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臉色平靜的往後走,甚至於連一點兒焦急的神色都沒有。
紫衣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她既然這麼有信心,必然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穿過這一座黑魆魆的深宅,後門是一條花崗岩小路。
路有些不平,走在上面,腳底可以感覺到地面的凸起和凹陷,硌在腳底,有些生疼。
只是這個時候的端木青,反倒覺得這樣的路走起來有些意味。
兩邊都是人家的房屋,只有暗淡月暈的光線下,黑黑的陰影一塊連着一塊。
這條小道彷彿沒有盡頭,黑漆漆的路一直同往未知終點的前方。
終於,經過了長長的甬道一般的小徑之後,前方傳來亮光,就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口。
端木青勾脣一笑,不意外的在路口看到了那個女子。
韓語嫣聽到身後的聲音,驚恐地轉過臉來,扭頭便看到端木青整個晚上都掛在臉上的笑容。
嘲諷,自信,得意,不屑……
這笑容裡的每一種意味,都讓韓語嫣抓狂。
紫衣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訝異-地看向端木青。
而對方只是給了他一個背影,始終都未曾轉身。
“端木青,你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我動不了了?”韓語嫣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尤其是背上,似乎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沒來由的讓她覺得有些發涼。
而慢慢走過來的那個女子卻像是一個鬼魅一般更是讓她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
“嘴皮子不還是可以動嗎?”端木青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臉上有隱隱的笑意。
“果真是你做的?你對我下了毒?什麼時候下的?”
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端木青笑道:“不是我!”
然後,就在韓語嫣的眼皮子地下,地上突然間冒出一個小孩子的頭來。
那孩子臉朝着她,咧嘴一笑,在這樣的晚上,簡直如同鬼魅一樣可怖。
韓語嫣的表情陡然間僵住了,簡直忘記了怎麼呼吸。
就是紫衣,也是嚇了一跳,他經常見到地瓜,但是從來都沒有發現地瓜是一個身負神功之人。
而且更加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這樣的奇學。
看到韓語嫣如此表情,地瓜絲毫不以爲怪。
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他們看到那地面在他起來之後立刻恢復正常毫無異樣時的怪異表情。
“小生地瓜,這廂有禮了,敢問小姐芳名?年芳幾何?”
仍舊是那一套無比嫺熟的儒士之禮,仍舊是那幾句老掉牙的話,地瓜念出來絲毫不覺得寒磣。
然後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不好意思道:“抱歉小姐,小生忘記了你如今被定住了,抱歉啊抱歉。”
抱歉完之後,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賊着一雙眼睛在韓語嫣身上不停地打量着。
端木青嫣然一笑:“地瓜,怎麼樣?是個美人吧?何曾騙過你?”
聞言地瓜興沖沖跑到端木青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袋子來:“青兒,你下次再給我兩隻這樣的袋子唄?我往她腿上一放,她就動不了了,真是神物啊!”
“我的東西可不是讓你動歪念頭用的。”端木青嗔了他一眼,“有機會讓你見見美女養養眼已經是給你發福利了不是嗎?還想要定住什麼美女呢?”
這話說得地瓜咧嘴笑着撓頭,他這沒有別的啥愛好,看美女絕對是唯一的一個。
正笑着,陡然間一陣罡風襲到跟前,地瓜幾乎是本能式的,立刻便鑽到地裡去了。
端木青也不再看他,知道那出手之人定然是紫衣無疑。
像他這樣的人,對於地瓜不好奇才奇怪。
“你……你想做什麼?真要殺我?”
端木青伸出一根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涼涼的觸感讓她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你這張臉果然是如地瓜所說,長得不錯啊!”
韓語嫣大驚失色:“你要做什麼?”
端木青放下手,笑容越發的不屑了:“放心,叫你毀容這樣的事情,我不屑做,你不是以爲我不敢殺你嗎?之所以如此認爲,不就是因爲你覺得你是皇后最寵愛的女兒嗎?”
“既然知道,你還要如何?我知道你端木青絕對不是莽撞行事之人。”
要說韓語嫣此時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心狠,殺人的事情沒少幹過。
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的慘狀她都是親眼看着的,這樣就讓她越發的恐懼。
但是越是這樣,她便越告訴自己,要冷靜,她要讓端木青冷靜,讓端木青認清情況,讓端木青不敢胡來。
“當然,當你是東離公主的時候,我自然是不能殺你的,可是若你不是,而且皇后娘娘也認爲你不是的時候,我爲什麼不殺你呢?”
