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閥是什麼?他們是列強在我們國內的傀儡和工具,近來佔了我們上海的一個軍閥,大家都知道他叫張志炎,他名義上是大帥是督軍,實際上他的主子是倭國,他本人在一切重大的、與倭國有關的事情上聽命於他的主子,而主子給他提供錢財和槍炮,必要的時候還給他政治上的支持。而那個被他打跑了的趙子嘉呢,實際上是意大利的奴才,他主子的那些槍炮還在半途上沒運來,他就抵抗不住跑了。華夏內亂,實有造於列強!……”
喬霏言辭嚴厲,隨着她越來越激烈的言辭,聽衆們的神色也漸漸變了,一雙雙眼中都閃着仇恨的光芒。
“世界上的弱小民族不但不能自決,不但不能自由,並且今後所受的壓迫比從前要更厲害。現在強盛的國家和有力量的民族已經雄佔全球,無論什麼國家和什麼民族的利益,都被他們壟斷。他們想要永遠維持這種壟斷的地位,再不準弱小民族復興,所以他們形成了聯合戰線,串通軍閥政客壓制革命,製造內亂,成爲我們華夏民族前進興旺的最大障礙……”
喬霏的聲音似乎高到了一個極致,整個房間內的氣氛也高昂到了極點。
“自廢帝革命以來,我們的國家一直陷於軍閥之手,完全得不到改善,那些爲了革命犧牲的仁人志士,他們的血能白流嗎?”
“不能!”臺下羣情激奮。
“革命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盧林先生的正確主張沒有得到順利的貫徹。今後,我們必須建立一個不同於西方政黨形式的黨。這個黨首先以服從盧林先生的命令爲唯一之要件。自由這個詞如果用到個人,就成了一片散沙。在我們這樣的形勢下,國家未得完全之自由,只能暫時犧牲個人之自由。到了國家能夠行動自由,華夏就是強盛的國家。……”
“諸君,未來的華夏是我們的,只有我們今日努力了,今後才能無愧於先人。無愧於子孫。我們的子孫才能平等自由地生活在我們自己的國家裡,不必向洋人鞠躬。不必將錢財奉給洋人,不必受洋人白眼歧視,不必忍受顛沛流離。不必餓死街頭……”
“爲了華夏明日之自由。隨時準備犧牲一切,爲了華夏明日自強於世界民族,我願奮鬥終身!”
少女原本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到了最後變得深沉而高昂。剎那間刺穿了衆人的神經,一時間高聲的附和呼喊幾乎震破了屋頂。
“爲華夏自由犧牲一切。爲華夏自強奮鬥終身!”
有人鼓掌,有人歡呼,有人落淚,有人激動地重複着她演講的段落,這些人如瘋魔了一般,聲浪震天動地。
一直到喬霏深深鞠了一躬,走下講臺,掌聲還像波浪一般,一浪推一浪,似無平息的可能。
“清如先生,這篇演講可否讓我們報社明日編髮?”林爲民激動得無以復加,喬霏的演講是即興脫稿的,他們這些工作人員邊聽邊記,甚至是一邊流着淚。
喬霏欣然應允。
這時候的他們都沒想到,第二天這份名不見經傳的小報因爲這篇演講而名聲大噪,這篇演講的內容於數日之內傳遍全國,輾轉到了流亡海上的盧林手裡,更堅定了他以黨治國的決心。
而這篇演講也成了喬霏政治生涯的一個嶄新的里程碑,其中關於革命黨架構的闡述,讓她正式進入了革命黨大佬們的視野,也引起了革命黨內部極大的爭論。
但她眼下最關心的是沈紹雋和陸行嚴的反應,她必須搶在戴國瑛之前,將狂熱的信仰種子播進他們的心中。
他們兩人是有才能的,不是隨風倒的政客,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只有對方是他們完全敬服的,才能讓他們甘心追隨。
而在他們追隨戴國瑛的初期,他們就是戴國瑛的狂熱信徒,願意爲其拋頭顱灑熱血付出一切。
就算陸行嚴老於世故,沈紹雋清傲單純,後來在權力爭鬥的漩渦中相互傾軋撕咬,可是最初的他們卻的確是有志報國的熱血青年,也是最容易被煽動起來的人。
她太明白政治圈就是一個能人堆,她不可能是唯一的能人,在能人堆裡混,有兩件武器必須用好,一件是權謀智慧,另一件就是感情投資,而在大部分時候感情投資往往比權謀智慧還實用。
但是想要馴服這兩匹千里馬,需要的絕不僅僅是感情和恩惠,更重要的是要在他們心中樹立絕對的威信,才能得到他們絕對的效忠,這與動物的潛意識有關,就像一隻再不馴的獅子經過訓練之後,見到馴獸員拿起鞭子也會乖乖坐下一般。
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比之下,戴國瑛今後所具備的優勢更加充足,她都還要在戴國瑛手下討生活,戴國瑛能給他們的東西更多,權力,金錢,美女,……
