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藉着吳素打量她的同時,也在細細地打量着這個女子。
她並沒有帶頭盔,一頭青絲利落地用髮帶束在頂上。
雪白的盔甲映襯得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泛着靈動的光彩,看着就有一種自然的風流氣度。
但是臉蛋卻並不出衆,若非那一雙眼睛和身上的盔甲,走在路上肯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對於她對自己的評價,端木青倒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更何況,她原本說得也是對的。
韓凌肆依舊躺在地上,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出言維護。
吳素似乎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大量完端木青就自己蹲下身子,替他看起傷勢來。
仔細看了一遍之後,英眉也忍不住蹙起:“竟然傷得這麼重?”
不由分說,便將地上的人一把拉起,倒是看得端木青心驚肉跳。
接觸到韓凌肆的眼神後,壓下心裡的情緒,端木青還是任由她將韓凌肆拉着做起來。
接下來她的動作,卻是讓端木青心下一陣感激。
原來那吳素將韓凌肆拉起來,卻只是爲了輸真氣給他。
看她那架勢,這真氣輸送得可真是慷慨。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兩個人的臉色便像是互相對調了一般。
韓凌肆倒是有了些血氣,而那吳素卻是臉白如紙了。
直到自己都有些支持不住了,吳素才停下手,自顧自地慢慢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韓凌肆道:“你命真大。”
韓凌肆淡淡一笑,再自我調息了一會兒,竟然可以慢慢站起來了,只是看得出來站起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還是會牽扯得疼痛。
端木青咬着牙跟着站起來,目有疼惜地看向他。
但是韓凌肆卻如同忘記了其他所有事情一般,陡然將將她拉到懷裡。
“韓凌肆……”
“我們沒事了!”他在她耳邊呢喃,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慨。
“你們兩個等回去了,再你儂我儂不遲吧?”吳素果然是非一般的女子,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將兩個人拉kai。
然後便往端木青手裡塞了一瓶藥:“自己吃,兩顆就好,這東西雖然金貴得不行,但是也不能吃太多。”
微微有些發愣,過了一會兒纔算是反應過來這個女子是個什麼意思。
“謝了。”端木青只是淡淡笑道。
吳素又翻了個白眼:“又不是專門給你的,要不是因爲他,我跟你有半文錢關係?”
被她這麼一陣搶白,端木青也沒有說什麼,依舊是淡淡的笑着。
吃下兩顆藥之後,待身體的疼痛有所緩解,方纔和韓凌肆兩個人一起扶着往那邊的隊伍走去。
來得人馬並不多,不過四五十騎的樣子,但是整齊劃一,恍若一個整體,叫人一看就知道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韓凌肆看到之後,頗有些讚賞:“這就是你的白素軍?”
吳素驕傲地甩了甩頭髮,一手叉腰,一手從那一支軍隊前劃過,頗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
“我早就說過,我會鍛煉出一支自己的軍隊,白素軍比之於其他的軍隊,志強不弱。”
聽到這話,端木青也不又對這個女子更加刮目相看了。
若是靠着父親的軍權,擁有一支規模不大的軍隊並非不可能。
但是若是她自己訓練出來的,這就另當別論了。
這些可都是些大老爺們,而且是比普通人更加血性的大老爺們。
她一個才雙十的女子,要降服這些人,裡頭的艱難是可想而知的。
“小姐年芳幾何?現居何處?小生地瓜,這廂有禮。”
韓凌肆正要對吳素這一支白素軍作出評價,誰知道斜剌剌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
三人同時朝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去,卻是那神奇的童子。
此時他正滿眼紅心地看着吳素,嘴巴咧得快到腦後,只差留下哈喇子了。
“噗……”饒是端木青和韓凌肆涵養功夫好,看到這樣的場面也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吳素卻是露出十分燦爛的笑容來,她本就生得高,此時微微彎下腰,靠近那地瓜。
韓凌肆莫名的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緊接着,端木青就看到一條優美的弧線在自己眼前劃過,追隨着這道弧線而去的是吳素好整以暇的聲音:“小女子吳素,家住淮南長平,你可要記牢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個地瓜都不知道被她甩到哪裡去了。
韓凌肆搖了搖頭:“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吳素帶着方纔那張笑臉,看向韓凌肆:“我計較了嗎?”
