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過來吧!”長久長久的沉默之後,韓凌肆淡淡道。
對於這個回答,韓雅芝不再說什麼,輕聲道了一個是字,便退了下去。
看着牀上的女子,無人的房間裡,終於紅了眼。
拾起她的手,放在脣邊,似乎想要替她渥一渥。
爲什麼是這個時候?
在他發現自己的錯,想要求得她原諒的時候?
在他發現自己對她太過分了的時候,發現自己確實錯了的時候?
青兒,能不能堅持一下?
堅持等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堅持着你對我的感情?
韓凌肆陡然間有些害怕起來了。
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好像這一次做得決定會讓他失去女子,這個每晚都出現在他夢裡的女子。
“韓凌肆……”
端木青的兩道秀眉緊緊地擰起,口中無意識一般的呼喊着。
卻讓韓凌肆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
她只是這樣念着他的名,便讓他的心,風起雲涌。
“我在,青兒,我在!”
用力將她冰冷的手摁在自己的臉上,韓凌肆連忙道。
“疼!”
囈語一般的輕呼,卻帶着些眷戀的味道。
“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可以,真恨不能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迅速脫去外衣,飛快地鑽進被子,韓凌肆將她擁入懷裡,緊緊地抱住她:“青兒,我在,就在你身邊,不怕的啊!乖!”
他知道,沒當這樣的情況發生的時候,她都會特別的疼痛。
就算是像此時一樣,昏迷狀態下,卻還是可以感覺到那種被啃齧的痛感。
實際上這個時候,韓凌肆覺得自己也在受着煎熬,這樣看着她承受着痛苦,卻無能爲力的感覺,真的讓他覺得十分難受。
“韓凌肆!”摟在她腰間的手臂突然被一隻柔軟的小手覆蓋住。
端木青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知道那個她心心念唸的男人就在旁邊。
對於此,韓凌肆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在這個時候,她心裡想的其實還是自己。
爲什麼,自己還要懷疑?
當時那件事情究竟是爲了什麼,其實當真重要嗎?
做出那個決定,對她來說也是艱難的。
現在回想,那一個晚上,他們真正的洞房花燭夜,其實她是痛楚的。
所以,纔會那麼熱烈,那是從痛苦的土壤中盛開來的花,所以,纔會有焚燒一切的力量。
端木赫的話,他絲毫不懷疑,因爲在那一刻,他才突然明白這個女子對自己的感情,是不需要懷疑的。
同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知道,自己當真是陷入了這個名爲端木青的坑裡了。
青兒,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那個時候,纔是我們最快樂的日子。
一隻不過雞蛋大小的藍色蝴蝶悄無聲息地落在白皙而修長的手指上。
與那蝴蝶對應的,是那人手上一隻泛着妖冶光芒的藍色蝴蝶刺青。
伸手撫了撫蝴蝶的翅膀,女子淡淡勾起一個笑容:“想不到邪醫還真有需要我回報的時候。”
坐在一旁的紫衫女子依舊低垂着頭,一語不發。
主子,這並不是在跟她說話。
伸手一彈,那停在她手上的蝴蝶,只一瞬間便飛走了,沒入初降的夜幕。
“如今看來,到是要慶幸當時沒有動她。”依舊自言自語一句,女子黑色的袖袍動了動。
“主子,我們現在……”
“昊王府!”淡淡的三個字丟出,沒有絲毫的停滯。
“是!”
華麗的馬車重新響起叮鈴鈴的鈴鐺聲,彷彿是一首唱了許久許久的古老歌謠。
“她來了。”邪醫只在外面敲了敲門,並不進去。
韓凌肆閉着的眼睛陡然間睜開來,從牀上一躍而起。
房門打開,邪醫只看到韓凌肆一張緊張的臉:"人呢?"
書房的院子裡除了邪醫便無第二個人在,邪醫笑道:"這裡必須只有病人一人在,她纔會出現,這是她的規矩,不見外人。"
"不行!"韓凌肆想也不想便拒絕道,誰知道這個夜魂究竟存了什麼心思,更何況她還是皇后的人。
他不能讓青兒一個人在這裡面對那個詭異的女人。
"那沒有辦法,"邪醫絲毫沒有着急的樣子,只淡淡道,"那就只能等死了。"
話音才落,脖子上便被一隻強有力道手給掐住了:"威脅本王?"