它們#小說?是官場的魔障,讓許多人喪失信仰,泯滅人性,它們是社會災難的發動機,讓許多人家破人亡。
多年的官場生涯,讓她將這一切看得很通透,在那些嚐到了權力真正滋味的人們眼中,這世界有什麼比官職更重要的嗎?臉皮、道德、靈魂,一切的一切都是虛的,只有權力是實實在在的。
人在成長,野心也在膨脹,她不確定自己和戴國瑛搶人勝算有幾分,但是好幫手能夠成就一個人,爛幫手可以毀掉一個人,所以她必須盡力一試。
軍權和情報給她的誘惑太大了,前世的她爲了在這兩個系統打入釘子,付出了無數心血,如今的她怎麼能夠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這個亂世不比百年後的時代,信息發達全面,人們也都有自己獨立的思想,亂世中渴望安定的人們本身就渴望一個強大的偶像能夠帶領他們走向富強,因此個人崇拜極容易被樹立起來,而戴國瑛就極熱衷於搞個人崇拜。
但對於喬霏來說,與其讓他們去崇拜戴國瑛,倒不如讓他們崇拜盧林,一來盧林品格高貴,人皆敬服,二來盧林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三來她可以在盧林去世後以盧林的意志繼承者自居。
何況她並不希望他們現在走在戴國瑛的對立面,只需要他們對戴國瑛的忠誠和崇拜不那麼根深蒂固,在將來便能輕易拔出,她走出的這一步棋,只是爲了將來的無數步鋪墊。
若不是她年紀小,資歷淺,也不必玩這曲折的一手了。
陸行嚴和沈紹雋大部分時候聽的都是學生演講,毫無內容,不過是幾句口號翻來覆去的喊,第一次聽到喬霏這樣鼓動人心的講演,整個人還沉浸在演講的內容中,還在不停地回味着她講演的段落,只覺得字字直指國家的積弊,句句落到實處,實在是世上最精妙的語言,聽得他們熱血沸騰,臉上也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對她狂熱的崇拜和追隨之意。
“清如,你今天的演講真是太好了。”回去的路上,陸行嚴的激動之情還未平息,連對她的稱呼都改口了,“我從沒有聽過這樣激動人心的演講!”
“是麼?”喬霏笑道。
“我下了個決心,就在剛纔!”陸行嚴握拳嚴肅地說,“我要加入革命黨,追隨盧林先生!”
“加入革命黨卻是不難,我做你的介紹人,可是盧林先生如今漂泊海上,你要去追隨他怕是不大容易。”喬霏沉吟道。
“我想爲華夏的革命做些事!人固有一死,大丈夫理應死重於泰山!”陸行嚴熱切地望着喬霏,她是盧林的侄女兒,定是有門道的。
“爲革命做事有千百種形式,不必都要追隨在盧林先生左右,我們大可以從身邊小事做起。就如農夫努力幹活,工人努力生產,教師努力教書,學生努力學習,人人都做好分內之事,積少成多,積沙成塔,勁往一處使,國家便能向前……”喬霏悠悠地說道。
見她言語之中有推脫之意,陸行嚴臉上浮現出失望的神色。
喬霏適時地捕捉到了,隨即話鋒一轉,“在盡好自己本分的同時,我們自然也該爲國效力,陸兄,我這裡有一樁盧林先生交給我的機密任務,甚是要緊艱難,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接受?”
望着喬霏嚴肅的神色,陸行嚴臉色激動得通紅,越是艱難,便越是重要的任務,他哪裡還有半分猶豫,當即朗聲道,“我願意!”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北平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就是負責組織一個情報聯絡組織,負責收集各方面的情報,提供給盧林先生。”說到這裡,她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他那急於想知道下文的探詢目光,才接着說道,“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參加這項工作,如今是非常時期,這項工作十分特殊保密,除了盧林先生和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這工作不僅沒有固定經費,也不隸屬於任何政府機構,只是我們這些年輕的革命黨人義務爲盧林先生服務,提供各種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