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岸,天海無垠。
川海潮平縣,作爲大魏的沿海城市,又沒有水寇波及,也算是富庶之縣,加上前兩年朝廷重開市舶司,解除了海禁,無數嗅到金錢味道的商人蜂擁而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潮平縣就變得熱鬧繁華了起來,甚至比得上麟州的襄陽城。
繁華熱鬧,再加之那山海相接的壯麗美景,也吸引了衆多文人墨客前來。
被陳墨安排到川海走馬上任的吳長林,也算是有經商頭腦,立馬就想到了把潮平縣打造成一個旅遊城市,如今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設着。
而這一切落在南宮家的眼裡,卻覺得十分的刺眼,擱哪哪不自在。
作爲當地的地頭蛇,潮平縣現在的發展,都是建立在損害南宮家的利益上。
尤其是在南宮瑾私底下將私軍轉移到了波琉國,明面上宣佈解散私軍,且將族中名下的田地分發出去後,這種情況,在外界看來,算是懦弱的舉動,使得南宮家在潮平縣營造出來的威望,也是逐漸的削弱。
此地的百姓,對南宮家的敬畏感,也不再那麼強烈了。
後面隨着吳長林領軍到川海,當了川海的知府,接收了原屬南宮家的港口後,爲了明正律法,更是拿南宮家當了典型,以敲打南宮家,來樹他吳長林自己的威風。
“姐夫,我忍不了了,吳長林這王八蛋吃人不吐骨頭,我們剛到港的貨物,又被他的人給查封了,連一點情面都不講。”章封陰沉着臉走進了南宮家的大廳,對正在享受着婢女捏肩的南宮瑾,吐起了苦水。
“毛毛躁躁的”
正在假寐的南宮瑾睜開雙眼,擡手揮了揮後,身後捏肩的婢女頓時停下身後的動作,躬身離開了大廳。
南宮瑾坐直身子,蹙着眉道:“這次損失多少?”
“大體估算,不下十萬兩。”章封在南宮瑾旁邊坐了下來,提起桌上的茶壺,對着壺嘴,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顯然這事把他給氣壞了。
解了渴後,他重重的將茶壺放下,發出震響,他仍舊不消氣的說道:“真是太過分了。朝廷要港口,我們給了,不准我們擁有私軍,我們做了,重建市舶司,管我們要海外的經商航路,我們給了,甚至,他吳長林要立威,我們也給足了他臉面。
可他呢,到今天爲止,一共查封了我們七次的貨物,價值百萬兩,不講任何情面,簡直欺人太甚。”
說着,見南宮瑾不說話,章封換了口氣後,冷聲道:“姐夫,依我看,既然他不講情面,那我們也沒必要給他留情面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四品罷了。”
章封動了殺意。
“別亂來。”南宮瑾趕緊勸阻,生怕他衝動亂來,道:“動他容易,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而且此事若按大宋律法,我們也不佔理。”
沒錯,南宮家的這十幾次貨物被查封,是因爲走私。
南宮家的私軍雖然是轉移到了波琉國,但需要大筆銀子養着。
波琉國是盛產寶石,藥材什麼的也算豐富,但這些畢竟不能吃,而想要把這些變成糧食,肯定是要變賣成錢的。
而海外的那些小國,根本就消化不了這些,到最後,他們只能拿到大宋來變賣。
而走正規渠道變賣的話,肯定是要給市舶司交稅的。
自古以來,商稅都是最高的,更別提關稅。
交完稅,落在南宮家手上的利潤可就不多了。
當然,這所謂的不多,只是在南宮家自己看來不多。
畢竟南宮家是見慣了大錢的,而且南宮家闊綽慣了,賺的多,用的也多,對於這些“小錢”,就有些看不上了。
但放在別的商賈眼裡,依舊是筆大錢。
於是南宮家就想到了走私。
南宮家把持潮平縣這麼多年,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走私系統。
在南宮瑾看來,自己多少跟魏王沾了些姻親關係,和你們吳家,也算是“連襟”,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南宮瑾覺得就算走私被發現,吳長林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樣放過去。
於是南宮瑾怎麼想的,也就怎麼去做了。
但事實和他所想的卻不相同。
南宮家第一次走私。
就被市舶司給抓了。
剛開始,南宮瑾還以爲是吳長林做給別人看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可吳長林不僅沒有把貨物退還給他們,接下來南宮家的幾次走私,市舶司依舊是給摁到查封了。
於是南宮瑾就託人去找了吳長林。
可誰知吳長林一點情面都不講,鐵面無私。
“那就任由他一直妨礙我們?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沒錢養人。”章封不甘的說道。
“不,雖然我們動不了他,但也不能任由他拿捏我等。當務之急,是先把隊伍裡的叛徒找出來,若是讓這叛徒得知我們並沒有解散水軍,而是轉移到了波琉國,並傳到了吳長林的耳朵裡,那纔是禍事。”南宮瑾道。
“叛徒?”章封一愣。
“查封一到兩次,我們還能固執的認爲是運氣不好,可是查封了我們七次,那就不能用運氣不好來解釋了,下面肯定有人在向吳長林通風報信。”
在吳長林不講情面後,南宮瑾就改變了手段,走私極爲的隱蔽,若沒有自己人點水,不可能被查封這麼多次。
“他孃的,竟然有人敢吃裡扒外,讓我抓到,非把他的皮給扒了。姐夫你放心,這事交給我。”章封眼中閃過一縷兇芒。
“嗯。”南宮瑾點了點頭,又問:“仙島的事辦得如何了?”
