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碧和劉姨娘看到來人的時候,頓時愣在了當場。
“似乎,你們很驚訝啊!”
“大姐姐……”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端木碧竟然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端木青也沒有說什麼,在方纔謝師傅坐過的椅子上坐下。
拿起那隻杯子,在鼻端聞了聞,笑道:“見血封喉?!”
劉姨娘此時方纔反應過來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對付謝師傅夫妻兩個,她們兩個沒有絲毫恐懼,但是面前的這個女子卻不是的。
光是看到她旁邊那個面無表情的莫失,就已經嚇的夠嗆了。
只因爲她們早就已經調查過,莫失其實是個殺手。
看着那個女子,嘴脣哆嗦了幾下方纔能夠正常發聲:“我……我們跟這謝師傅……有過節。”
似乎沒有發現這只是逃脫之詞,端木青點了點頭:“嗯!是該有過節,替你們辦事不夠妥當。”
一句話,讓母女兩個臉上頓時失了血色。
蒼白的臉和黑色的衣服,對比分外明顯。
“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端木碧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哆嗦着問道。
在這燈光下,她那笑竟比哭還要難看。
“爹爹後花園裡的花種得不錯,只是樹似乎單調了一點。”
聽到前半句,劉姨娘還想要說什麼,但是後一句蹦出來,便立刻如同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僵在了原地。
端木青也懶得理會她們的表情。
“那花園任是什麼時候都是花團錦簇的,總有當季的花卉開得無比燦爛。
正是這個緣故,才讓人一直都忽略了,種在哪裡從來都沒有動過的樹,所以這樹發出的氣味跟爹爹的藥能相互作用,也就沒有人發現了。”
“大小姐在說什麼,我們有些聽不懂,在園藝上向來是一問三不知的。”
劉姨娘經過了最開始的恐懼之後,倒是冷靜了許多。
說話間也變得流利了。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說咯?”
陡然間轉過臉,端木青冷冷的視線如利劍般射向兩個人。
語氣與方纔的慵懶天差地別。
兩人俱是一驚,端木碧膝頭一軟,差一點跌坐在地。
第二天一大早,整個永定侯府裡氣氛詭秘異常。
昨天還好好的劉姨娘和端木碧突然間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裡。
經過查證之後,死因卻是服毒自殺。
這對於一直以來頻頻出事的永定侯府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打擊。
只是,如今全國上下,情勢緊張,而且二人在府裡也算不得是什麼重要的存在。
所以,對於這件事情,端木竣選擇秘而不宣。
同時,在端木竣的心腹一番翻查下,竟然發現這母女二人與那遠國奸細有勾結。
更讓人意外的,還是劉姨娘的身份。
從她偷偷藏起的服飾和印鑑看來,她竟然還是遠國的貴族。
這讓端木竣心下惶然,立刻派人前去查探。
果然來報者說明,劉姨娘當年乃是被毛頭村的雙親收養之人。
多方查證之後,才基本上可以確定,此女乃是當年遠國羲和公主之女。
想到自己家族與遠國的關係,端木竣未免也有些後怕。
同時又慶幸一開始的決定,若是讓官府介入,發現劉姨娘的身份,加上這一次西北作亂的那一支勢力,似乎又跟遠國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只怕整個永定侯府也要就此覆滅。
雖然躲過這一劫,但是聯想到前後,方纔隱隱有感覺,只怕這些日子以來,府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與這個遠國郡主脫不了干係。
慮及此處,心裡一時間也是悲憤難當。
對於端木碧和劉姨娘的死,端木青表現得十分淡然。
“只可惜沒能找到她們與那人的勾結證據。”
看到采薇紙條上的字,端木青搖了搖頭:“我瞭解他,處在這麼危險位置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授予把柄的。
若是真要算的話,那個楚楚應該是唯一的一個了。”
這件事情,端木青從頭至尾都沒有刻意去瞞着韓凌肆。
只是到底也沒有主動提起過。
在這樣的情況下,韓凌肆倒是堅持着當時的承諾,並不多問。
“小姐,不好了。”
正在思考關於劉姨娘前前後後的事情,露稀匆匆忙忙跑來,臉上表情又着急又悲傷。
心下陡然一跳,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露稀此時的樣子讓她頓時生出不詳的預感來。
“二少爺回京的途中遭遇流寇,已經……已經……沒了。”
最後連個字,露稀似乎花了極大地力氣方纔說出來。
而端木青頓時跌坐在椅子上,睜着眼睛,愣住了。
“青兒。”陡然間竄出一個人影,連忙摟住了她開始顫抖的身體。
這個消息是韓凌肆先得到的,剛聽到線人來報,誰知道就讓露稀聽到了。
是以,此時他趕過來,終究都晚了一步。
“流……寇!”
