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的話讓林氏一陣訝異,她聽到這車伕說端木紫被人綁了,就已經慌了手腳,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問題。
車伕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端木青,隨即又很快低下頭去,方纔老老實實回答。
“那小沙彌是說二小姐不見了,我便問了問。
他說是二小姐上完香,想要去後院走走,結果傘留在那裡,她和綠染姑娘都不見了。”
“然後你們找了沒有?都在哪些地方找的?”
林氏不斷地擰着手裡的手帕,心裡緊張得不得了,但是看到端木青這樣鎮定的樣子,又放心了些。
“找了,寺裡的師父們看我們家的馬車,就知道丟的是侯府的二小姐,也不敢耽擱,大家夥兒一起找的。
可是找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差點兒將方圓一里給翻過來,都沒有人影。
後來我怕府裡着急就想着趕回來,剛走回馬車,就看到上面放着一封信,讓我們拿錢去取人。”
端木青眼睛微微眯起,閃動着危險的光芒,這羣人還真是算得好啊!
“信呢?”端木青此時嘴邊還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剛纔嚴肅認真的表情全然不見了,帶着懶懶的味道。
林氏和車伕一時間不知道她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在我這兒。”林氏當然知道這信的重要性,只是此時不知道端木青是個什麼意思。
展開信紙,端木青看了看,沉默了一下,方纔道:“你先下去吧!我跟大夫人好好商量一下。”
“青兒,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顯然當車伕把前因後果都交代了之後,端木青的情緒就完全變了,此時把車伕打發了,自然是有發現。
端木青將展開的信紙放在桌上,推到林氏面前:“大伯母,你可有看過這封信?”
“看了,”她這個問題,讓林氏覺得疑惑不已,事情關係到端木紫的安危,她怎麼可能不看,“讓我們出二十萬兩去交錢贖人。”
點了點頭,端木青笑道:“如今的綁匪,日子也過得好了,寫個字都知道用雲宣。”
聽到她這句話,林氏才發現綁匪的這封信竟然是上好的雲宣紙。
看到她目露疑惑,端木青接着笑道:“難道大伯母不覺得奇怪麼?”
“怎麼說?”
“端木紫這些日子深居簡出,像她那樣愛熱鬧的人,就連三皇子的婚禮都沒有參加,可見是不願意出門的。”
林氏點了點頭:“是啊!就是因爲這樣,我纔想讓她多出去走走,心情能好一些。”
端木青卻搖頭笑道:“出去走走自然能讓心情好一些,只是大伯母,你覺得端木紫是信佛的人麼?”
一句話將林氏問得目瞪口呆,端木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雖然不十分清楚,可是,卻真的從來沒有看到她去過寺廟上香,也從未參過佛。
“一個近段時間以來,唯恐被人看到、一個不信佛的人,突然間冒雨也要去上香,這……尋常麼?”
這話說的林氏愣了,不尋常啊!當然不尋常,可是爲什麼呢?
“伯母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反常即爲妖。”端木青的語速不緊不慢,落在人的心裡卻像是帶着不小的力氣一般,砸得人不得不點頭。
“那你的意思是紫兒她自己自編自導自演了這一出?那……目的是什麼呢?”
這樣的疑問,任是誰想到了這一層都會反問的,端木青原本還不知道那時候丁氏跟端木紫說的話有沒有效。
此時卻是不得不說,很好的一步棋啊!
眼見着自己的大伯母擔憂的眼神,端木青輕輕地嘆了口氣。
“伯母,現在府裡的中饋是你在主持,我且問你,這二十萬兩銀子,我們拿得出來麼?”
就是因爲這銀子,方纔讓林氏爲難,若是錢少,早就交了出去了:“怎麼可能?”
端木青點頭:“沒錯,我們交不出來,那麼我們就會去跟綁匪交涉,按照你我的性格這件事情肯定先不會驚動其他人。”
林氏驀然一驚:“所以他們是要你去?”
