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竣顯然也是得到了消息,此時臉上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換上了盈盈的笑容。
父女倆好好說了會兒話,端木青依舊讓韓凌肆陪着,自己往舞墨閣去。
這一次端木碧並不在這裡,只有端木素坐在桌子邊似乎在做什麼。
看到姐姐來也不意外:“你來得正好,快來給我幫幫忙。”
端木青看着桌上那些布料絡子之類,不由好奇:“身體纔剛好些,又費這個神做什麼?”
前些日子因爲季節交替的緣故,端木素有病了一場,此時看上去倒是好多了。
“一大早聽到說二哥哥戰事大捷,心裡頭都痛快了不少。
前些時候在靜寧寺求了些平安符,這幾日正好趕製幾個荷包出來存放。
等二哥哥來了,就可以給他了。”
端木青笑着點頭,便與她一起坐着幫忙。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四小姐說說話。”
笑着吩咐一聲,臉上並沒有什麼不同的神色,有的都是對今天早上那一份捷報的喜悅。
采薇和露稀對望一眼,將屋裡所有的丫鬟都帶了下去。
伸手撿了一根綠色的絡子,端木青遞給妹妹,臉上的神色卻冷肅了不少:“怎麼樣?可有看出什麼?”
端木素也依舊不停手上的活計:“說奇怪也不奇怪,但是說不奇怪,卻也有些地方怪怪的。”
“哦?你說說看。”
想了想,端木素方纔開口:“她平日裡都是一個人悶聲不語的樣子,也未見跟什麼人熟絡。
但是仔細留意了,卻發現她似乎經常出府。”
“晚上?”
驚訝地擡頭看了一眼姐姐,端木素點頭:“晚上。”
這事情端木青早就知道,所以也沒有什麼詫異的神色。
“而且,劉姨娘似乎跟府里人的關係都不錯,從前沒有發現,你說過之後,讓人留意了一下,才發現的。”
心下猛然間一沉,端木青目露冷意:“跟謝師傅呢?”
端木素再一次吃驚:“你怎麼知道?聽說劉姨娘跟謝師傅還是同村,所以平日裡跟謝師傅的內人關係也十分的親密。”
對於此,端木青並沒有解釋,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麼端倪。
依舊慢條斯理地做着手上的活計,接着問道:“她們母女二人跟哪些人關係好,那些人對她們的態度如何,你可有記錄?”
看了一眼姐姐,端木素笑道:“幸好莫失提醒了我,不然此番你定然要覺得我不合格了。”
姐妹兩個窩在屋子裡忙這些女紅,一不小心,時間便過去了。
從墨園出來的時候,端木青突然想到什麼:“爹,我瞧着你這院子裡的花草委實好看,不如讓謝師傅到韓府去住兩日,好教教那裡的花匠們。”
“這有何難,”端木竣笑着搖頭,滿眼皆是慈愛,又對身後的人吩咐道,“跟謝師傅說一聲,讓他明天早上去韓府。”
對於父親這邊,端木青也委實不客氣,笑了笑便算是過了。
這裡一片和樂的氣氛,永定侯府另一邊聽到消息卻是心急如焚。
“怎麼辦?怎麼辦?大小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一個穿着青布衣衫的中年男子不停地踱着步,臉上看得出來的焦急。
“慌什麼,她只是讓你去幫忙種點花草而已,你別自己暴露了。”
說話的赫然就是平日裡唯唯諾諾的端木碧。
只是此時,她哪裡還有平日裡膽小的樣子。
雖然還是同樣的衣裳,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倨傲。
“可……可萬一……萬一被大小姐發現了……”男子說着又頓了頓。
“大小姐的手段,府里人都是知道的。”
這人自然就是負責端木竣後花園之花草的謝師傅了。
“那你打算如何?”
說話的卻是突然間轉進來的一個婦人,赫然便是端木碧的生母——劉姨娘。
“我……我……”
這個七尺男子不知爲何在這兩個人弱女子面前似乎突然間變得十分卑微一般。
竟然有些不敢說話了。
“我想,要不還是趕緊趁現在還有時間,跑吧!”
端木碧和劉姨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下面的那個男人。
就這樣,似乎陡然之間,這一對母女,身上散發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來。
被這樣的氣勢壓制着,謝師傅頭一硬:“我也是擔心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反而誤了小姐和姨娘的大事。”
“你的意思是,你如今要擺脫我們獨自離開咯?”
端木碧笑着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那言語間卻帶上了一絲冷意。
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意。
謝師傅聽到這話,還算高大的身軀猛然間抖了一下:“小姐……”
“那你走吧!”
