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霏不倫不類的比喻,惹得整個教室的人哈哈大笑。
“其實不好笑,這塊餅就是我們的國土,我們已經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她用黑板檫擦掉了半個圓。
“記得大戰剛開始的時候,誰都不相信倭人會真的對我們華夏下手,畢竟在華夏,英國、美國、法國、德國他們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勢力範圍,他們會容忍倭國這麼做嗎?事實上如果不是倭國自己本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也不會把手伸向我們,而列強們如果態度強硬,他們也不敢得寸進尺,可正是因爲列強們的縱容,才讓倭國的一再試探得逞。”
她的話再次引起了整個課堂的譁然,倭國的狼子野心衆所周知,也是喬霏一直對外宣揚的,怎麼她會突然反駁自己過去的觀點呢?
“剛纔講到那一場席捲歐美國家的經濟危機,大大削弱了列強的國力,讓他們自顧不暇,這場經濟危機同樣影響着倭國,不僅如此,伴隨着西方化而來的人口爆炸性增長更加深了混亂,他們的經濟沒有辦法承擔每年增加約一百萬的人口,農民因爲產品價格暴跌而處在飢餓的邊緣,工人失去工作露宿街頭,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頭抗議。有一些極端分子,特別是軍方人士認爲要解決倭國的貧困,只能在我們華夏找出路,這樣既可以減少國內的失業率,還可以給過剩的人口找到出路,尤其是華夏物產豐富能爲倭國保持其工業國地位提供他們極端需要的原料來源和成品市場。
這一批軍方的強硬人士和倭國政界意見並不統一,原本倭國政界高官並不贊成全面對華夏宣戰,甚至要削減倭軍的財政預算,但是這些倭軍的高層態度很強硬。目前雙方正處在相持不下的階段,這也是諸位爲什麼今日能夠坐在這裡,而不是在前線對敵的原因。”
“喬教官的意思是,並不是所有的倭人都想入侵華夏?”終於有一個參謀忍不住問道。
底下更是議論紛紛,“那麼這樣說來·這場大戰極有可能停止了?”
衆人都被這場大戰折磨得神經脆弱,畢竟倭人太善戰了,在倭軍的攻勢面前,所有的軍隊都如血肉磨坊一般·不停地填人進去,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場戰役中死去。
“不,恰恰相反,這場大戰不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是不會停止的,連議和的可能都沒有,雖然目前倭國有議和的想法,但那只是政界人士的一廂情願·倭軍的胃口太大,沒有全面佔領華夏,是不會停戰的。在倭國的這一場政治鬥爭中,這些政界人士,甚至是首相都會被倭軍所裹挾。”
見在座衆人皆是一臉不信,她又補充道,“大家都知道倭國是君主立憲制,首相是政府的最高領導人·但是就在不久之前軍隊讓人暗殺了一直對華夏抱有善意的首相、藏相、財政大臣,而這些兇手卻被倭國的民衆奉爲英雄,草草判了幾年·估計很快就出來了,而這一任的首相的府邸前幾日被軍方派人包圍,若不是他躲在下人的衣櫃裡,現在已經死了,估計不久之後他就會辭職。一個政府的最高領導人都這麼狼狽了,你覺得其他的政界人士會怎麼樣?是不怕死地繼續反對軍方入侵華夏,還是乖乖地聽話?”