她話說得很慢,很慢,幾乎像是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吐出來似的。
清晰的言語落在韓語嫣的耳朵裡,讓她頓時驚恐地睜大了眼,但是很快她便笑了出來。
“端木青,你少炸我,我不信,母后心裡……”
話還沒有說完,眼前就有一道卷軸在自己的面前展開。
別的先不看,那落款處的鳳印,卻是讓韓語嫣大驚失色。
她從小在皇后跟前長大,皇后金印是什麼樣子,她如何能夠不知。
在她的面前,就算是一流的鍛造師,也絕對沒有辦法僞造出假的金印。
再轉眼去看那捲軸裡的內容,韓語嫣的額頭一顆一顆地冒出冷汗來。
許久,許久她的眼睛都是在死死地盯着那懿旨。
“你……你……不……不是真的。”小巷裡一片安靜,韓語嫣許久之後發出的聲音帶着一些暗啞。
“你自己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端木青淡淡道。
“怎麼可能?!”儘管明確的知道那字跡在自於自己的親生母親,儘管知道那金印是她寢宮裡壁櫥第三格里的皇后憑證,但是韓語嫣還是不可置信。
一種垂死掙扎般的不可置信,一種自欺欺人的不可置信。
再擡眼,端木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帶着嘲諷的笑意看着她。
“你所謂的災銀失竊案今日才發生,母后的懿旨怎麼可能就到了你手上!”韓語嫣儘管知道這都已經不是重點,但是還是忍不住帶着最後的一點希望嘶吼道。
“我既然已經想好了你的死路,自然是有辦法讓這份懿旨加快進程的出現了。
災銀失竊嘛!前面那麼多次的盜竊案,誰知道第幾次是那個假冒語嫣公主的女子做的?”
“你?!”韓語嫣陡然間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癱倒在地,只剩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的餘地。
端木青微微彎下腰,笑看着她:“皇后娘娘說,吾兒語嫣,早逝於西岐,乃貞節不二之女,大膽蟊賊,竟敢假冒吾兒名諱,行不軌之事,禍害朝廷,殃及百姓,辱吾兒名聲。
罪不容誅,東離上下,人人得而誅之。
本宮第一個所不容也。”
依舊是輕聲的慢慢地念出來,依舊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落在地上女子的耳朵裡。
在這個冰冷漆黑的夜裡,這樣的聲音,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爲殘酷的刑罰。
端木青脣邊的笑容越發的妖冶了:“陛下觀皇后娘娘的懿旨,點頭曰:善!”
韓語嫣的眼睛彷彿陡然間失去了焦點,最後的一點亮光也像是被夜風給吹滅了。
看到她如死灰一般的臉,端木青笑了,咯咯地笑聲在這樣的地方顯得有些刺耳。
卻恰到好處地刺-激着韓語嫣的神經,讓她擡起那張木然的臉,木然地看着她。
“韓語嫣,現在,你,什麼都不是!”
她說得一字一頓,像是在某一道深深的傷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鹽。
“我不殺你,也自然會有人殺你,你信不信,明天整個東離的大街小巷,都回貼滿你的肖像,你會成爲整個東離的過街老鼠。
驕傲的公主,你該知道,人命無貴賤,你自作孽,在尊貴,也會被老天碾爲泥土!”
端木青冷笑一聲,不再看她,自己轉過身,擡起腿,緩慢地往回走。
“爲什麼?”韓語嫣看着那個背影,在這一刻,這個背影彷彿成了人世間唯一存在的意象,“爲什麼?”
她再問了一句。
端木青眼裡閃過一絲悲哀,可是很快又被堅定代替:“你敢動我的人,就該知道後果。”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豁然轉身,端木青臉上的笑容有些讓人難以捉摸:“不要以爲只有你才使得出最讓人痛苦的招數,隨便殺了你,是對你的恩賜,而你敢殺了我的莫忘,我怎麼會那麼好心的對你?我,端木青,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韓語嫣沒有依舊癱在地上,沒有焦點地看着她,許久許久才喃喃道:“爲什麼不殺我?”
端木青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只拋下一句話:“你若是想活着,我一點兒阻攔的意思都沒有,或許,你活着纔是我想要的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一個字落下來的時候,韓語嫣已經有些看不清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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