說完便自顧自地上馬:“我只是丟kai了而已。”
她才拉轉馬頭,前面那幾十騎吳素軍立刻讓kai來一條寬敞的道路。
馬蹄不亂,人聲不顯,顯然紀律嚴明。
然後在白素軍的後方,便有一架攆轎擡過來,自然是替他們兩個準備的。
臨上轎的時候,端木青發現韓凌肆嘴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怎麼了?”
“這丫頭,從小想要比過我,可惜打架從來沒有贏過,這一回總算是耀武揚威了。
小時候她就說,總有一回,她要坐在馬上,而我卻要坐在轎子裡,沒想到倒真是有這麼一次。”
談及此,端木青對這個吳素的身份越發的好奇起來,但是又有些不好相問的感覺。
韓凌肆卻是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自顧自地解釋。
“她父親是東離一等大將軍吳起,世襲自祖父吳雍,吳雍曾經替東離平定了多藩叛亂。
後來先帝曾問吳雍大將軍,是願意裂土成爲一方藩王,還是繼續做他的大將軍。
他的選擇是後者,而且要求鎮守在江西和淮南邊界,爲朝廷牽制這邊的勢力。”
“想來是因爲他自己爲先王平定過多藩叛亂,所以對於藩王,心裡還是牴觸的。”
韓凌肆點頭道:“正是如此,而他做出選擇之後,先皇對吳雍大將軍也十分的看重。
後來他去世,先皇得知其子吳起有其父之風,便破例讓他世襲,總領吳家軍。”
想不到竟然是這樣,怪不得郭東林從來都是一付唯唯諾諾的樣子。
有這麼一個鎮山太歲睡在旁邊,再有野心的人也不敢嘚瑟啊!
“這豈不是稱得上是沒有封土的異性王了?”端木青笑道。
韓凌肆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只是近些年來,朝廷以蕭黨和淮南王黨爲首,越來越不滿吳將軍大權在握了。
所以,吳家軍也越發的難了。”
這就涉及到朝廷政黨的問題了,端木青自認對東離此時的政黨還不熟悉,並沒有再出言。
“小時候吳素在長京住過好幾年,我們曾在一起玩,她與別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棒的。
就算是在宮裡也不安分,經常把太后的東西砸得亂七八糟。
但是太后從來都不惱她,反倒經常說,宮裡有了她熱鬧多了。”
提起這段往事,尤其是提倒臺後的時候,端木青發現,韓凌肆的眼睛裡顯出一種柔和的光芒來。
關於他的過去,端木青一無所知。
縱然是他們經歷生死,他不說,她便不會問。
兩個人不管是多麼的親密,有些事情也還是要保持距離,這不是生疏,是給彼此必須的自由。
很多事情,他想說,自然會說。
不說,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總之,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相信他是唯一的也是最明智的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攆轎停了下來,韓凌肆和端木青掀kai簾子,就看到吳素那張神采飛揚的臉。
“喂!你還有氣兒沒有?”
韓凌肆笑了笑:“你說呢?”
“我要去前方督戰,你去不去?不去的話,就在驛站等我!”
韓凌肆笑着搖了搖頭:“你去吧!”
“就知道你沒用!”吳素丟下這麼一句話,便帶着她的扈從打馬往石姬嶺正面去了。
端木青和韓凌肆此時卻是在驛道上。
“你怎麼不去?”
“我只要知道結果就好了。”韓凌肆邪邪一笑,頗有些無賴地靠在她身上,手卻有些不老實。
端木青怕碰到他傷口,只得輕輕推了推他,卻發現他情緒有些不對。
低頭一看,纔看到他視線所及之處,卻是一個十分深的傷口。
端木青連忙將衣服扯好:“我沒事。”
攆轎上居然備好了乾淨的溼毛巾和外衣,兩個人此時看上去倒是沒有最kai始那麼狼狽,身上的傷卻是實打實的存在。
“我真不應該放你一個人的。”
他自顧自地咕咕噥噥,端木青卻聽清了,卻假裝沒有聽到,轉過話題道:“你讓吳素去攻打石姬嶺?這……可以嗎?”
轉過話題,韓凌肆看着她的臉笑道:“你放心,我既然敢讓她來,自然就有足夠的理由去應付別人的說法了。”
此時的韓凌肆身上披着一件吳素準備的白色外套,臉上是他特有的漫不經心的笑容。
這一刻,端木青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從前的他。
實際上,她更加相信眼前的韓凌肆纔是真正的韓凌肆。
眼看着就要到驛站了,前面突然有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稟告王爺,淮南王正在驛站裡等王爺。”
韓凌肆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驛站的方向,喃喃道:“現在嗎?”
但是隨即又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