這些政界秘聞,尤其是國外政界的,成日在前線打仗打得灰頭土臉的官兵們哪裡會去關心,即便是如今華夏政界中的許多人士也不會去關心·雖然這些新聞也不算秘密,但除了專業研究這些的學者和官員,在華夏根本沒幾人知道,就連報紙都不會特別報道,對國人的吸引力恐怕還不容什麼戲子的緋聞來得大。
喬霏始終認爲讓這些平日只懂得打仗的軍官們知道世界和國內的政治局勢是極有必要的,否則他們只在意一兩個小戰役或是一城一鎮的得失·而沒有戰略高度,他們的知識結構決定了他們看問題的高度和打仗的風格。
這一場別開生面的政治宣傳課把這些參謀幹事徹底驚住了,他們意識到這些內容遠遠超過自己和長官的想象,一部分忠心的參謀立刻將這件事和課堂筆記報給長官知道。
雖然還有些將信將疑,但之後的課裡親自來上課的將官們越來越多,竟然有了口耳相傳的名氣。
而沈紹雋之前聽說喬霏的課一片慘淡,自己閒來無事,爲了給妻子撐面子,第二次課的時候也親自來聽。
對於喬霏來說,不管臺下坐的是什麼人,她都照樣上課,完全不暗爲聽衆而影響自己。
她用了三堂課,才用說書一般的方式將世界列強的情況介紹了一邊,又將當今的世界給這些學生們細細捋了一遍。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下課的時候,她不無幽默的來了一句。
全班哈哈大笑,雖然已經下課了,但還是有許多學生圍在她身邊討論。
“真不愧是我們家霏霏,厲害厲害。”回去的路上沈紹雋讚不絕口,第一次來聽課還是爲了給她撐面子,第二次完全是聽上癮了,雖然是夫妻,喬霏也常常和他聊,但是這樣系統地聽下來還是第一次。
相比上課不用講義,依舊能用自己的魅力吸引來大批學生的她,他只有滿心佩服,自己認認真真備課,可課堂上依舊冷冷清清。
其實也不怪他,這次培訓班所有教官都面臨這樣的窘境,基本沒幾個人是真心來上課的,畢竟都是手握重兵的高官將領,誰還願意像個小學生老老實實坐在課堂裡?
再說又有誰能管得動這些高級將領?
看出了沈紹雋的沮喪,喬霏笑道,“你那些專業課和我這不同,都是枯燥乏味的專業知識,來不得半點玩笑,說實話這種政治宣傳課在這次培訓中地位最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我的壓力沒有你的大,所以才能以這樣的心態上課,就算有什麼不妥,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你就不同了,若你能把戰術講得和說書一樣,那我真得膜拜你了。”
“怎麼會是可有可無?”沈紹雋立刻搖頭,“聽了兩次課,我才發現自己過去真如一隻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對這個世界真是無知得緊,身爲國家的一名上將連國際形勢都看不清楚,又怎麼能作出正確的判斷?”
對於這一點喬霏倒是很贊同,這個年代和她過去的年代不同,雖然民智漸開,但是還沒有到幾乎人人都能對國際形勢說出自己一番見解那樣的程度,普通百姓興許還可以用洗腦政策,但是官員,尤其是高級官員若也和機器一般麻木不仁,長官說什麼就做什麼,自己不能對形勢作出正確的判斷,那麼政府作出錯誤決策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就好比如果之前大部分官員都對國際形勢有所瞭解,那必定會有相當一部分人對倭國起戒心,那麼她之前便不會面對孤掌難鳴的窘境,在戰爭中華夏也不會如此被動。
所以這樣的課與其說是政治宣傳,不如說是知識普及,而在華夏的政治理論界,她雖然年輕,卻可以說是坐頭一把交椅的泰斗型人物,這得益於她超脫這個時代的歷史侷限性,能夠站在未來的高度分析問題。
當然這個年代也出了許許多多的大師,他們的一些觀點看法與喬霏都有衝突,論戰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喬霏又是個伶牙俐齒的,手中的筆又犀利如刀,也不會在論戰中落了下風,何況太多的問題和狀況都被她一一言中,相信她的人越來越多,連戴國瑛在國際形勢的研判上都很倚重於她。
雖然她總是能夠預言未來發生的事,卻不會有人懷疑她是什麼預言家式的神婆,她所作出的每一項預言,都有大量的論據支撐,她常說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而是有跡可循的,她熱衷於找出事情的脈絡,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學者型的官員。
“根據你說的,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爲正是美國的縱容,才讓倭國變得如此強大?他們賣給倭國廢鋼鐵和石油,讓他們製造武器來傷害我們的國人,他們分明是我們的盟友,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來?”沈紹雋捧着筆記請教道。
幾乎所有去聽喬霏課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認真記下筆記,他這樣認真的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因爲第一次課沒去,還特地向人借來了筆記謄抄。
喬霏笑了,“你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了,盟友而已,他們不賣武器給倭國已經很給我們面子了,他們美國也有自己的利益,沒理由要爲了我們放着錢不賺,還和倭國完全撕破臉皮,美國又不是慈善堂,憑什麼要爲我們做那些事?”
“那豈不是太不講道義了。”沈紹雋皺眉。
“在這個時代裡,難道還用得着講道義嗎?”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公開講,但是面對自家這個單純正直的夫君,她只能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