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他們終於走了出來。
眼前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成片成片的稻田,已經過了收割的季節,此時正是黃昏時刻,遠山朦朧,似乎堵了一層金黃一般,人家裡升起來的裊裊炊煙,還能聽見兒童的笑聲,與牧牛歸來的叫喊聲。
趙玉笙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總算是離開了那一片陰暗的密林。
百里清幽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趙玉笙斂眉,也跟了去。
迎面而來是一名挑着鋤頭的農漢。
“這位大叔。”百里清幽輯禮道,“請問這裡是哪裡?”
農漢放下鋤頭,打量着這兩人,雖然身的衣裳十分的髒,但算不破爛,反而還有幾分貴氣,那名男子模樣生得極好,只是臉側的落髮遮住了他大半容顏,他身後的女子更是生得絕色,兩人一看不是普通人,農漢猜想,應該是遇了什麼災難。
“這邊是田原村,不知道兩位……”
“數日前我們掉下了懸崖,與朋友失散了,今日才走了出來,卻不知道是到了哪裡。”
農漢一驚,“你們說的,可是這片山頭外面的那處斷崖?”
百里清幽與趙玉笙相視一眼,難不成這個地方離他們出事的地方不遠?
“乖乖,那處斷崖是連鷹都不敢飛過去,沒想到你們掉下來還能活着走出來。”
“大叔可知道如何能走到那邊?”
農漢指着對面的那座山,“翻過這座山是了,往前直走是了。”
百里清幽看了一眼,道:“多謝大叔了。”
他們便要走,農漢忙攔住他們,“等等,你們不會這打算過去吧?”
百里清幽疑惑地看着他。
農漢接着道:“現在天色已晚,我看你們身似乎還受着傷,這夜裡山裡面都是那些熊瞎子,萬一碰了那可不得了了。”
“山裡還有熊?”趙玉笙有些害怕。
“那可不?要不然你看看,那些獵戶怎麼這會都回來了?沒一個敢在山裡過夜。”
趙玉笙看着那些獵人,個個手都提着一些山雞野兔什麼的。
“依我看,要不你們還是在我家暫住一夜吧,我看你娘子腳還有傷,今夜要過山,只怕有些難。”
聽了他的話,趙玉笙的臉瞬間變紅,聲音極小地解釋道:“我們不……不是……”
“如此,打擾了。”百里清幽應了下來。
他沒承認,卻也沒否認,趙玉笙緊抿着脣,有些想不透他在想什麼。
牛二砍柴回來,卻看到家裡莫名多了兩名陌生人,問道:“爹,這兩人是誰?”
牛二爹正在劈柴,聽見牛二的話,便把事情與他說清楚。
牛二點點頭,隨即熱情地端着水走過去,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兩人竟然都長得十分出色,趙玉笙長得洛霜還好看。
“大哥大嫂,來,喝水。”牛二熱情地幫他們倒水。
百里清幽沒什麼反應,倒是趙玉笙,被他那一句“大嫂”說紅了臉。
“謝謝。”百里清幽平淡道。
“兩位的事我聽我爹說了,夜裡山裡不安全,你們儘管在這裡住下,只是家簡陋,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有一個安居之所,已經很感激了。”百里清幽看了四周一眼,“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這一路走來,似乎家家戶戶都有些怪,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跟着牛二爹來到他家,百里清幽看着那些村民們都是匆匆回家,關了房門,讓他甚是好。
牛二嘆了口氣,“前幾日村糟了一夥強盜打劫,村民們都怕了。”
在這窮山溝裡,有土匪並不怪。
牛二接着道:“只不過那些強盜怪得很,個個凶神惡煞的,手裡都拿着大刀,家家戶戶地翻找,卻不拿錢財,不搶家畜,倒像是在尋找什麼人,鬧騰了那麼半天,這麼走了。”
百里清幽蹙眉,“強盜找人?”這不由得讓他想起客棧那一夜的事,那夥人也是冒充強盜,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是啊,後來什麼也沒拿走了,村民害怕他們再來鬧騰,所以這幾日一直都是嚴守着。”
百里清幽沉思片刻,問道:“這幾日除了我們,村裡可來了陌生人?”
“嗨,這窮鄉僻壤裡,除了你們還有誰……”說到這裡,牛二突然一頓,莫名地想起了那夥強盜來的那一日,他匆匆跑去通知洛霜的時候,看到院子晾着的男子的衣裳。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夥強盜來的那一天啊,我似乎是看到了那邊山腳下的那戶人家裡似乎有陌生人。”
牛二便把事情與他說了,說完還一拍腿,“你說那些強盜不會是他們引來的吧?還把洛霜妹子給帶走了,我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百里清幽緊皺的眉舒展開,這裡離出事的地方不遠,那麼看來,玄七應該是帶着墨修躲在了這裡,卻碰了那些人,纔不得不離開,那麼他們應該也沒事了,他也放心了。
牛二的娘死得早,一直都是他們爺倆生活,一間院子也兩間屋子,牛二當晚便把屋子騰給他們,搬去跟牛二爹一起睡,本來以爲他們是夫妻,倒也沒想多,卻是讓兩人都有些尷尬。
趙玉笙頭疼地看着牀榻,這裡家徒四壁,根本沒有多餘的被子,是想打地鋪都有些難。
百里清幽直接道:“你傷寒還沒好,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誒。”趙玉笙忙叫住他,“還是你睡吧,你身的傷那麼重,我沒關係的。”
迴應她的,只有門關的聲音。
不知爲何,趙玉笙只覺得今夜十分漫長。
百里清幽在門外,這會已經是九月末了,夜空內彎月隱約在厚厚的烏雲之,夜風微涼,不知是誰家傳來了聲聲犬吠。
不知不覺,秋過了,重陽也過了,去年的繁花似錦,好像在昨天,又好像離得很遠很遠,而如今,才過了一年,卻是這樣的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