見的驚豔。
以及水簾洞中定情之時,明知即將別離,那壓在牆上瘋狂的吻。
“從那時候,你就該是我的了……”
三娘昏睡迷糊之中,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好聽的鶯啼,宛轉如訴。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見了室火豬在打白虎。
那看似嬌俏柔弱的身軀在他雄壯的壓迫之下,看着好有徵服感的樣子……
三娘眼睛都看直了,暗道平時自誇的面首侍奉、小豬賣力,是不是自欺欺人啊……這在他的角度,分明是室火豬犯上玩弄上司。
呃不對……
三娘一個激靈徹底醒覺:“夏遲遲,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