邪醫出身武林,面對的都是些刀口舔血,拿命換命的人,自己手上經過的人命更是多不勝數,人命絲毫不值錢,就算是他自己的命。
韓凌肆的手還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臉色卻無絲毫變化:"王爺,你掐死了我,那姑娘的命還是救不了哇!能救命的又不是我。"
"帶我去見她!"韓凌肆的眼眸裡滿是冰冷的顏色,鳳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地臉。
誰知道那邪醫卻閉上了眼睛,擺明了就算是死也不會如韓凌肆所願。
冷笑一聲,韓凌肆放開他,挑了挑眉:"不想要長相隨的方子了?"
這一次,邪醫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選擇搖了搖頭:"這個當真無從選擇。"
韓凌肆知道到了這個份上,便是再無更改的餘地了。
到目前爲止,只有這個夜魂纔有可能救得了端木青。
她的病症每一次都來得毫無徵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陷入危險。
雖然讓青兒一個人面對那神秘女子確實危險,但是相比之下,她的病更加讓人擔憂。
"她什麼時候過來?"決定了一件事,韓凌肆就不會拖拖拉拉,斜睨了一眼那邪醫,韓凌肆冷冷問道。
"已經來了,只等王爺和我出去。"
"好!"好字纔出口,韓凌肆便抓着他的手一起往院外掠去。
看着他摁在自己命脈上的手,邪醫忍不住苦笑,這個昊王果然如外界傳言那般多疑。
只是不知道那屋子裡的女子是他的什麼人。
才走出院子,韓凌肆便招了招手,根本不需要說什麼,過來的人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很快書房所在的院子就被一羣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身手不弱的勁裝漢子隱秘圍住了。
華麗的馬車在昊王府不遠處的低矮弄堂裡停了下來,車檐四周的鈴鐺也頓時歸於平靜,似乎那一刻突然被人捏住了墜子。
只見一道黑影從馬車飛出,很快便沒入了夜色中。
夜魂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韓凌肆書房門口的,沒有幾個人看清。
伸手推開書房的門,轉到裡間就看到一張華麗的雕花大牀上,臉色蒼白的女子。
勾了勾嘴角,緩緩邁出步子走到牀邊。
當她已經完全的出現在夜魂的面前的時候,卻讓夜魂嚇了一跳。
似乎連心臟也跟着不受控制的跳動得快了許多。
她!怎麼會!
張開左手,放在她臉的上空,閉上眼睛,那手背上的蝴蝶似乎變得更藍了一些。
夜魂緊緊地皺着眉頭,周圍的氣壓似乎逐漸的低沉起來,她手背上的蝴蝶越來越藍,幾乎都要發出光來,漸漸的不像是一個刺青,而是一件閃閃發亮的蝴蝶首飾帶在手上的。
跟這相對的,端木青的臉色也變得詭異起來。
那蝴蝶的藍色像是蔓延到了空氣裡,將端木青的臉色也染上一層淡淡的藍。
額頭上一點亮點的汗珠漸漸地冒出來,似乎是在極力地掙扎着些什麼。
夜魂的呼吸漸漸地變得有些粗重起來,當端木青的眉頭擰起,她陡然間睜開眼,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小刀,毫不猶豫地在左手掌心割開一條道。
流出來的竟然是藍色的血!
似乎是濃到了極致,那一滴血並不是如同旁人那般墜落,而是從她的掌心滑到端木青到額頭上,拉出長長的一條血線,藍色的血線。
血滴的最下端接觸到額頭上時,另一頭還在夜魂的傷口處。
整個左手掌緩慢而輕柔地摁上端木青的額頭,夜魂深吸一口氣,右手捏訣,竟憑空生出一簇火焰來。
右手食指指引着火焰,在左手上方停住,飛快地往下一摁,左右手同時撤離。
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在沒有什麼動作,只靜靜地看着端木青。
額頭上方纔被她摁上血滴的地方,竟然出現一隻小小藍色蝴蝶。
和夜魂手背上那一隻一模一樣。
只是那隻蝴蝶卻已能夠看得見的速度飛快地變淡,與此同時,夜魂手上那已經藍得駭人的蝴蝶顏色也同樣暗淡下去。
當端木青額頭上的印記完全消失的時候,夜魂手背上的刺青也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空氣中那種壓抑着的感覺蕩然無存,好像一開始那般平和。
燈光偶爾地跳躍着,帶動一室搖曳的旖旎。
一切似乎都與夜魂出現之前無異,只除了牀上的人臉色不再蒼白之外。
看着她這張臉,夜魂第一次陷入深思,這是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如此的深思。
待到她心裡已經有了結果的時候,牀的人正緩緩地睜開眼。
端木青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渾身穿着黑衣的女子站在黑暗裡。
揹着光,看不出來她的臉長得什麼樣,但是那一雙眼睛卻閃閃發亮,像是看到了希望那般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