淡淡地拋出這麼一句話,端木碧的臉上陡然間一片冰霜,說着就自己往內室去。
“小姐,小姐。”
誰知道那謝師傅聽到這話,竟突然下起跪來:“還望小姐看在我這些年來盡心盡力的份上,賞些恩賜吧!”
腳步一頓,端木碧脣邊扯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隨即冷哼一聲,正要不理,卻被劉姨娘叫住了。
“給他些吧!”
看着女兒疑惑的目光,劉姨娘輕輕嘆了口氣,“好歹也是我的同村。”
“娘!”
“給吧!”
似乎是終究拗不過母親,端木碧跺了跺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
看都不看一眼,就朝身後扔去。
那謝師傅卻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樣,飛快地一把接過,頓時叩首不迭。
直到他已經離開了,端木碧才皺眉道:“娘,東西很貴的,他如今已經這個樣子了,何必……”
劉姨娘卻伸手打斷她要說的話:“我自有分寸。”
離天京城中心五里的地方,有個叫做毛頭村的地方。
這裡的村民世代務農爲生,但是因爲地理位置,如今也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去到天京城謀活計。
倒是比在家裡耕種更好一些。
謝師傅就是這村裡走出去的人當中混得比較好的。
此時在村子裡,已經蓋上了三間大瓦房,前後都修了院子。
聽說存在錢莊裡的積蓄也不少。
如今他兩個兒子也在天京城裡買了屋子,自己跟內子兩個回到這毛頭村來了。
此時他已經回來第二天了,看着自己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心底也生出一些滿足來。
在田間晃了一圈,回到家的時候,正是燈火初上的時辰。
才走到家裡,就陡然間發現氣氛不對起來。
原本出門的時候是吩咐了妻子燒火做飯的,此時卻渾然沒有一絲煙火氣。
匆匆進門,一擡眼就看到客廳裡坐在上首的劉姨娘,和站在客廳裡四處打量的端木碧。
心裡頓時便咯噔了一下。
“姨娘怎麼來了?”疑惑歸疑惑,招呼還是要打的。
見他回來,劉姨娘顯得很是高興:“明天是我爹的忌日,我帶着四小姐回來祭拜祭拜,正好路過,就進來看看。”
對於她父親的忌日,謝師傅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這卻也說得過去,畢竟這裡是她的老家。
只是心裡那一份不安,卻是怎麼樣都散不去。
再看那邊的端木碧,心下仍然有些忌憚,這個小姐可不比自己的同村姨娘好說話。
只是端木碧並不看他,依舊自顧自地打量牆上的字畫。
“知道你喜歡喝茶,侯府裡又新得了些,你來嚐嚐。”
劉姨娘也不在乎他神神叨叨的反應,自顧自地笑道。
聽到她這麼吩咐,出於從前的習慣,他還是老老實實道:“不敢勞姨娘費心。”
劉姨娘卻擺手笑道:“如今你已經不在侯府那裡了,就沒有什麼主僕之分。更何況,這一次我來找你也是有事情。”
稍稍安穩的心,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間又懸了起來。
“姨娘,我……”
“先坐先坐。”
劉姨娘倒有些反客爲主的味道,招呼起了謝師傅。
懷着忐忑的心,喝了一口茶,謝師傅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姨娘也說了,如今我已經不在侯府當差,只怕幫不上姨娘什麼忙。”
“幫得上。”
開口的卻是方纔一直都在看字畫的端木碧。
燈光下,她轉過來的臉上,帶着點點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在晦暗不明的燈光下,莫名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不知……”話說到此處,謝師傅突然間失了聲,好像喉嚨被什麼卡住了一樣。
不過一瞬之間,他立刻就感覺到一種窒息感,連帶脖子都開始僵硬了。
用了老大的力氣轉過臉,就看到劉姨娘帶着淡淡笑意看着他。
“說了你幫得了,你死了,就算是幫我們了。”
端木碧走了過來,看着劉姨娘相視一笑,對於已經變成屍體的謝師傅在沒有多看一眼。
兩人此時卻並不忙着走出去,而同時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此時的廚房裡,竈膛中剛剛點起的柴火也滅乾淨了,只是地上躺着一個睜着眼睛的婦人。
不一會兒,端木碧和劉姨娘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兩人此時看上去哪裡有半點方纔的影子,俱是一襲黑色勁裝,倒像是兩個江湖人士。
“走吧!”冷冷地開口,劉姨娘當先往門口走去。
“姨娘這就走了,都不再坐一會兒麼?”
一個聲音陡然間在中堂的後面響起來,兩人俱是一驚,同時頓住了腳步。
這個屋子裡,居然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