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兆風真是悲痛至極,亂了方寸。
整整在馬家忙活了兩晝夜,把一切後事安排妥當,見縣衙一時沒個消息,便東奔西跑的求官告狀。又根據幾個認爲可疑的線索,找人寫了份狀子,直接遞給了張連副。
而張連副,一不查,二不訪,不問青紅皁白,就把設疑的幾人,統統抓來關在廟房,嚴刑拷問。並威脅說,如若不老實交代,就用燒紅的鐵棍戳他們的脊樑骨。
後經鄉長和幾個鄉里的頭面人物,出面擔保。才同意放回兩人,其餘的人繼續關押拷打。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張連副咬得這麼緊,並非誠心爲了辦案,而是想趁機詐些錢財。
鄉長無奈,只好暗暗將情況報到了縣衙。
說也奇怪,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下東家畦忠厚善良的農民,趙長義趙長髮兄弟,和魏存光等人,拉運蘆葦苜蓿,前往奇台去賣。
路經小屯客店吃飯時,談起馬家的事情。說馬家有黃金白銀,阿山金條,美國金條被盜等等。這些話,偏偏讓餘兆風的近親,餘興聽見了。便急急轉回,向餘兆風添枝加葉的學說了一番。
餘兆風認定,既然他們知道的這麼清楚,必和案子有關!
結果,趙魏三人從奇台返回,車馬剛卸人還沒進屋吃口熱乎飯,就被新兵連綁了吊在樹上,毒打逼供。
三人被打得哭爹喊娘,幾度昏死過去。第三天,纔將他們送往縣衙。
警局立刻提審了三人,但他們始終不肯招認,這些人的家屬,喊冤叫屈,晝夜哀告鄉長,設法搭救。
鄉長清楚,三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絕不敢作出太破格的事情。於是,便和幾個鄉里的頭面人物,聯名寫呈作保,找到了縣衙。
孔縣長也正爲馬家的案子頭疼,由於此案死亡人數較多,影響面廣,已經轟動了奇台阜康等鄰縣。雖然專案組明察暗訪,但至今仍未頭緒。而地方駐軍,又隨意插手此案,抓人動刑,造成地方恐慌。無形中,也多少擾亂了正常的辦案秩序。
孔縣長向鄉長詳盡瞭解了情況,便同意放人,並讓鄉長帶回一份,禁止部隊干預地方案件的公文,轉交給張連副。
爲此,又加深了餘兆風對縣衙的誤解,不滿之下,便四處宣揚說,孔縣衙是放賊的衙門。
真是賊不犯,遭數子沒到。後堡子街東門外,有個小飯店,白天照常營業,晚上既是賭場,又是煙館,生意紅火熱鬧非凡。
那個女業主,更是個才貌雙全的風流人物。新兵連的特務長楊本正,伙伕李煥青等人,都是她家的常客。
馬家案發才幾個月,新兵連便撤回迪化解散了。
一天夜裡,飯館女業主的老相好,縣府衙役劉富榮來此幽會。
二人過足了煙癮,裹進被子無話不說。女業主無意中,向劉透露了馬家命案的真情。
她顯出一副騷情的樣子,伸腳在劉富榮的腿上蹭了蹭,嬌聲媚氣地說:“縣衙養你們這夥白吃幹啥哩。馬家案子都翻年咧,連個屁聲都莫有。”
劉富榮心裡清楚,女人有話要說。便不動聲色的,伸手在女人大腿上捏了一把。
故作心不在焉的嘟囔道:“混飯唄,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誰還肯真出力哩,只要隔三岔五的,讓你陪着抽一口,也就心滿意足咧。”
女人浪蕩的“咯咯”一笑,纖指戳了一下劉富榮的腦門,不屑地說:“看你這點出息!”