章封皺起了眉頭:“剛開始還很順利,雖然死了幾百人,但後面也有兩人見到了仙島,只是還不等登島,就被裡面的白衣仙子送了出來,並加以警告。
我猜測這白衣仙子是個心善之人,沒有在意她的警告,又繼續派人去試了,並告訴去試之人,若再次見到白衣仙子,直接說明目的。這次,又有一人成功見到了白衣仙子,不過這也是我們的人最後一次見到白衣仙子了,之後無論我們再怎麼試,都不見有人活着出來過。”
南宮瑾眉目一凝,忙不迭的問道:“那這最後一次見到仙子的人,說了什麼?”
“那人說,這次仙子不僅又說了警告的話,還說了這果子我們無福消受,莫要再強求。”
“沒了?”
“我得到的就這些。”
“無福消受?”南宮瑾眉頭緊蹙,心裡喃喃自語:“仙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姐夫,依我猜測,像這等超脫世外的強者,最喜歡講那種什麼玄之又玄的緣分、因果什麼的,這無福消受,說我們沒有福氣,那肯定有符合仙子口中有福之人的人。”章封說道。
南宮瑾眼前一亮,正要說什麼的時候,下面的人來報,說知府大人來了。
南宮瑾和章封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
吳長林是穿着官服,獨自前來的,一來到大廳,就拱手笑了起來:“下官恭喜潮平縣侯還有章將軍。”
章封聽到這話,以爲吳長林是特意過來陰陽怪氣的,他們剛損失了一筆價值十萬兩的貨物,吳長林不可能不知道,這時來報喜,不就等同於來南宮家頭上拉屎?
就要起身發怒,南宮瑾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微微搖了搖頭,旋即看向吳長林,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吳大人,不知這喜是從何來?”
不等南宮瑾邀請,吳長林直接在南宮瑾的另一邊坐下,笑道:“這是朝廷下發的文書,永安四年八月七日,前朝皇帝於名陽山,禪位於魏王,同日,魏王登基稱帝,改國號爲大魏,年號徵和。
次日,封南宮氏——如,爲元妃。加封令夫人,爲一品誥命夫人,封章將軍,爲永寧伯,爲三等伯爵。想必要不了多少,正式的詔書便會送到二位的手上,這算不算是一件大喜事。”
“魏王稱帝了?”南宮瑾和章封對視了一眼,都愣住了。
在南宮瑾看來,陳墨最後肯定是邁出這一步的,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二位有所不知。陛下忠心仁厚,本一心想匡扶天下,待社稷穩定,便還權於前朝皇帝,可誰曾想,前朝皇帝自知能力不足,在這之前,兩次禪讓帝位於陛下,陛下都拒絕了,無奈,這時萬民與百官請願,上天也降下讖言,甚至月初的時候,還出現天狗食日的景象,陛下爲了不讓上天怪罪於民,只能接過此等重擔。”
吳長林情之深意之切的說道。
南宮瑾、章封都聽到這話,嘴角都忍不住一陣抽搐。
這話說的,你自己能信嗎?
南宮瑾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陛下他爲國爲民,理應當此大位。”
“縣侯與下官,真乃知己啊,竟與下官的想法不謀而合。”吳長林笑道。
南宮瑾:“……”
“我這能算什麼喜,真應該賀喜的是吳大人才對。魏王榮登大寶,魏王妃從今以後,那便是一國之母,吳家,也能與國同休了。”南宮瑾道。
“唉,八字還沒一撇呢,陛下妃嬪這麼多,有子嗣的也不少,誰能說得準。”吳長林道。
“吳大人謙虛了,令妹乃陛下未登基前明媒正娶的正妻,且爲陛下誕下了皇子,誰能撼動得了令妹的地位。”