茫然地轉臉看向韓凌肆,端木青似乎很是疑惑。
可是更多的是因爲巨大的悲傷,而造成的難以置信。
“應該還是那羣人,只是被擊退之後,扮成了流寇。”
韓凌肆皺緊了眉頭,雖然這件事情對與端木青來說十分殘忍,卻還是將事情說清楚了。
嘴脣顫抖了許久,端木青才吐出兩個字:“遠……國?”
重重地點了下頭,韓凌肆接着道:“放心,我會讓他們全部爲飛遠償命的。”
端木青沒有說話,心裡那一團氣始終堵在胸口,讓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木然地靠在韓凌肆的胸口,緩緩閉上眼睛,卻流不出淚來。
眼睛裡乾澀一片,只有一種微微的刺痛。
而此時她的腦袋像是已經停止了轉動,整個人如同僵硬的雕塑一般,無法感知身邊的世界。
露稀卻首先泣不成聲了,看到端木青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自己跑了出去。
時光在室內流轉,一室的安靜裡,慢慢地出現一絲細細的嗚咽,如同黑暗的森林裡,膽怯的小獸壓抑着的悲鳴。
韓凌肆伸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背脊,一下一下,輕輕的,溫柔的。
在這樣的輕撫下,指尖慢慢感知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而堵在胸口的那一團氣也漸漸地消散。
嗚咽聲越來越大,終於變成哭聲,在這個屋子裡蔓延開來。
在韓府得到消息之後,端木赫途中被流寇殺害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天京。
端木竣一時竟然病倒,端木青只好收拾情緒前往永定侯府侍疾。
而在落陽關鎮守的端木蒼文說家裡鉅變,請旨回京。
此番西北戰亂,端木赫平定有功,朝堂上任是誰也不能否定這一點。
考慮再三,朝臣一致認爲,此等要求,應當被准許。
在端木蒼趕回來之前,先一步到了天京的是一直跟在端木赫身邊的楚研。
此時衆人看到的她已經是形銷骨立,憔悴悲痛之色難掩。
帶回來的,還有端木赫的遺體。
好在此時已是冬季,雖然回程的路途有些遠,但是快馬加鞭趕回來,還不至於太過於難看。
但是端木青等人看了一眼之後,就再難多看兩眼。
那羣流寇手段是卑毒,讓人目不忍視。
這一具遺體上,若不是有幾處端木赫身上的胎記和特徵,那裡會認得出來,是曾經那個儒雅俊逸的男子。
這算是爲國犧牲,趙御行代表皇帝,追封他爲驃騎大將軍,以國公儀制安葬。
在葬禮的第三日時,端木蒼方纔趕回來,臉上風塵之色難掩。
看到正屋中間放着的棺槨時,七尺男兒,竟也流下淚來。
他雖與端木青不睦,但是端木赫卻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
衆兄弟姐妹間,其實還是對這個弟弟感情最深。
楚研早就哭暈了多次,讓人欣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端木青診出她身懷有孕。
這算是整個永定侯府的一點補償。
原本情勢就十分緊張,端木赫的死倒像是給天京一個喘息的機會一般。
所有官員都暫時避開了朝堂上那壓抑的氣氛,來到永定侯府弔唁。
一時間,天京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這個剛剛故去一位將軍的侯府了。
木然地看着人來人往,端木青在最初的哭靈之後,還是選擇了陪伴楚研。
此時,這個女子身體裡,是兄長生命的延續。
“端木赫死了,端木蒼回京,此時是一個好機會。”
不知名的深山腹部,一個一身黑衫的女子淡漠開口。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如我們所想?”
說話的是一個男子,只見他從黑暗處踱步走上前,露出那一張溫和的臉。
赫然就是西岐三王爺——趙御風。
臉上任何表情都沒有,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情緒,女子淡淡道:“你看好機會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
沒有回答他的話,女子陷入沉默,視線也不知道投放到了哪裡。
似乎很久很久,方纔輕聲道:“放眼天下,我的佈置,總不會有錯的。”
這樣狂傲的話,卻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任何表情的女子嘴裡說出。
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趙御風卻似乎十分信服,微微彎了腰,恭敬道:“是。”
“嗯!”
幾乎是淡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女子開始邁步往前走:“我也該回去了。”
似乎是有感應一般,話音才落,就有一輛裝飾得十分華麗的馬車出現。
在這樣的深山出現這樣的馬車,無論如何都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女子不再看趙御風一眼,走到馬車邊,自有人搬來凳子放在車邊。
伸手搭上上面人的手腕,女子拾級而上,很快就進了馬車。
滾滾而去的馬車後,趙御風只記得方纔那一剎那,她伸出的纖細白皙的手腕上,一個深藍色的蝴蝶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