頓了一下,她機靈的翻了個身,神情緊張而又神秘的低聲說:“其實,這事是特務長楊本正伙伕李煥青和孔兆勝他們三個乾的。我親眼見他們亮出了十個金戒指,兩包金沙子,還有金條哩。”
頓了一下,她懶懶的仰過身子,嘟囔道:“張連副對這事,心知肚明。抓人只是做個樣子,瞞哄人哩。”
見劉富榮半夢半醒的樣子,也不搭個腔,又機敏地湊近耳朵,再三囑咐道:“千萬不要露風聲,這可是粉身碎骨的事情。”
劉富榮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嘟囔道:“新兵連早走咧,說也是白說,誰還操那個閒心哩。”
說着,便哈欠連天的側身睡了過去。
劉富榮騙過了女人,第二天一早,便來到縣衙稟報詳情,領了賞金。
孔縣長經過一番思考,認爲劉富榮的消息是準確的,而且,祥子一直在懷疑案子和駐軍有關。於是,孔縣長立即派祥子帶領幹警,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希望能給死者和民衆一個滿意的交代。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祥子等人日夜兼程的一番辛苦努力下,被鎖定的人犯,終於浮出了水面。
在一個月圓天晴的夜晚,在小古城的配合下,楊本正和李煥青兩個懷揣着美夢的兇犯,被輕鬆的按在了妓院的繡牀上。
原來,新兵連解散後,李煥青三人合計着,在奇台置辦一批貨,運到哈密做生意,三人從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過上逍遙日子。於是,由李煥青楊本正二人負責辦貨,由孔兆勝帶着部分錢財,先去哈密買鋪面。
誰知,孔兆勝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見楊李二人身上有了錢,吃喝嫖賭的毛病,越發的沒個收斂了。知道遲早要出事。便借去哈密之機,腳下抹油溜之大吉。
此案,經孚遠縣府初審後,轉奇台軍法處判決,將楊李二人在孚遠縣就地正法。
古人說,禍從口出,真是一點不假。按理說,兇手正法,追回部分財物,這件事就算圓滿結束了。可正是餘兆風當初,曾罵縣府是放賊的衙門。所以,節外生枝的惹出一場軒然大波。
縣府有幾個肚量小的人,暗地裡把楊生林等人傳到縣衙,攛掇道:“如今,案子圓咧,你們也該報仇咧。如何做,就看你們自己咧。”之類煽風點火的話。
這夥人得到縣衙的暗示,心裡有了數。於是,懷着一腔怒火,直奔後堡子。
說來也巧,這幫人,正和餘兆風,在後堡子街十字路口相遇。一夥人,二話不說,搶了餘兆風的馬,又劈頭蓋臉地毒打不休。圍觀的人上前說和勸解,餘兆風才趁機逃脫。
但事情卻並沒就此了結,楊家兄弟糾結了一夥人,氣勢洶洶的闖進餘家。將屋內物件,打砸得七零八落,鬧得一家人,驚慌失措雞犬不寧。未了,還趕走了餘家一百多隻羊。
這夥人並沒就此罷休。他們整日耗在餘家吃住,辱罵餘家,甚至在炕上拉屎尿尿。
餘家的人,整天東躲西藏,只剩餘母,忍氣吞聲地服侍他們。
兩天過去了,這夥人仍賴着不走,鬧得餘家陷於癱瘓。餘兆風只好四處求人,幫忙說和。這一來二去,消息就傳到了孔縣長的耳朵裡。
盛怒之下,把幾個縣衙挑事的人找來,劈頭蓋臉訓了一頓,派民政科長王允中,前往後堡子調解糾紛。並給出兩點處理意見:餘兆風撲風捉影,不按正常程序,及時向縣衙報告情況,而交由駐軍動用私刑。給受害人,造成身體和精神上的傷害,應當向受害人賠禮道歉,請求諒解;由於事件過程,給受害人的家庭,造成一定的經濟損失,應酌情給以賠償。
經過王科長的一番調解說和,餘兆風也誠懇地賠了禮,道了歉,又給所牽扯人衆,一一酌情做了賠償,這場風波纔算平息。
餘兆風爲此,追悔莫及。想不到自己一時不滿的牢騷話,幾乎害的餘家傾家蕩產。
孔縣長正在爲馬家的案子圓滿結束,而感到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一股蹚土過後,從黑色小轎車上下來的兩個神秘人物,又將他拽入痛苦而又煩躁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