“我端木青倒是好大面子,讓他們設計這麼好的坑讓我跳,若是我爲了顧全永定侯府,顧全我自己的臉面,那我就必須去了。”
“若是你一去,那……”
“那就任人宰割了。”
端木青笑看着林氏,他們還真是瞭解自己的性格,若是沒有破綻,爲了讓家裡人安心,她端木青肯定也是會出這個頭的。
此時端木蒼和端木赫都不在,而她現在是有錢有勢,再適合不過了。
林氏額頭上隱隱地冒着汗,因爲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看似還算是平靜的家裡,背地裡竟然是這樣。
而且端木青端木紫不過是十三歲的小孩子罷了,如何會比大人還要陰沉?
“那如果我們湊齊了二十萬呢?總不能讓人撕票吧!”
“那端木紫確實是可以救得回來,我們全家人就完了。”
淡淡地飄出一句話,端木青斜看着林氏。
“永定侯府雖然貴爲功勳之家,但是實際上能領取的俸祿委實不多,因爲我們家在朝堂上並沒有什麼煊赫的職位。
正是因爲如此,陛下才對我們如此放心。
此時突然間我們能夠拿出這樣的鉅款來,你說,錢是怎麼來的?”
林氏愣愣地看着端木青,“到時候陛下就算是不追究我們的錢,也會在心裡暗暗懷疑了。”
點了點頭,端木青冷笑道:“別人要的就是這個。”
“可是……”對於端木紫參與這樣的事情,臨時還是有些不相信,“她也是侯府的女兒!”
這一句話驀然間讓端木青想起,前世臨死之前端木紫說的那一段話來。
若不是前世那一幕,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人的嫉妒之心,竟然可以讓她不惜毀掉所有與自己血脈相關的親人。
但是這些,端木青並不預備告訴林氏。
只是淡淡笑道:“她畢竟年齡不夠大,齊國公府看上去確實是比我們永定侯府光鮮多了。”
外面的雨終於漸漸地停了,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就像是着涼薄的人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無論是走哪一種,都對我們不利啊!”
端木青驀然間笑出聲來,“大伯母,你今天請我喝茶味道不錯,怪不得特地請我過來。”
沒頭沒腦的蹦出這麼一句話,讓臨時一下子懵了。
“那個車伕喝醉了,老是喝醉會誤事的,給他幾十兩銀子,半畝地,回家養老去吧!”
這才明白了端木青的意思,林氏點頭笑道:“今兒講的這個笑話不大好笑,下回再好好聚聚。”
兩個人相攜着離開清水閣,各往各的去處。
一連五天,端木紫毫無消息,但是侯府裡沒有一個人發覺。
對於閒雲閣來說,走了那個難伺候的二小姐,比什麼時候都輕鬆。
所以林氏差人過來說端木紫去了秦國公府小住的時候,大夥兒都樂的清閒,誰還會跑過去多問一句。
其他地方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平日裡就難得見到她,此時沒有見到更是平常。
只是端木竣有一次在榮禧堂說了一句:“紫兒怎麼從來不來榮禧堂給祖母問安。”
老夫人卻答了一句:“她不再我跟前晃悠,我倒舒服些。”
林氏和端木青未免覺得有些好笑。
但是漸漸地,就有流言從閒雲閣裡傳出來,說是端木紫早就不想要在永定侯府呆着了,想要到齊國公府裡去當小姐。
還有人,惟妙惟肖地學着當日丁氏跟她兩個人說的悄悄話。
而這些流言,終於恰到好處的傳到了老夫人耳朵裡的時候,已經是第八天了。
閒雲閣的人被招過去問話,大家也只說,端木紫早就住到齊國公府了。
爲着端木幽和端木翊的事情,老夫人早就將齊國公府當做了心頭刺,這會兒聽到這話,頓時被氣得不輕。
端木青和林氏都被叫到了榮禧堂。
“你們兩個知不知道這事兒?”如今老夫人難得的好精神,這一次卻用在了發火上。
林氏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端木青,似乎在問她該怎麼說纔好。
“老大媳婦兒,你掌管內院,難道連個小姐去了哪裡都不知道麼?”
老夫人一看,兩人神色就知道是知情的,心裡更怒。
“祖母,”端木青見時機剛好,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紫兒的性格。
那日初一,她說要去上香,雖然下着雨,卻執意要去,伯母爲着她開心,就讓她去了,哪裡知道,她一去不回,徑自去了齊國公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